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这里...)
作者:槐故      更新:2023-05-07 11:05      字数:5239
  谢凌低头看表。秒针一下下跳动着, 合着心跳的频率交错。她微微握紧手指,压下燥郁,看向坐在对面的傅景深。这是甲板上较为安静的一处, 宾客尽散, 一时只有不远处收拾餐盘的侍应生。而男人清俊冷淡的面庞上,显示着耐心即将告罄。“景深。”她开口,“真的决定要走了吗?”“我, ”谢凌顿了顿, 观察着他的脸色, “还需要你的帮助。”江边凉风习习,游轮缓缓靠岸,浪花吹着岸边的礁石。在一片沙沙的声响中,傅景深开口:“我帮不了您。”谢凌表情微变, 轻声问:“若是我想让你留下呢。”傅景深侧头看向波光粼粼的水面,宴后繁华尽褪, 留下的唯有满片寂冷。“除了这个, 您还有什么要说吗。”谢凌看着他, 怔然着, 似乎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傅景深垂眸, 轻轻转动婚戒,忽地一哂, 嘲弄地勾唇:“难为您了, 一句都想不出来。”“我不会再留下, 相反,这次过来, 也是一次错误的决定。”谢凌手指握紧,眼中不满的厉色一闪而过。不知何时,他能很快洞悉,她在想什么。记忆里面目模糊的女人忽地这般清晰起来,也渐渐消磨去他对母亲一词最后的温情。“不过,我还是想提醒您最后一件事。”傅景深淡淡道:“今晚宴会上出现了一个叫谢牧梓的男人,要小心。”傅景深虽未明示,但谢凌哪能听不出他言外之意,几乎是瞬间就变了脸色。傅景深掀起眼皮,并不关心地说:“或许吧。”谢凌垂下眼,眉目间满是凌厉的犀利,手指神经质地敲打着桌面,沉声道:“他为什么会来蒋家的宴会,他想做什么?”傅景深却并无再谈下去的欲望。他最后看了眼时间,有了离去之意。而谢凌似是感知到什么,喊住他:“我还有话要说。”傅景深看向她,“樱花还在等我。”谢凌观察着他的脸色,垂下眼,淡淡道:“你今晚喝酒了吗?”“蒋家有留宿的休息室。”谢凌道:“喝了酒,就不要再来回去了。”说着,她招呼不远处的侍应生,“我让他带你去休息室。”“不必,我很清醒。”“你头不晕?”谢凌皱眉看他,对上视线的一瞬,平静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喝酒会晕。”傅景深已经起身,“或许我并不像您。”谢凌有些急了,抬步跟上,“等等。”傅景深停顿住脚步,转头安静地看着她,黑眸中的耐心似乎即将告罄。谢凌驻足,脊背生寒,张了张唇,没再作声。在谢家斗争多年,她还从未在一人面前,这般式微。而这个人,竟然是她的儿子。在他面前,自己如履薄冰,却依旧如走钢丝般艰险。谢凌指甲嵌入肉里,不甘又无可奈何,完全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错,竟迟迟不见药效。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心中懊恼。绝不能让他察觉,哪怕今晚不成,后面还有机会。半晌,谢凌扯了扯唇,抱臂道:“你走吧,我再坐一会。”傅景深转身离开。谢凌望着空无一人的甲板,抱臂深吸一口气。右眼的眼皮不住跳动着,谢凌翻出手机找到蒋仪的号码,拨通。一连打了数个电话,依旧不见回应。谢凌表情愈沉,朝着事先准备好的房间走去。今晚的计划算是彻底失败了,而她到现在,还不知问题出在了哪个环节。而这种不确定,让谢凌脊背涌上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加快了脚步,却看见房间外守着的侍应生。“谢总。”侍应生是蒋家的佣人。“蒋小姐呢?”谢凌低声问。“在里面。”侍应生说:“夫人让我送小姐过来,小姐已经睡了。”“睡了?”谢凌抬高声音,心跳错拍了一瞬,“我能进去吗?”侍应生摇摇头,抱歉地说:“夫人说,小姐喝得有些多,不要人进去打扰。”“知道了。”谢凌蹙紧眉头,半晌,淡道:“我明天再来找她。”她抬步往外走,眼皮跳动得更快。习惯将一切都掌握在手,这会计划的每一环节,都完全出乎了意料。想起晚上傅景深所说的谢牧梓,谢凌心中焦躁不堪,总觉得有什么隐隐不受控制。回到房间,谢凌闭了闭眼,视线直勾勾盯着某一处,眼眸晦暗不明。事情还没到最糟的地步。她一定会得到蒋家的助力。到时,再没人能阻止她掌控整个谢家。-蒋仪抱臂坐在床头,眼尾通红,屈辱至极。她满眼恼怒地盯上不远处,气定神闲地翻着书的男人。仿佛自己不存在般,他未再朝她看来一眼,似乎桌上的闲书都比她有趣万分。这种被轻慢忽视的态度,让蒋仪极其不适。他一个私生子,怎么敢这般对她!蒋仪手指移到枕头下,这里有她的手机。指尖刚刚碰到手机的一瞬,男人散漫悠闲的嗓音响起:“蒋小姐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蒋仪指尖一颤,差点丢下手机。这人背后是长了眼睛吗!跑过冷水的身体冰冷僵硬,偏偏催.情和迷药的药效一阵阵袭来,蒋仪无力地靠在床头,“你是怎么知道的。”谢牧梓翻了页书,闻言,淡哂。“下次蒋小姐再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时,演技可以再逼真一些。”从一开始,谢凌去找傅景深递酒时,蒋仪的手指就神经质地搅动着裙摆,之后包厢递酒,又重复性地再使小动作。他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了不得的酒,非要让傅景深喝下。倒是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惊喜。蒋仪脸色红了又白,想骂又不敢骂,几乎耻辱地快要哭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谢牧梓侧头看她,目光清明又怜悯。“我不明白,”修长手指阖上书页,嘲道:“一个出身名门,要风得雨的大小姐,怎么会做出这种自轻自贱的事。”“插足别人婚姻,然后呢?”谢牧梓笑着说:“生出的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吗?”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蒋仪脸上火辣辣的。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为了得到傅景深,让整个家族背上耻辱,顶着万人的鄙夷上位吗…光是想到后果,蒋仪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谢牧梓轻慢的声音仍响在耳畔,“看来谢女士的确很会下蛊。”蒋仪脸色骤白,脑子都乱起来:“干妈…干妈不会害我的。”“我想要蒋家的帮助。”谢牧梓极其坦然地说:“你觉得,她想要什么?想要你这个…”他低低笑一声,“儿媳妇吗?”蒋仪背后冒出一层冷汗,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眼前崩塌。她全身冰冷地抱住膝盖。谢牧梓却并未放过她,清醒又残忍地提醒:“一个连自己儿子都能算计的女人,你觉得她还有什么良心呢?”蒋仪想要捂住耳朵。谢牧梓眼神冷冽下来,嗓音里已经是掩饰不住的野心。“现在,我给蒋小姐两个选择。”蒋仪看向他,男人淡淡笑着,却宛若毒舌吐信。“第一,蒋大小姐下药不成反和我‘游轮共度春宵’的消息将在明早登上港城日报。”蒋仪浑身一麻,猛地摇头:“不,不要…”“不要?”谢牧梓笑了,轻轻道:“那只能由谢某替蒋小姐选了。”-谢牧梓走后,季樱怔愣坐在原地,心中不安起来。她拿起手机就给傅景深发消息,半晌,没得到回应。季樱深吸口气,又给傅景深拨通了电话。不多时,男人接通,清冽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回来。”季樱略松口气,仍是担忧地问:“你没什么事吧?”傅景深默了瞬,低笑:“我能有什么事?”“我怕你…”话未说完,男人清浅的呼吸拂于后颈。傅景深从后揽住她腰肢,“怕我什么。”季樱忙转身,直至看见男人站立在自己眼前,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下。她将头埋进他怀里,闷声道:“刚刚谢牧梓…”话未说完,便被打断,男人沉下嗓:“他又来找你了?”季樱望向他疏淡的眉眼。不在人前时,傅景深连表面的平静都不愿做,漆黑瞳仁里是冷冽的情绪。“这不是重点。”她顿了顿,“重点是,他说他是你舅舅。”傅景深:“……”沉吟半晌,似是气笑了,却并无多少震惊。傅景深冷嗤:“他算是哪门子的舅舅。”季樱又将谢牧梓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傅景深。男人沉凝半晌,黑眸轻眯,眉眼渐渐沉下来。“怎么了?”傅景深垂下眼,挡住眸中的冷冽和晦暗。他抬手,握住季樱细白手腕。就在季樱以为他要说什么时,却听男人低声同她道:“游轮上夜景不错。”季樱:?傅景深已经牵着她朝专门为客人准备的休息室而去。“或许,可以留宿一晚。”季樱完全不知话题怎么就转到了这里,随着傅景深进了间休息室。蒋家的待客之道自没得说,暂作歇脚的休息室也明亮宽敞。透过房间干净的窗,可以看见波澜壮阔的水面,在港城繁华的灯光下,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季樱坐在小沙发上,打开窗户,感觉到清凉的江风拂于面上。而身后,男人细密灼烫的吻也从脸侧渐渐往下。虽是只有他们二人的私密空间,但在蒋家的游轮上,或许外边就有侍应生来回走动,季樱的耳后激起层迭的热气。她微微闪避,但男人却强势地从后掐住她下巴,低首吻上来。季樱睁眼,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心口轻跳。到此时,她可以清晰感觉到——他不开心。隐忍着,压抑着,依旧外溢出的出的不悦。季樱眼睫轻动,张唇回应着,细白手臂抚上他后背,气息错乱间,她细声道:“三哥,你别因为谢牧梓不开心,我只喜欢你…”话说一半,唇瓣被人轻咬一口。季樱睁着水光盈盈的眼眸,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理解。“还提他?”傅景深指腹弄乱她口脂,昳丽的颜色沾染雪腮。季樱默默闭嘴。她看向傅景深,夜色笼罩下,男人眉眼阴翳沉默,极其复杂。季樱轻眨下眼,缓缓回过味来。这件事,似乎并不是主要原因。还未说完,傅景深已经倾身,从后将她压在墙壁。窗外的凉风吹于面庞,广阔的江水尽头,是港城鳞次栉比的高楼。季樱轻扯旗袍,试图遮挡动作间露出的雪白大腿。却听男人轻笑一声,大手覆上她腿侧,“樱花。”他和她咬耳朵,用气音问:“我想在这里做,可以吗?”这里怎么行!季樱贝齿轻咬下唇,为他露骨的话而脸红,羞窘得恨不得把脸埋起来.“不可以!你别乱来。”她扶着窗沿就想跑,傅景深却先一步拦住她所有去路。男人一寸寸吻着她脸颊脖颈,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声声呢喃着唤她。“樱花。”“嗯…”季樱连呼吸都颤动起来。“我只有你。”他说。却又差点失去你。季樱眼尾微红,终于察觉到什么,想回头看他,却被男人掐住下颌,从后吻上来。……傅景深抱着她,从休息室配备的盥洗室出来。他替她卸妆,洗澡,再穿上睡衣。蒋家的确将体面做到了极致,考虑到宾客所需要的,什么都体贴地备好,甚至还考虑到了宾客的生理.需求。季樱至今仍不相信,她就和傅景深,状似衣冠完好地,在圆形窗户前的小沙发上…男人似乎有难以排解的情绪。只一次,到现在,季樱连腿都在抖,扶着墙壁的手到现在都使不上劲。季樱疲惫地躺在床上,傅景深从后抱住她。季樱依旧心悸于他的孟浪,不怎么想说话。傅景深怜惜地轻吻她额头:“抱歉。”“你怎么了?”男人看着她,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极冷。半晌,冷不丁道:“我确实得感谢他。”季樱:?!“啊?”她侧过身,表情严肃起来:“怎么了?”傅景深将她脸侧的碎发拂在耳后,张了张唇,却没开口。对上这样一双清澈的眼睛。那种事情,说出口似乎都是对她的亵渎。他指腹轻蹭她脸颊,轻声道:“睡吧。”“明早你就知道了。”-许是有些认床,第二日,季樱醒得很早。睁开眼时,傅景深已经起了。男人表情平静,似乎昨夜波动的情绪已经尽数抚平。季樱揉了揉眼睛,从床上撑起身体。穿着高跟鞋走了一晚,之后又跪在小沙发上,下床时,季樱的腿都有些打颤。傅景深却是散漫地笑了声,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还能走吗?”季樱鼓腮,羞恼地瞪他一眼。被伺候着刷牙洗过脸后,季樱在蒋家为客人准备的衣柜里换上一身常服。全部收拾好后,季樱挽着傅景深的手臂,从房间出去。她时不时侧眼,观察着男人的表情,“我们要去哪里呀?吃早饭吗?”“或许可以先看戏。”出门走出几步,傅景深牵着她,来到厅前。昨晚留下的宾客,有不少已经坐在餐桌前,言笑晏晏地谈笑风生。看见二人,蒋家人热切地上前寒暄,“昨夜休息得可好?”傅景深点头,视线漫不经心从正在吃早餐的谢凌面上扫过。“很好,多谢款待。”不远处。谢凌表情微变,看着相携而来的二人,笑意僵硬在唇角。直到两人走到近前,她扯了扯唇,“景深,你昨天不是说要回去吗?”傅景深牵着季樱坐下,淡哂:“我自然不能拂了您的意。”男人语气平静如水,但谢凌握住刀叉的手指微顿,脊背冒起森森寒意。像是在自嘲:“你又何曾听过我话。”傅景深低眸替季樱舀粥,牵了牵唇角:“听不听,您也自有办法让我听,不是吗。”谢凌浑身寒毛直竖,几乎就要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时,耳畔里闯入一道熟悉的嗓音——是蒋仪。蒋仪唤她:“干妈。”谢凌还未松口气,下一秒,另一道身影映入眼帘。年轻男人笑容温和,被蒋仪挽着入座。“干妈。”蒋仪笑眯眯地和她说:“还没和您说,这是我新任男朋友,谢牧梓,和您一样,都姓谢。”“是不是很巧?”“叮铃”一声。谢凌手中的刀叉落在餐盘,发出刺耳的一声响。她脸色骤变,看向四人的方向,嘴唇颤抖。“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