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有个问题，可能要麻烦你一下。”洛言霄抬着头，大概是第一次求人，总有那么几分不太自然。洛铭城让开几步, 朝着年幼的弟弟伸出了手。洛言霄很少牵大人的手，看了几秒，默默地把自己的小手放了上去。洛铭城牵着他走向自己的桌椅, 到了桌边才松开, 然后抬手摸了摸洛言霄的头发。“那你说说看。”他就觉得挺稀奇。“如果遇到无赖一样的亲戚，应该怎么做呢？”洛言霄先抛出来这么一句话。“哦？”洛铭城勾了下嘴角，“有点意思, ”他摩挲了两下下巴说：“我想你说的……应该不是洛凯旋吧？”洛言霄对上大哥的眼神, 两个人彼此交换了下，没等他说话, 倒是另一侧的爷爷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见兄弟俩看了过来, 他咳嗽两声说：“我以为这个问题, 至少还要等十几年才会被提出来呢……”洛言霄扭头跟大哥说：“不是，至少暂时不是。”“哦，那就更有意思了。”洛铭城立马就联想到了一些事，这次笑得更明显，“首先，我当然可以出面摆平，各种各样的手段都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可关键在于——我们以什么立场出面呢？”“你自己应该也知道，为什么人家自己不来求我帮忙，因为有些事本就是人生成长的一个步骤，他也在尝试用自己的方式去面对，去解决，毕竟就算我这个武器或者靠山再好用，都不如自己成为武器和靠山来得好，人家是有闺女的人。”另一侧的洛爷爷轻飘飘叹了口气。洛爷爷说：“我是认命了，你俩可以再努努力，看我们洛家能不能再有个小公主。”洛言霄没想到话题一下子给偏到了这里，没忍住说：“大哥的年纪是正合适，但是老爸你看看洛凯旋，想想万一再来一个……”洛爷爷身子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又叹出来口气。洛言霄又接着说：“至于我——”他眼神暗了一点下来，“我认为二十年以后，您应该考虑的就不是孙子孙女的事，而是您自己的老骨头吧。”洛爷爷没再吭声，手上拿的杂志“啪”地掉下去，正好砸在脸上。洛铭城大手弹了弟弟脑门一下：“你呀，也开始调皮了。”“你对我的答案还满意吗？还有别的想法吗？”洛铭城问道。“目前似乎只能先这样了，”洛言霄思忖片刻，“至于别的想法，也真的有一个，如果以后洛凯旋也成了这样，你介意我大义灭亲吗？”“这是个好问题，”洛铭城笑着说：“到那个时候，我就老了，就是你们俩自己的事了。”听到这个回答，洛言霄并不意外，他给大哥和老爸关好书房的门，回到自己卧室后，他翻开桌上的本子，开始写一些活动小策划。既然不知道她哪一天会离开，那就在离开前，把能为她做的事都做了吧。还有十多天就要开学，他是要好好规划一下的。淼淼在客厅堆积木，总觉得这几天的哥哥很奇怪，有点神神叨叨的。大部分时间还是会陪在她身边看书，但是其他的时候，他总会转头看向家里窗户外面，当门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都跟受了惊吓一样。淼淼以为他是不是偷偷看了鬼故事，顾唐却坚持说没有。顾唐有些哀愁地说：“二伯总是在我们小区附近，爸爸要我保护好你。”他看着淼淼说：“所以出门的时候，你一定要紧紧地跟着爸爸妈妈还有我，一定要记住呀，要不然你就让坏蛋二伯抓走了。”淼淼有些惊讶：“他抓我干什么呀？”顾唐说：“抓走你，然后跟爸妈谈条件啊。”还能这样子？淼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说：“不用担心，他抓走我，你们也不要答应他，我自己会跑回来的。”顾唐摇摇头，觉得妹妹到底是有点笨的，等她真的被抓走的时候，她这么小一只，怎么可能从坏蛋的手里跑得掉呢。没关系，作为哥哥，他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淼淼当然是不担心二伯会把她怎么样了，她现在就剩下最后一条尾巴了，看起来随时都会掉的样子。她眼睛所看到的世界，也几乎变成了最本来的样子，看到的金雾雾也是若隐若现，看不真切了。她能闻花香，甚至有点喜欢花，她已经能每天都晚上十点睡觉，早晨七点起床，夜里也不再醒来，和白天睡不醒，晚上到处逛的猫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淼淼天天早晨起来，哪怕不小心踩到猫姐的尾巴，它都跟死了一样，好不动弹，只会在淼淼走开后，懒懒地收回自己的尾巴来。淼淼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一只猫，她觉得自己应该就快要离开了。她果然又梦到了奶奶，奶奶也问她，要不要现在就跟她走？梦里的奶奶远离了尘世的纷扰，整个人都充满了柔和的光，她对淼淼说：“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其实你的任务早就已经完成，只是看你好像挺开心的，多留了你些时日，现在，淼淼，你要跟奶奶走吗？”现在吗？淼淼犹豫了起来。淼淼迟疑着开口：“可是我还没有跟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他们告别呢，他们看不到我，会……伤心的吧？”奶奶温和地笑着：“不用担心，就像我这样，给他们托个梦就好了。”“爸爸最近很受困扰的事还没有解决呢，二伯他们总是为难爸爸呀，我想留下来再帮帮他……”淼淼挠了挠头。“还有……还有言霄哥哥，他还会遇到危险的事，我还没有帮他，还有……还有……”她掰着手指头，越说声音越小，说来说去，其实是她自己有点舍不得了。美味的捞汁小海鲜，清蒸的大龙虾，充满着欢声笑语的旋转木马，这凡俗的世界纷纷扰扰确实吵闹得很，可那些快乐的瞬间停留在脑海里，她有些不敢想象，她走了以后，他们会有多伤心。而她自己，也会常常想念的吧。奶奶仍旧笑着：“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你喜欢吃的，玩的，也是应有尽有的。”“可是……”淼淼抬头，“可是那里也有我的爸爸妈妈，有言霄哥哥和程雯阿姨他们吗……”奶奶没有立即回答她，而是轻柔地笑着，直到她的模样慢慢变淡消散不见，淼淼着急了起来：“奶奶，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从梦里醒来的小姑娘，表情里满是忧愁。穿衣服的时候就在叹气，吃饭的时候又叹气，就连她喜欢的动画片，都没能拯救。洛言霄穿了一身正式的白色西装来找她，给她准备了神秘的惊喜，这才让淼淼勾起好奇心来，短暂地放下自己的小忧愁。他们去了一家非常豪华的儿童餐厅，从电梯出来，淼淼还以为自己一脚踏进了城堡一样。电梯口就是石子铺就的小路，两侧都是真实的花草，小路往坡上去，不远处是一栋三层高的城堡，这可不是那种儿童玩的城堡乐园，而是可以走人，工作人员已经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等待他们，打扮也是城堡里的仆从模样。淼淼扯了扯洛言霄的衣袖，问道：“这是我的梦里吗？我居然真的来到城堡了呀？”洛言霄伸手牵着她，一起往城堡里面走，“仆从”打扮的侍者都会喊他们“王子”和“小公主”，可以说非常梦幻了，淼淼开怀大笑，还有点不好意思。顾唐和洛凯旋慢了几步跟上来，也被这里的场景给惊呆了。洛凯旋还有点酸，看着小叔叔往那边的钢琴走去，他就说：“他该不会是要弹钢琴吧？”话音刚落，洛言霄已经坐在了钢琴凳上。顾唐看着他有点无语：“他不就是要哄淼淼开心嘛，收一下你的好胜心，要不你也去弹一个？”洛凯旋想是想的，但是在洛言霄之后表演的话，实在是心理压力太大，他摆摆手：“等我再练几年，我总会有一样比他优秀的，对吧。”顾唐笑起来：“你终于承认他很厉害了？”洛凯旋低头吃菜：“也不看看他是谁，我小叔哎，能是一般货色吗？”洛言霄弹了那么多次钢琴，这是最特别的一次，不是很难的曲目，也没有任何的炫技，他简简单单弹完了一首《致爱丽丝》，每每转过头时，都能看到淼淼双手捧着小脸，满眼都是小星星的崇拜模样，就觉得一切都值了。在回家的车上，淼淼忽然凑到他耳边说：“言霄哥哥，我其实挺舍不得你的，就算我去找奶奶了，我也会想办法来看你的，你也不要不开心了好吗？”洛言霄点了点头：“好，你要记得来看我。”隔天两家人又出发去南方的海边度假，白天在海景房的泳池里游泳，吃冷饮，晒暖暖的太阳，光着脚丫踩在沙滩上，晚上就去吃大海鲜，去海边捡贝壳。几个小孩子玩得是心满意足。回来之后，幼儿园和小学都开学了，他们又开始了按部就班的上学日程。顾唐每天都要叮嘱淼淼绝对不可以跟陌生人走，不可以吃陌生人的东西，淼淼揉揉耳朵，把洛言霄拉了出来。洛言霄说：“我会看好她的。”三月的春光，四月的花香，这两个月里发生了好多事，可是时间就是一眨眼过去了。楼盘卖得非常好，洛氏的企业开了个庆功会，而时代广场的前期准备工作也顺利地进行着，预计在五月底就要开始投入建设。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去年捐款跑路的那位合伙人，在几天前，把一千多万转了回来。消息一出，乐得是吃瓜群众。“这顾老板到底是什么附体了啊？这一年多充分在展示什么叫‘你越看不上我我越让你好好看看’，如今今非昔比了。”“也不看看人家背靠的是谁，现在谁想找顾老板的麻烦，得问问洛总答不答应吧？”“大家让让，让让，给我个前排，我马上有很重要的考试，顾老板顾老板，拜托让我过！”“哈哈哈哈说得对，顾老板现在一整个大吉利神，我也来沾沾喜气。”顾兴民也没想到风水轮流转，怎么又给他转回来了，不过他如今学乖了，总觉得这钱放着也怪吓人的，所以留了一些后，全给分了。就连洛铭城都拿到了挺大一笔分成，顾兴民还说：“这你必须收，大家说得对，这钱绝对有洛总您至少十二分的功劳，您别嫌我分得少就行。”没有洛铭城的帮扶，他顾兴民就是一只蝼蚁，谁来了都能踩死他，还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现在钱既然回来了，顾兴民当然要感谢大功臣。洛铭城收到了各种红利，也是第一次收到这种，个中滋味儿怎么说呢，还挺……不错的。终于分完了以后，顾兴民松了口气，觉得钱放在自己腰包里多少是烫手的，现在才觉得一身轻松。没等轻松完，看到窗外的自己家大哥，表情马上又变了。这一千多万，多的是眼红的人，最眼红的当然就是他大哥和二哥了，这不，又来要房子了。这次不知道要怎么说。大哥还是要点脸的，尽管老二已经在他跟前把老三骂得一无是处的，但人就在跟前，他是来要房子的，总归是不那么放得开。顾兴国：“那个，老三，听说那一千多万……”顾兴民开口打断他：“那是工程款，现在已经全还完了，还投资商，还工人的加班补贴……”顾兴国搓搓手：“那个学区房……”“大哥你等等，我……”顾兴民一脸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胸口，“我突然胸口有点疼，特别疼，你能帮我叫辆救护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