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瑟伸出手，细心的替温蕴擦去嘴角的小碗糕，轻声道：“最近总没看到你这么笑了，开心就好，待会儿我带你到处转转再回去。”

  温蕴乖乖点了下头，一阵窝心。

  J大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留校的老师或同学偶尔一个从身边走过，因为临近过年了，这时候还不能回去，神情里都带着些凄惶，道旁的法国梧桐树此刻都光秃秃的。温蕴的一只手揣在戴瑟的羽绒服口袋里，厚厚的雪地靴鞋底踩在冻硬的石板上。她从不知道放假后的J大是这个样子的，不由地看看戴瑟，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他每年的假期，应该都是在这里度过吧。

  其实，自从爷爷过世后，温蕴对家的感觉也越来越淡了，过年过节她全没什么感觉，反正每天都那么忙，闲下来能好好休息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伤春悲秋？

  戴瑟的口袋里很暖和，温蕴勾了下他的手心，嘴里喷着白气说：“老师，今年过年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戴瑟有些意外，“你母亲不陪你么，还是要我去见她？”

  提起母亲，温蕴心情又重了几分，她摇摇头，“爷爷过世后，母亲过年就不回来了，可能因为我们没什么话讲吧。”

  戴瑟没说话，看到学校的小咖啡厅还开着，拉着温蕴过去，“这家店明天就关门了，趁早尝尝吧，还不错。”

  戴瑟和温蕴各要了一杯热饮，戴瑟解下自己的蓝色围巾放在一边，眼睛隔着热气看过来，“你最近心事重重的，要不要跟我说说？”

  他终于还是问了，温蕴低头看着杯子里漂浮的几块木瓜肉，咽了口唾沫，“没什么……可讲的。”

  戴瑟笑笑，“那要不听听我讲吧。”

  他拿起面前的杯子吮了一口，然后吐出口雾气说：“我的爷爷，出生在富商之家，但是三岁的时候就被人抱走了，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过完了自己普通的一生。我猜，我父亲在世时很惹爷爷的厌，据说他劣迹斑斑，和别人妻子私奔时出了车祸去世了，我是他和另一个有夫之妇生的，那个妇人被丈夫查出我是个野种后，就把我送去了孤儿院门口。”

  温蕴微张着嘴，眼中翻滚着情绪却不知该说什么。戴瑟却还是微笑着，这笑仿佛是生在他脸上，任何时候，都是这么懒懒的笑着。

  “这就是我的身世。”戴瑟说，然后低头又喝了口加了好几勺糖的热饮，甜的发齁才好遮住内心的苦。

  温蕴把手从桌面上伸过去，戴瑟拍了拍她手背，“别这样，我并没觉得什么，反正我也没思念过亲生父母，所以不亏。”

  他只是被抛弃了，而已，并没被辜负，只有他对父母思念，他们才可以辜负他，如果他自己不拿出真心，那就不算被辜负。

  温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皱了下眉，似乎已经知道是谁打来的，果然，拿出后那个女人的名字显示在上面。

  看着戴瑟在对面静静望着自己，温蕴深吸了口气接听了电话，“喂，见到我母亲了吧，满意了？”

  “她已经走了……”对面女人的声音还是畏畏缩缩的，“你父亲，陷入昏迷了。”

  “没人让你播报这些，本来我还挺同情你，但是你舞到我母亲面前这一点，让我彻底厌恶了你。今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会拉黑你的联系方式……”

  “等等！”对面立刻说，“我已经知道了，不会再劝你过来，你父亲今天清醒的时候说，他不配见你，也不会去找你的，你放心。”

  “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说这个？”温蕴说。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因为工作的事得回国一趟，可能，需要十几天时间，你父亲会离开我，我不能再没有生活来源，医生说，他这次昏迷应该不会醒了，我把钱都留下了，如果……他去世后医生会通知我，我会给你电话，希望你能为他办一下后事。庆仁生前就不在乎进哪块墓地，找一片湖把骨灰洒了也可以。”

  女人说到最后哽咽起来，温蕴顿了会儿，说：“知道了，我会让人安排的……你也是可笑，跟他半辈子，最后这段守不了。”

  女人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挂断了电话。

  温蕴把手机扣在桌面，抬起头看见戴瑟还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温蕴问。

  戴瑟摇摇头，“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或者让我替你去做。”

  温蕴眼睛一酸，低下头把情况说了，戴瑟递过去纸巾。

  “我没哭！”温蕴倔强地说，她确实没流泪，只是眼睛有些湿而已，她忍住了。

  “我猜，他是看到了我母亲如今有多么悲哀，才认识到自己的罪过，不再要求见我了。”温蕴闷闷地说，“我不会去见他的。”

  说完她突然用手捂住脸，“我好想离开这里，不再去想任何关于他的事。”

  戴瑟起身走过来，让温蕴靠在自己身上，在她耳边轻声说：“可以，我带你走。”

  温蕴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戴瑟笑了，“我这里还是能走得开的，只要你能走。”

  温蕴愣了，她……能走么？

  温蕴的心一下沸腾，走，她必须走，再这样她会发疯的，公司的事大不了远程办公。

  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去哪儿？”温蕴问。

  “你想去哪儿？”戴瑟反问。

  温蕴想了想，她一个人的话，自然想去冒险，可是有了戴瑟，她对冒险本身已经不那么看重了。只要离开这里，哪里都可以。

  见她说不出，戴瑟又笑开，“那这样吧，你先跟我去个地方，去完后你想到哪儿咱们再去。”

  温蕴立刻点头。

  戴瑟的行动力还是可以的，他这天晚上就回去查机票，知道晚上有飞机后，直接决定今晚出发，温蕴也一刻都不能等的想离开，拿出手机抢先订了票。两人粗粗收拾了行李就赶赴机场。

  坐上飞机，靠在戴瑟怀里，温蕴终于闭上眼好好睡了一觉。飞机在云层之上，她终于把那个人抛在了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