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玥从未看过季琛这般脆弱的情态。从小至今，似乎从未有什么事情能难住他。意气风发的年纪，觉得任何事都在掌控之中。一片安静间，她缓缓伸手，环抱住男人的后脑，长长的眼睫轻动着。「我现在是想和你好好过下去的。」她轻声。「季琛，我有在重新爱你。」她声音很小，像是缓慢冒出土壤的绿芽。尾音紧绷着，似带着钩子般小心翼翼。季琛忽地抬头看她。眼睛轻轻眨动，唇角上扬，又压下，表情复杂变换。最终，他埋首在她脖颈。闻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伴随着他的。好像许久未曾有过这样鲜活的感觉。两人都没有再出声。共同停留在这片刻的安宁。直到良久之后。闻玥听见季琛低沉的嗓音：「玥玥，我不想闭眼。」「嗯？」「我怕第二天醒来，会发现这些都是假的。」……闻玥是被季琛闹醒的。男人一大清早就不消停，细细密密的吻从眉心，脸颊，再到脖颈。闻玥蹙眉，有被吵醒的起床气。美眸嗔怒地瞪向眼前人：「你做什么？一大早的…」只是季琛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浅色瞳眸泛着渴求迷恋的光。「玥玥，好喜欢你。」闻玥脸色烫得泛起红晕，眼睫轻轻颤动着，「你，你。」她语无伦次半晌，感觉耳垂被男人含住。季琛嗓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沉哑，惯会蛊惑人心的味道。「好喜欢和你做.爱啊。」闻玥：「……」他是一大早吃了春.药吗。「说爱我。」他动作缓缓，指腹摩挲她红唇：「玥玥，再说一句。」闻玥呼吸急促着，咬着下唇：「谁一天到晚，情啊爱的。」「乖玥玥，说给我听。」他眼尾染上薄红。-原来季琛这么好哄啊。闻玥坐在画室，助理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听见。原来说一句爱他，就能开心成那样。这是什么新型恋爱脑。想起早上床上的荒唐，最后还是被嗷嗷待哺的布丁给弄清醒，两人上班都差点迟了到。闻玥脸色顿时不自在起来。伸手捂住脸。「闻总，」助理又唤了句：「人体模特已经在外边等着了。」闻玥这才回神。最近她报名参加了一个国字号的比赛，拿到奖于她于工作室都是资历的体现。她拟定的主题是「力量与美」，于是特地约了个帅气男模找灵感。闻玥摒除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轻咳一声，严肃地点点头：「我马上就去。」男模已经候在办公室外，闻玥大致扫了眼，略微颔首：「随我去画室。」男模是个活跃的性子，去画室的路上就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年龄。「杜飞宇。」闻玥心中轻啧一声，「十八。」这肌肉线条，这矫健活力，确实只有十八才能有。「玥玥姐。」杜飞宇露齿一笑，「怎么样？」他全身只穿了条短裤，古铜肤色，八块腹肌，下颌线分明，毫不扭捏，全身都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野性满满。.不得不说，他的身材比例很完美。但闻玥拿着画笔，目光冷淡地瞥过他身上垒块分明的肌肉，关于「力量与美」的灵感却半分没有涌现。反而脑中涌现出——朦胧冷光下，男人如玉般冷白的肌肤。不过分夸张，也丝毫不柔弱。肌肉线条紧实，流畅，清晰。以她的美学眼光来看，如修竹，如美玉，每一寸都落在她心尖。她盯着某一处失神，直到男模又喊了她一声，才快速反应过来，耳根的灼烫还没褪去。闻玥晃了晃头，挥去那些旖旎场景。「抱歉。」她放下画笔：「你很好，但我没有灵感。」杜飞宇耸肩，也不多停留，快速套上t恤，轻挑一下眉：「那玥玥姐下次有灵感了，再找我，我随叫随到。」闻玥刚刚将人送走，回到办公室，望见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时，脚步一顿。忙回头，询问般看向助理。助理眼睛发光地看着她。她早就知道闻总有个巨帅的老公，平时都是远远一望，那辆通体漆黑的轿车便挡住了视线，如今近距离一看，才发现——这何止是帅！简直是帅炸天了！助理压抑住兴奋说：「闻总，季先生来了，说是接您下班。」季琛姿态闲肆地靠坐在她的座椅上，修长手指还把玩着她桌上随手刻完的雕塑。闻言，轻挑眉尖朝她看来，笑容温润：「可惜，我来的不巧。」闻玥莫名有些心虚，她眼神示意助理下班，助理会意地阖上房门。「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她抬步过去。季琛撩起眼皮看她。经过昨夜后，他看她的眼神便像灌了春水，就这样轻轻一扫，闻玥都觉得浑身灼热起来。他握住她的手臂，用力一拉，闻玥便坐上他大腿。「想见你。」季琛揽住她后腰，气息轻轻拂于她脖颈。闻玥觉得他和被蛊了似的。偏偏自己也难逃股掌。该死。她难道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恋爱脑吗？季琛和她耳语着，状似自然地问她今天做了什么。闻玥如实回答，说起男模时，男人嗓音微沉：「所以呢，他能给你灵感？」「没有。」闻玥谨慎回答：「没有灵感。」她后背紧贴他胸膛，手掌往后，探了探，眼睫一动。「或许，你可以做我的男模？」男人沉默，闻玥撑着他的大腿起身，环抱住他的脖颈，红唇凑上去蹭他。「今天我看着他的时候，脑子里全是你。」闻玥这话半真半讨好。因为毕竟季琛是被约束着长大的贵公子，让他做男模，甚至还是半裸的，不可谓踩着雷区蹦迪。她手指往下，抚上他紧实的腹肌：「我的灵感缪斯。」画室里。闻玥强自镇定，用笔算着比例和轮廓。季琛衬衫纽扣被她解开了大半，露出冷白的胸膛。他兀自慵懒地坐着，随手翻阅着画室里的杂志。敛眸视线轻扫过来时，带有高高在上的淡漠和矜贵。闻玥又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下敲击着鼓膜。握紧手上的笔，强自定下心神。夜幕低垂，画室内安静得只有画笔的沙沙声。闻玥很少画得这般顺畅过。等到大致完工时，她收笔。五感回归，这才觉胃中空空，他们连晚饭都没吃。季琛可以很安静.地做一件事，哪怕这件事是发呆。与其说他是她的模特，闻玥更觉自己像是他赏玩的作品。那双从初始便似深情万顷的眼眸，不加掩饰地落于她面上。「画完了？」闻玥：「你要看看吗？」她没画脸，因为力量与美不该被某一张脸诠释。当然，她也有私心。不想让他被别人欣赏。季琛没有过来，只朝她勾勾手。闻玥不明所以地过去，被反手一拉，倾身倒在他身上。「画完了。」他顿了一顿，手指在她腰间摩挲。闻玥看见他动作慢条斯理地从抽出支画笔，眼睛放大：「你…」「就该我了。」……这个变态！毛绒绒的笔尖轻落于皮肤，从脚底痒到了心尖。闻玥手指蜷缩，忍住快溢出的声音。「爱我吗？」他一遍遍地问：「爱我吗玥玥？」闻玥：d-因着这事，闻玥多日未曾让季琛碰她。时节入春，马上便是婚礼。所有的程序基本准备完毕，按照仪式，闻玥提前几天抱着布丁，回了闻家。男人是不能给一点甜头的。这句话闻玥现在深以为然。她甚至怀疑那夜酒醉的季琛，是不是也是故意示弱。不然前一刻还无力得仿佛世界要崩塌，第二天便满血复活，变得死皮不要脸。她有些理解季樱经常欲言又止的苦楚了。在她有这方面的经验之前，闻玥纵观网站和花市，自以为很懂。和季樱说起时，她要不支吾，要不脸红。偶尔说漏嘴：「太多了不好，会很累。」现在闻玥深以为然。不小心和季樱说起画室的那回，季樱脸颊微烫：「你可别还没婚礼，就又怀一个了…」闻玥：「……」闲来无事时，二人找了以前的照片翻着，准备挑一些放在婚礼现场。他们每年都会有好几张合照。几个半大的孩子，都由季琛带着，冲着镜头笑得明媚。「瞧瞧。」季樱笑着说：「那次野餐，你是不是把蛋糕奶油全漏在我大哥身上了？」照片上，少年季琛白衬衫上铺满了果酱，低头戳她额头。自己鼓着腮，抱着小蛋糕，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我还记得，大哥说你冒冒失失的。」季樱说：「你还回他说，他浪费了你的蛋糕，可把大哥气得不轻。」闻玥噗嗤一笑。「还有这张。」季樱又翻了几页，「那年去游乐园，过山车我没敢上去，大哥陪着你，下来的时候，衣服都被你扯掉个扣子。」闻玥看着照片里，季琛歪歪斜斜的衬衫纽扣，掩面笑得胸腔直颤。「这里。」季樱忽地弯唇笑，「是大哥毕业，你和他单独的合照。」季琛高中毕业时，闻玥不过小学毕业的年纪。穿着百褶裙，站在他身侧还没有他肩膀高。闻玥已经记不清那时又闹了什么别扭，自己背着手，离他一步远。最终照片定格的时候，季琛应是无奈，长臂揽住她肩膀，按在了自己身侧。「再往后…」季樱又翻了几页，长睫轻动，有些遗憾地说：「没有了。」越长大，能聚在一起的时间便越少。更何况，她独自出了国。那之后，便再没一张合照了。闻玥低头轻抚着相簿的.边缘，轻轻眨动一下眼睛，突然伸手，悄悄擦去眼眶的湿润。「或许。」她阖上相册，很认真地对季樱说：「往后会有很多很多。」-婚礼地点定在京城国际酒店，和季樱的是一家。依照季家和闻家的人脉，婚宴来的宾客自是人满为患。闻岩看着比自己的婚礼还豪华隆重的现场，脸色不太好看，笑容勉强地随着闻海见客。季樱跟在母亲后面忙前忙后，回到婚礼后台，闻玥正抱着捧花，坐在梳妆镜前。她今日妆容明丽，雪白的婚纱配上极艳的五官，竟是比满场的红玫瑰更娇艳欲滴。「真漂亮。」季樱手指搭在闻玥肩膀，「玥玥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闻玥侧头看她，红唇微弯：「那就当，今天我最漂亮吧。」她低头抚摸着捧花，抬眼望向镜中的自己。窥见眼角眉梢未来得及散的笑意，她微微怔愣。「嘤嘤。」闻玥蓦得开口：「我快乐吗？」季樱手指抚上她眉眼，轻声反问：「我们玥玥笑得这么开心，还不快乐吗？」闻玥翘起唇角，看着镜中眉眼温和平静的自己。「是，我很快乐。」她忽地握住季樱的手，认真地看向她：「嘤嘤，嫁给你大哥，是我年少时的梦想。」季樱漂亮的眼眸愣住，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后来，我迟疑过，拒绝过，后悔过。」闻玥说：「但如今，我似乎又找回了那个梦。」「今天，我就是最快乐，最漂亮的新娘子。」-婚礼的红色地毯从厅外的大门一直绵延到尽头。闻玥拿着捧花，挽着父亲的手，裙摆逶迤绵延，缓步踏至红毯的尽头。季琛西装笔挺，身材颀长，笔直立在尽头。闻玥来到近前，父亲将她的手托付给季琛。男人如水般的浅色瞳眸温和地落于她面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坚定地，用力地握住她的。闻玥看着他，感觉到跳得极快的心脏，有些忘了呼吸。机械地循着司仪的节奏，完成婚礼。直到她的脸被男人珍重地捧起，清浅的呼吸缓慢地、一点点地靠近她。她闭上眼睛。听见他如风一样轻的低吟。「玥玥，我终于，梦想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