第225节
作者:白风迟      更新:2023-05-06 21:53      字数:3824
  客栈外面,陆陆续续挤满了人。原本要被立刻送去县衙大牢的赵曦珠突然又被送了回来,她嘴里的布巾被取了出来,连绑着手脚的绳子都松开了,大冬天的,衣衫单薄的站在客栈门口的街上,七岁的小女孩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可她不敢逃,也不能逃。族长说,她去死能换哥哥赵安阳一条生路。哥哥才七岁,之前已经考中了童生,得老族长看重几分。祖父和父亲死的时候,皇上并没有说后代不准科举,如果哥哥以后能成才,算是侯府唯一能延续的血脉了,所以,就算站在她周围的县主府府兵没有阻拦,她也不敢逃。她被关在柴房好几天了,原本她和哥哥跟着三舅和五舅他们一起生活,就一直被两位舅母嫌弃,吃都吃不饱还要干活,这几天更是基本都在饿死的边缘徘徊。前几日天气阴沉,刚刚下过雪,赵曦珠又冷又饿,不知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死。心底虽然还有小小不甘,被冰冷的西北风一吹,也好像在渐渐消弭。客栈里传出了声音。有侍卫端了一把宽椅放在客栈门口,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被人簇拥着,缓缓坐到了椅子上。有丫鬟拿来一个暖炉,小心翼翼放进少女怀里。看热闹的人眼珠不错地看着少女奢华的衣着和不凡的气度,心中猜测她就是永嘉县主李曦玥。就在众人想这下一步县主娘娘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惩罚赵曦珠时,有个老嬷嬷上前,挥手一个示意,一块石头不知从哪里就飞了过来,堪堪擦着赵曦珠的耳朵就飞了过去。赵曦珠踉跄退了一步,这才发现扔石头的人根本没想砸中她,像是羞辱又像是报复,像是在砸冬日里早一条奄奄一息的野狗,又像是砸邋邋遢遢的乞丐,原本死灰般的心突然燃起了一丝愤怒的火苗。她低头咬牙,死死忍住。第二块,第三块,一直到朝她扔了十几块的石头,偏偏都是和她擦身而过,没有一块砸中她,赵曦珠实在忍不住了。李曦玥这个贱人,就是想要折辱她,为什么不能一刀砍了她脑袋,死前还要如此羞辱。刚要坡口大骂,却又生生忍了回去。她一个要死的人,又有什么办法。有看客不忍,出口劝解:“县主娘娘,赵曦珠就要送去衙门了,当年是不是她下手害你,让县太爷审一审便知,您又何必如此折辱她,高抬贵手吧!”用石头砸一条野狗也不是这样的,太过残忍了。曦玥安安静静听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她也不辩解,只静静坐着。就在又有人要开口劝解时,人群中挤出来一个六七岁男童。男童胸前带着一个银项圈,在一个小厮帮助下挤开人群就朝着曦玥冲过来。男童声音不小,骂人带着粗口:“你就是那个京城来的李曦玥?我呸!珠珠姐姐老早就说过,你不过是个烧坏脑子的贱人,是个傻子!我哥哥就是被你害死的!”骂着骂着,竟然自己哭起来:“当初我哥哥就该用石头砸死你这个傻子,不然你今天就不会又来害珠珠姐姐了,呜呜呜,珠珠姐姐,你当时为何不让我哥哥直接把这个贱人砸死!贱人,贱蹄子,滚出绥阳去——”男童大哭,众人皆惊!“这是小童似乎是京里回来的马五家的马岩礼吧?”“你管他是谁,你听他说什么就是!”“嘶——听见了,这个赵曦珠曾经让马岩杰砸县主娘娘!”“看不出来呢,这个赵曦珠小小年纪,如此狠毒!”“傻子?贱人?换做我是县主娘娘,后娘生的妹妹如此欺负,我早就将他们兄妹直接宰了报仇雪恨!”“就是,就是!”众人议论开来,有人甚至直接喊:“县主娘娘,直接用石头砸死赵曦珠这个贱人得了,还送什么县衙!”就在这时,有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急匆匆赶来,“哎呦,礼少爷,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老奴找了你好久,快跟老奴回去!”马岩礼直接坐到地上哭:“我要珠珠姐姐,我要珠珠姐姐!”妇人气怒,直接上来对准赵曦珠就是一个重重的耳光:“贱蹄子,就是你一直在和我们少爷说些有的没的,都要死了还要作妖,呸!”赵曦珠嘴角当场就破了,又是疼,又是被辱骂,她眼泪当场落下来。妇人抱起马岩礼就要走,突然听见有人开口:“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妇人惊惧地转头看,之间那宽椅上坐着的县主娘娘慢慢站起来,走到众人跟前,她脸上带着一抹很浅很淡的笑容,很冷淡,很威严,还有一丝丝的嘲讽。“赵曦珠,你自小喜欢让马家的人用石头砸人。今日,本县主就成全你。你,和马岩礼,就在这里,各自用石头砸对方脑袋。若是你能先砸中,今日就不用去县衙,留着一条小命,活着回到族中。开始吧!”第116章 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造……曦玥说话很慢, 很清晰,很有条理。她的表情很平静,没什么太大起伏, 像是说着一件很寻常的事, 比如“下雪了, 天气真冷,要多加件衣服”。在场看热闹的绥阳老百姓听了,却像是原本就沸腾的油锅里溅了水沫子,“刺啦刺啦”往外跳着火辣辣的油星子。“还有这样的事?太过分了吧?我听说啊, 这个县主娘娘的亲娘就是被这个赵曦珠的娘给害死的。唉, 死了亲娘就被后娘的孩子欺负,还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求舅家的小孩用石头砸, 真是过分!”“何止过分,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你们看见没, 这个马岩礼现在还如此嚣张跋扈, 背地里这个赵曦珠不知道说了多少坏话呢!”“我要是县主娘娘,哪里会管什么其他, 抓了赵曦珠兄妹两直接打死了事,不, 一刀刀凌迟!”“嘶——你还真残忍!打死就行了, 凌迟总还不用!”“不用?害死人家亲娘,又把她大冬天的推河里弄成个傻子, 还叫表兄用石头砸她, 这样的东西, 我说她一句畜生都感觉侮辱了猪狗呢!”“咱快别瞎叨叨了,快看那个赵曦珠啊!她要扔了呢!”众人不过议论了几句,赵曦珠已经皱眉从边上的筐子里捡起了一块石头。她看着眼前的表弟马岩礼。银项圈狠狠扎进了她的眼睛。娘亲在世的时候, 三舅母和五舅母从她们手里拿去的贵重首饰可不少,可是回到绥阳,表弟吃鸡蛋白米穿绸缎,她的吃穿却和下人一般,甚至有时还吃不饱。不用去衙门送死,对她来说这个表弟脑袋上出点血也不是什么大事,大不了事后她多多安慰几句罢了。谁让死鬼马岩杰的弟弟也这么喜欢她呢!“啪!”第一块石头被妇人挡开。赵曦珠又连续捡了好几块,甚至走到了近前直接砸过去。她想让赵安阳活,也想让自己活。终于!“呜哇——”马岩礼瞬间嚎哭起来。妇人已经将马岩礼抱进怀里了,可还是没有挡住,马岩礼后脑勺被砸了一个大大的血窟窿。血瞬间就冒了出来。马岩礼转头,眼泪汪汪看着赵曦珠,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妇人怒瞪赵曦珠,眼睛里满是怒火和凶恶的戾气,若是不是怀里护着小少爷,仿佛直接就要上去咬下赵曦珠一块肉来。赵曦珠根本不看马岩礼主仆,她走近几步来到曦玥跟前,虽然脸色灰败,但还能恭敬行礼:“县主,小的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好了。”曦玥微微颔首:“本县主言出必行,不会再将你送去衙门。”赵曦珠要紧颤抖的嘴唇,刚要行礼离开。曦玥却又拦住她:“但本县主几年前冬日落水一事,却不能如此罢休。赵曦珠,你若从实说来,本县主可以考虑放你一马,让老天爷来决定你们兄妹的命运!”赵曦珠大惊,眼下却不敢多问一句,担心马上进了衙门,死不了却要遭受皮肉之苦。她不知道“放一马”的意思是什么,正在犹豫,又听曦玥开口:“你不说,可以。本县主手头有了不少消息,就一并呈上去,让县太爷来审理!”赵曦珠身体颤抖了一下。她隐约听说,五舅母郑氏得了赏银,家中族中不断有人偷偷跑过来打听消息的。来绥阳之前,她和哥哥身边都有几个最亲近的仆从,虽然到了这里就被赶去族中做活了,但是他们是知道很多旧事的。哥哥可能也保不住了。但之前是族中逼迫自己去死来保全哥哥,和眼下可是有机会保全自己,赵曦珠心思转了起来。她是亲眼看着老姨娘在没了外祖父后,一路是如何被名义上的外祖母磋磨的,早就不是侯府那个骄纵跋扈的赵曦珠了。“县主,小的愿意说。”赵曦玥心里下了决定。看热闹的百姓马上安静下来,周围除了北风呼啸,什么声音都没有。“当年,侯夫人对外说是病逝的,但我们三兄妹从我娘那里隐约听了几句,知道是太夫人联合大房和二房将她毒死的。我们那时候都还小,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赵曦明说我们三个以后就是嫡出了,哥哥要当世子继承侯府了,我们就很高兴。”“那天是哥哥让我去找县主到河边的,他给我找了一个对县主来说很有诱惑力的借口。县主原本因为伤心难过,且在孝期,很少出房门。那几天刚下过大雪,天寒地冻的,县主更加不会出门,但是,县主听了我的话,却马上跟着我出门了!”曦玥已经坐回了宽椅上,她面无表情地握着手炉,神色却犹如这刚下过雪的天气,冷沉沉的:“原因。”赵曦珠舔舔干裂的嘴唇:“原因是,后花园的小湖边有几个婆子在说闲话,而这闲话似乎和侯夫人的死因有关!”赵曦珠话音刚落,众人“嗡”地一声,又议论开了。“这赵安阳不是个好东西啊,急着当世子所以要害死嫡母留下的唯一嫡姐了!”“还真是坏得彻底呢!自己要当世子,还要胞妹去害人,合着他什么都不用干,就什么都有了!”“呸,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嗨,马氏后代都是些什么坏胚子啊!一个比一个腌臜!”赵曦珠眼中已经满是死灰:“因为哥哥交代我,必须说是侯夫人死因蹊跷,所以不能带婢女和婆子。所以,你是只身和我到了河边。到了后,的确看见了那几个婆子,但她们并没有说什么死因,而是直接过来嚷嚷,大概就是你讨厌我娘,讨厌我们姐妹三人,嚷嚷地众人皆知,听到的都以为是你把我叫到湖边叱骂,然后,她们把你推进了水里,后来长辈们也赶来时,说辞都是一致的,就是你失足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