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作者:醉又何妨      更新:2023-05-08 03:06      字数:4256
  “什么?!”拓跋昶失声惊呼,骇然发现刚才在西戎军中来回驰骋冲刺的穆军竟然已经变阵!应翩翩先是带来了两支骑兵,并吩咐这些人故意来回穿插驰骋,搅乱了穆军阵型。这样,拓跋昶便不得不收缩包围圈,才能保证依然对于穆军的分割和控制。但殊不知,他这队形一收缩,却正中应翩翩的下怀,给需要布置阵型的第二批穆军让出了位置。此时此刻,明亮的火光之下,拓跋昶看到,方才西戎军全面收缩队形时所让出来的空地,已经全部都被应翩翩之前暗中集结训练的人手给占据了,形成了一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阵势。尤其让人注意的,是这些人手中所拿的兵器,并非刀剑,也并非箭弩,而是一架架小型的投石机,其中发射出来的竟是特制的磁石。自从上次吃了应翩翩火攻与炸药的亏之后,西戎军作战时不忘携带水龙,身穿厚甲,很是长了一番教训,却没想到这次对方又有另外的损招。这些磁石是应翩翩特意从系统商店中兑换来的,便宜量大,打在身上剧痛无比,最重要的是能够吸附在盔甲上,。西戎的步兵穿的全是厚甲,这样一来,甚至连站立都站立不稳,更不用提拿起兵器作战。外围的西戎兵们一片片跌倒,内层的士兵们前有同伴战友,后有原本被他们围住的穆国兵将,虽然已经警醒对方的计谋,却根本没有反击或是躲闪的空间,一时大乱。拓跋昶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出现这般的局面,大惊失色,连声发出撤退的号令,再也没有心思去跟应翩翩缠斗。应翩翩趁势将他逼退,反身纵马,奔上附近一处位置最高的丘陵。熊熊的火光映亮了他的身形和面孔,应翩翩迎风勒住缰绳,战马长嘶之中,他抬起马鞭,以鞭柄敲响了上面摆放的战鼓。鼓点咚咚,仿佛激荡起胸中热血,令万军仰首,兵戈嗡鸣。应翩翩扫视军容,扬声说道:“各位汉家儿郎们,应玦在此,愿与尔等同战!”应翩翩挟持皇上不成闯宫而去的事情如今早已经传开,西戎在试图将公主嫁给应翩翩的同时,也故意放出风声,煽动军心,说他已经一怒之下倒戈西戎,使得不少人心中都将信将疑。但想来出了那样大的事,就算应翩翩没有投奔西戎,也不可能会回到穆国了,谁也没想到,在这场局势毫不乐观的恶战中,他会突然出现。其实这种状况下,身份重要的人物是不宜露面的,便如之前听说敌军来袭,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让黎慎礼藏起来,千万不要上战场。否则一出现的话,以他的身份,简直是等于要被敌人给当成了靶子打,说句不好听的,如果一不小心给打死了,那就更加大事不妙。但应翩翩还是站出来了,他一人一马立于险关之前,向着众人许诺,“愿与尔等同战”。熊熊的火光之下,任何穆国战士都可以看到他,都知道他没有投奔西戎,没有离开穆国,应将军和善化公主的儿子,如今拿着剑站在这里,愿意率领着大家一起一起战斗到最后一滴血。不,他不是谁的血脉,他方才说了,他是应玦。一时之间,豪情万千。应翩翩高声说:“一月之前,雍州一战,西戎惨败而归,至今再未敢踏足邙阳山以东。今日我平明关守军再欲进犯之敌,该当如何?!”人们不约而同地举起兵刃,纷纷高喝:“杀!”刚才的疲惫与失望仿佛全都不见了,一时间好似大地都在震颤,应翩翩扬唇一笑,高声说道:“那就提剑上马,随我杀敌!”西戎军的包围圈已破,虽然黑暗未尽,但应翩翩凭高所站之处,正是眼下穆军重新聚集的目标,一语过后,千军呼啸如潮,四面汇聚,再无人可阻。今日长缨在手,试问天下谁敌!西戎军大败而归,其中四名将领均被池簌趁势暗袭所杀,剩余兵将溃不成军,仓惶四散,被俘者足有两万余人。当这一战胜利时,天色已然大亮。应翩翩纵马踏上了平明关,俯视着脚下刚刚经过大战的土地。长风贴着草面平平掠过,无边无际的草原高低起伏,仿佛要一直蔓延到天涯的尽头,平静而美丽的河水绕城蜿蜒而过,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悠扬羌笛声充塞四野,恍惚间便如亘古以来皆是如此。光阴驻足,史事如烟,所有的战乱与血腥都从来未曾出现过。但人世残酷若此,这是只有赢家才能体会到的平静。巩呈本来已经做好了死在此战之中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能够捡回一条命。他点数了自己的兵将之后,带着他们返回城中,路上也碰见了其他折返的将士们,大战之后险死还生,每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恍惚和不可置信。他们穿过城墙,向着城中走去,到了城门之下的时候,不少人不禁都纷纷抬起头来,向着城头上望去,心内滋味复杂,有敬佩,有骄傲,有惋惜。巩呈想,若当年传承下来的是太祖之后,或许今日之国也不会再落到此等境地。他和他手下无数将士的命都是应翩翩救的,若是这回陛下再要责难,他便是拼死亦要阻拦。但这时,无论是巩呈、应翩翩还是正在拼命寻找黎慎礼的穆广汉都不知道,黎慎礼,已经被俘到西戎的军中了。*黎慎礼的运道简直可以说是差极了,当他被带到西戎王面前的时候,恰逢前方西戎军战败的消息传来。这一消息,使得西戎王看着黎慎礼的眼神由得意变成了阴森。听着西戎兵的禀报,黎慎礼的心中亦是百味杂陈。作为穆国的君主,他心中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希望穆国能够取得胜利,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期盼已久的胜利,是在他成为了阶下囚之后才获得的。这使黎慎礼也忍不住心生怀疑,难道这个世上当真会有天命所归一说?皇位原本就不属于他,即便是他一时得到了,最后也终究会因这短暂的荣耀而付出百倍代价。西戎王也没有想到,他抓到了穆国的皇上,还没来得及把这招杀手锏用出去,这一战竟然就失败了。应翩翩不娶他的女儿也就算了,竟然还会回到那片战场上。这股怒火让他冷笑起来,而后带着讥刺,将满腔的郁气都发泄在面前的黎慎礼身上。“看来你们穆国的兵将们也并非全然都是孬种,也打的出来胜仗。”西戎王道:“若是你当时并没有急着逃跑,在城中多待那么一时片刻,说不定此时也能跟着沾光了。可惜啊,穆国的皇帝陛下,谁让你当时就选择逃跑了呢?”他的话也把黎慎礼说的憾恨不已,当时的一切都那样急迫而混乱,他根本来不及仔细思考,现在想来,如果能够沉着冷静,与大军们一起迎战敌军,同生死共存亡,多少也能落下个好名声。再说,当时的情况,也确实未必会输。可惜谁都难以看见未来,现在后悔也已经晚了。其实黎慎礼的心中还有个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问,因此只字不提。反倒是西戎王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如何收买你身边的亲卫们,让他们带着你走上了那条路的?”黎慎礼猛然一顿,心脏狂跳起来。西戎又吃了一场败仗,西戎王的心情本来极其不好,但是如今看到黎慎礼这幅样子,心中又感到了一些微妙的平衡。他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意,抽出自己座旁的金刀,刀锋架在黎慎礼的脖子上,缓缓抬起他的下巴。“不敢问?”被那冰凉的锋刃抵着,黎慎礼额头上的汗水一下子渗了出来,感到了一种强大的压力。面前这个凶狠、残忍的西戎王,和他曾经面对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甚至比他已经去世的父皇还要令人恐惧。他勉强维持着自己最后的颜面,说道:“有什么不敢问的?只不过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有必要罢了。”西戎王看了他片刻,却忽然哈哈大笑,说道:“我一开始觉得你平庸无能,但现在看来,你这皇帝倒也不是全无机灵。你是怕知道了这些事,我就不会放你回去了吧?”他的声音忽转低沉:“但你认为……你还能回去吗?”黎慎礼一惊,猛然瞪大了眼睛。他握紧了拳,嘶声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准备和朝廷谈判?”被俘虏之后,他屈辱、慌乱、悲愤,可唯独没有恐惧死亡。因为黎慎礼心里清楚,他身为一国之君,抓到他能给西戎带来莫大的好处,对方本来就想从穆国重重敲一笔,自然不会放弃这个让朝廷出钱赎他的机会。虽然这实在有些丢人,甚至或许回去之后,他也皇位不保了,但黎慎礼还是不想死。他所经历过的人生不长,大多是压抑的,隐忍的,甚至屈辱的。作为不受宠爱的孩子,用尽心机手段才能登上皇位,却也没有什么痛快荣耀的时候,只能小心翼翼抱着到手的东西,生怕被别人抢走。他只是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没有骄奢淫逸,没有暴虐无道,如果这样就死,那这一生,也未免太过不值得了。但此时,黎慎礼陡然从西戎王的话中陡然感觉到了一种危险。西戎王挑眉道:“哦,你还有谈判的价值吗?”黎慎礼沉下嗓子,声音中却难免带了颤抖:“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瞪大眼睛,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刺痛——那是,刀锋划破血肉的感觉。黎慎礼张着嘴,甚至连后面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头就已经被西戎王一刀斩下,骨碌碌滚到了地上。他白皙的脸颊上染了鲜血,那双眼睛却依然大睁着,仿佛在极力地向这个世界发出质问。“王上!”谁也没有想到大穆皇帝这样的身份,西戎王竟然也会将他毫不留情地一刀斩杀,甚至连他的左右侍卫都吓了一跳,不由同时踏上一步,脱口惊呼。西戎王抽回刀,甚至不去擦拭上面的鲜血,就将血淋淋的刀锋收入鞘中,微哂道:“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两名侍卫犹豫了一下,左侧那人说道:“王上,此人是大穆的皇帝,身价不菲,或许带到阵前,还能震慑他们一番。”“他上无亲母,下无子嗣,甚至在朝中也没有强大的妻族,一旦被俘,就是废子,何来身价不菲之说?”西戎王冷冷地说道:“而且没有那个必要,因为我不是要与他们讲和!失败者的和谈叫做低头屈服,你们难道想冲着异族伏下身躯吗?我要的,是打败他们,屠杀他们!”他喜欢快刀,喜欢烈酒,喜欢美人。说话的时候手中摩挲着刀鞘,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对待他像刀锋一样冰冷的女人。他千方百计,求娶了那位高贵的汉族公主,但对方从来就没有爱上过他。哪怕他百依百顺,都不能赢得善化的心。而如今,那女人离开他,又付出了离开他的代价,葬身黄沙,自己却又被她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儿子屡屡打败,这简直是莫大的耻辱!因此这一战,他绝对不会选择和谈或是撤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第158章 社稷垂无疆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驾崩了,而且还是被西戎王俘虏之后一刀斩首,并将他的首级送回了京城。这个消息震惊朝野。或许有人曾经想过,黎慎礼登基时便处处埋藏着危机隐患,他这个皇位或许坐不长久,但谁也没有料到,这位皇帝的结局竟会是如此惨烈。他确实做错了很多事,但亦非十分暴虐之人,只能说,他的身上有着许多再普通不过之人的缩影。恐惧、贪婪、自卑、懦弱……很多人的性格之中都有着这样的一面,但如果放在一名帝王身上,这就成了致命的弱点。若早知如此,又何苦生于帝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