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众价，她之前已经探过底。肉包子一毛五，可她没买到肉，所以今儿做的全是素的。“都什么馅儿的？”“白菜、韭菜豆腐、萝卜大葱、茴香，暂时就这四种。”“给我俩茴香的。”开张了，随着光线越来越亮，买早点的人越来越多。到七点，锅里包子豆浆全都卖光。听到人说要买，她头也没抬的说没了。“明儿赶早……”一抬头看到是方中诚，她的话咽回半截。男人看是她也愣了一下，这段日子关于她的流言听了不少。为了能留在城里，她嫁给了沈海阳那个植物人。沈海阳跟他差不多大，俩人一个大杂院里长大。小时候一起上学，初中时还在一个班。不过他俩不是一类人，所以尽管看着挺近实际非常疏远，连普通朋友都不是。“不是听说沈海阳他那个海外的父亲给他寄来不少钱吗，他们单位还给你安排工作。你怎么还做这个？”卖早点起早贪黑挣的是辛苦钱，而且这时期的人普遍看不上做小生意的。铁饭碗跟这个比肯定要铁饭碗。俩人离婚了，他望着她满是怜悯。为了留城里她这辈子算是断送了，一辈子守活寡还背着那么重的包袱。“买早点明天趁早，今儿卖完了。”李霞对他之前的话没有任何回答，完全拿他当普通顾客看。男人讪讪的，看她的目光中有怜悯。她理都没理低头收拾摆摊的家伙什。收了摊她骑车回家，俩孩子看到她回来开心的迎上来。“妈，我们给爸爸喂了饭了，我们自己也吃了你留的包子豆浆。”她笑笑摸摸闺女脑瓜，目光却是朝着沈晖。“包子好吃吗？喜欢什么馅儿的，明儿我给你们留。”男孩有些生疏不好意思：“什么都行，都挺好吃。”俩人帮她往下搬东西，画画笑着揭哥哥的短。“哥哥不吃茴香的，我替他吃的。”“是嘛。”李霞回头看孩子一眼：“不喜欢吃什么跟妈妈直说，妈妈给你留你喜欢的。你不说妈妈都不知道，最后饿着你了妈妈都不知道啥原因呢。”男孩腼腆的笑：“就是不太喜欢，其实也可以的。”“不用勉强自己。人都有自己不喜欢吃的东西，没的选的时候没办法。可咱们如今家里就卖这个的，你不用委屈。不喜欢就不吃，喜欢什么妈妈给你们做。”画画附和：“对啊，妈妈做饭可好吃了。哥哥你喜欢什么就跟妈妈说，不喜欢什么也跟妈妈说。”“好。其实我……我就是不爱吃那些味道特别重的食物。”“茴香、芫荽、芹菜、薄荷、荆芥……”李霞将所有有特殊气味的食物都说了一遍，孩子在一旁默默点头。“好，妈妈知道了。下回做饭会注意。”午饭她做了擀面条，本来是要炒芹菜卤子的，后来改为豆腐西红柿。小男孩吃着面脸上都是笑，吃完了给爸爸喂水，小声的跟他叨叨。“爸爸，这个妈妈真的好好。她对我很照顾，对你也很好。一天给你翻身按摩，定牛奶给咱们喝。”李霞午休一下，下午又去买菜，回来吃饭睡觉包包子。画画心疼妈妈，夜里很机警的醒来要帮忙。“小孩子晚上不好好睡觉要长不高的。”李霞对闺女好无奈，这孩子太心重了。看她辛苦就想帮忙，沈晖一觉到天明，你这闺女就不能也乖乖睡觉？“妈妈，我也帮忙。”刚说沈晖睡的沉呢，他就也起来了。俩孩子站在厨房门口，她又喜欢又心疼。单亲家庭的孩子是不是太敏感了，是怕她累倒了没人养他们吗？不，肯定不是。沈晖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钱，在这个万元户都稀罕的时代，按现在的物价，他那钱躺着一辈子啥都不做也不愁。“都回去睡觉。妈妈是大人，大人不怕这种没规律的生活。可你们是小孩子不能这样，否则一个个都被我养成小矮子可咋好。听话，不听话妈妈要生气的。”把俩孩子赶回去睡觉，她自己揉面包包子。一边包一边蒸，等都蒸完后挪到门外的小车上。一口大锅里熬着豆浆，一口里熬着小米粥。照例五点半去出摊，到外头摆好后大概六点。开始稀稀落落的来人，到七点左右到大高峰，卖完又是快八点。收拾东西，将钱票全都放包里贴身背着。“妈妈、”一回头是她儿子，小家伙一个人在街上，她赶快将孩子拉到自己跟前。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开始，人贩子开始猖獗，带孩子可得小心。这时期媒体不发达，大家都不知道。等这种事儿大范围爆出来，已经有很多人丢了孩子。“你跟谁出来的？”“我自己。爸爸昨天说你在这儿卖包子，我想来找你。”“对不起，妈妈今儿卖完了，等明天……明天别自己出来，太危险。你去找姐姐，妈妈把包子给你留家里。”“所以、我也可以去吃吗？”“可以。”“我就知道，妈妈才不是不要我了。妈妈，给你这个。”小家伙从兜里掏出许多的零钱，其中还有两张一毛的。“给你。”“你哪儿来的钱？”“奶奶和爸爸还有伯伯他们给的。”小家伙嘻嘻笑，将钱一股脑的放李霞怀里。“妈妈你都留着，这个是很少，等我长大了挣好多钱给你。”李霞摸摸儿子脑瓜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前世他也说过这话，可他长大了进城了，跟生父相认了。她觉得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被那个男人摘了桃子，今生她不想为难自己，也不为难孩子。大家都顺其自然吧。“好，妈妈等着你长大。”将孩子放到车上，她拉着回了家。家里还剩了俩韭菜豆腐包子，小家伙开心的吃了一个。吃完打个饱嗝，冲姐姐笑。“我明天也要喝豆浆。”“好，姐姐给你留。”孩子们一起去玩，李霞嘱咐俩大的看好小的。她自己进屋将两天的收入都倒出来，一张张仔细摩挲平整分门别类放好。算了一下一天净利润有三十左右。不错。虽然辛苦些可这收获绝对值得。趁这时期大家都看不上做这个她抓紧时间挣钱，有钱了才能让闺女接受好的教育。之前已经托沈海阳同学帮忙找绘画老师，如果找到了就让闺女从小学美术。而且她们这一片是省城中心，学校都是顶一顶二的。这可比前世在农村一个学校五个老师仨代理的强太多了。她闺女怎么也会比前世强。“家里有人吗？”听到有人喊，她赶快收起钱票从里间出去。来客有人，其中一个是韩军，另一位是沈海阳单位同事。“听说了你们的事儿，组织上尽快给你安排了工作。介于你的文化水平给你安排了食堂打扫卫生的活儿，下周一就可以上班。”不用问，李霞也知道这时期的待遇。食堂里打扫卫生一个月不超过三十，就这点儿钱也就够她们四个饿不死。“感谢领导关心。不过，这工作还是安排给更需要的人吧。我现在能自力更生，就不给组织上添麻烦了。”“李霞同志，我知道你在卖早点。可那起早贪黑的不说，而且一点儿保障都没有。万一买不到菜或者遇到极端天气，或者做好了卖不出去，到时候你该怎么办？还有养老，自己摆小摊以后老了又该怎么办？”这时期都是万般无奈没工作又能做了小买卖的才去做这个，对此大家都不抱什么好想法，觉得没保障。可李霞知道后世发展，他这些担心她都有信心应对。而且随着时间，环境会越来越开放。很快造导弹的收入会不如卖茶叶蛋的，当然这俩对社会的贡献不可同日而语，国家也会很快调整各行各业的收入。她不会造导弹，就不考虑贡献不贡献了，单从挣钱的角度，那当然是做买卖。“没事，这些我都想过，我有办法。”“李霞同志，你拒绝了这次安排，以后再想要可没这么容易了。岗位不见得一直给你留着。”“我知道。我肯定不再跟领导提工作的事儿，这点儿领导尽管放心。”推拒了铁饭碗，外头知道的人又开始背地里笑话她傻。最可笑的就是堂叔，居然气愤填膺的专门上门指责她。“李霞，你可真是个农村来的棒槌。那是铁饭碗，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你早说你不要给我多好，你个大笨蛋。”对领导客客气气，不能给沈海阳丢脸。对着他李霞可没那么好的脾气，一边收拾做饭的家伙什，一边开口怼他。“我家的东西，我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跟你有什么关系？还不要了给你，我就不乐意给你咋地吧。”第10章“你……你这个女人……你、”她居然连句婉转的辩解都没有，直接就说我就不乐意给你。这可把堂叔气坏了，结结巴巴的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被她怼的一时不会答对了。堂婶儿给老公倒杯水给他顺气，开口数落李霞。“侄媳妇，有你这么说话的嘛？我们是长辈，你这么跟长辈说话实在不懂规矩，你要把你堂叔气出个好歹来可咋好？那铁饭碗……”李霞急着做包子呢，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打断她：“婶子，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农村的，还真是不懂规矩。所以我高兴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以后别跟我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的家我做主，轮不到你们指手画脚。”“你、”“慢走不送。您二位以后少来，免得被气个好歹还得赖给我。我这不接受讹诈，以后咱井水不犯河水。”“你、”他俩气的浑身发抖，这回不是装的，是真的气到快昏厥。之前那个侄媳妇虽说也挺高傲，可没她这么不留情面啊。“你、你给我等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李霞看他们走了，冷笑一下赶快做包子。老娘没工夫跟你们打牙，别老想着来我这儿讨便宜。我一个女人带着俩孩子和一个植物人，说话做事就得硬一些。我是家里顶梁柱，就得支棱起来才行。起早贪黑的卖包子豆浆，一个月以来因为她干净的作风和喷香的口味生意越来越好。初步算了一下一个月净收入好几百。数着自己挣的钱，她这回真是心花怒放。存折上她代为保管的有好几万，而且还是美金。可她知道那是沈家父子的，自己劳动挣来的才是她们母女的保障。存折她给孩子好好保存，找到合适的房子后给他买房投资。“我自己挣的啊。住房和户口解决了，按照这个速度挣钱今年到年底能存几千，我自己也能买房了。”真的不敢细算，这么一算她自己都惊着了。虽说知道这时期该怎么做，可真的得到了第一桶金还是很震惊。难怪老话说有钱难买早知道，她前世要知道这，那说什么也得早早进城啊。“妈妈，韩叔叔来了。”沈晖在外喊，她放好东西出来招待客人。“快坐，我给你倒水。”韩军已经看过老同学，经过这一段时间观察他对李霞多了分敬意。这女人能干又善良，家里干净利索，把这父子俩照顾的很好。她做饭手艺也很好，包子挺好吃，听说生意不错。“不用忙，我来是有事告诉你。”李霞给他倒了水，在一旁坐下。“啥事儿啊？”“后天建设路小学学前班新生报名，你别忘了给俩孩子报……”“我知道，我看到学校门口贴的告示了。”“还有一个就是你托我找的美术老师我给找到了。中央美院毕业的，如今在美专当老师。我把画画的剪纸给她看了，人家很喜欢这个。要不是这剪纸，人家可是不收这么小的学生的。”一听如此来头，李霞顿时笑了。“行啊，那哪天我带画画去人家家让人看看孩子？”“约好了，后天。后天下午三点半我带你们过去。”“行，我知道了。”送走客人，她在屋里来回的转圈。闺女要去见老师了，老师对孩子的剪纸很感兴趣。这事儿要成了，可说画画以后的路通了一大半。美术，她闺女前世没人教都能画的那么好得县里一等奖。今生若真有这么好的老师指点，肯定能走通这条路，不用死磕文化课。“得做新衣裳，得给老师一个好印象。家里没布料也没布票可咋办？”她愁的手里有钱也没票，只能从抽屉里拿出了剩余的外汇卷。开口说给俩孩子做新衣，沈晖一听说花钱顿时小眉头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