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瑟没有回答杜毓，直接回房了。只是原本被醉意弄的昏沉的脑子怎么都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意识一时清晰一时模糊。脑子里的事情好像是梦，又好像是清醒时的回忆。

  戴瑟觉得原本燥热的身体越来越冷，双脚冰凉，他在被子里蜷起腿，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睡在孤儿院的十几人宿舍内，周围都是高高低低的小孩哭声，阿姨哄不过来，所以也就任由他们去了。总是欺负他的小胖子因为尿床被阿姨领走了，实际上是他干的。他很冷漠的把下巴埋在被子里，不哭也不闹。他不要别人来同情，也不要思念那抛弃了他的父母。

  可是，无论他上了高年级还是升上中学，甚至大学毕业到工作后，他都一直做着一个相同情景的梦，他梦见自己缩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床上，冻得把腿蜷起来，却始终感觉不到温暖。周围似乎有人，可是没有谁能帮他，他也不想出声。就那么在黑暗里缩在自己的被子里，像一只从窝里摔下来的雏鸟，缩在枯叶中企图用稀疏的羽毛取暖。

  戴瑟猛地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从客厅传来的说话声逐渐清晰。戴瑟坐起身扶了扶有些疼的腰，他一冷就感觉睡在铁板上，腰也疼。下床去摸了摸暖气片，突然不热了，奇怪。

  杜毓正在客厅打电话，戴瑟去抽屉里找出维修暖气的电话，但找出来的几个名片打过去，人家都说过年回家去了，暂时没法过去维修。

  戴瑟暗骂一句，挂了电话抽张纸巾醒了擤鼻涕，换上厚点儿的睡袍。这时杜毓也打完了电话，向戴瑟说：“我开你车回去取点儿东西，我大姐夫他家给我寄了些特产。”

  “哦，”戴瑟缩在沙发上说，“昨晚你不冷啊。”

  “没感觉，你这儿比我那边还强点儿。”杜毓说完就拿上车钥匙出去了。

  戴瑟立刻打了个喷嚏，他都忘了杜毓是抗寒体质，这家伙有时一冬天都不穿羽绒服。

  怕大过年的生病，戴瑟找出几包快要过期的板蓝根冲了喝，捧着杯子揪着毯子坐在沙发上，像个耋耄的老人。拿出手机看了看，“好，就不给我消息是不是？”

  也许是真的感冒了，戴瑟开始自说自话。想了想这会儿a国还是半夜，就发了条短信过去，问温蕴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果她说还要几天，他就去找她。

  手机一直没动静，直到杜毓进门跺着脚，“喝，外面下了好大雪！”

  戴瑟这才往阳台那边看看，他披着毯子走过去，见果然都是一片白茫茫了，他想起什么，立刻拿出手机来查。

  果然，因为暴雪天气，航班都停了。

  “过来搭把手啊！”

  杜毓拖进来一个箱子，冲愣着的戴瑟喊。

  戴瑟这才过去，门口竟然还有两个纸箱，个个都很重，两人吭哧吭哧搬进来放在客厅中间。杜毓用车钥匙划开胶带一一打开，里面都是用塑料袋分装好的特产，大多是吃的，有些已经做好了，只要热热就能吃。

  “这么多啊。”戴瑟说。

  杜毓累得坐在地上，摆弄着手边几样，这些都是他最爱吃的。没想到姐夫家里不辞辛苦这么远都准备好寄了过来，这些都是家里做的，外面都买不到。

  大姐去世后，杜毓本以为自己再无牵绊，可之前大姐病重他资助了许多钱，大姐夫和大外甥两口子很感激，节日什么的还会打电话过来问问，其实以前大姐夫对杜毓也挺不错的。如今大姐过世后，大姐的大儿媳没有一丝犹豫让丈夫卖掉了老宅买了新房，然后接公公过去住。原本在外人眼里一堆毛病的一家人，如今过得挺不错的。大姐夫忠厚老实，跟前的孙子已经上小学了，只要他每天帮忙接送就行。大儿媳和儿子也很孝顺，一家人的日子目前安稳顺利。尤其是大儿媳，现在脸上天天带着笑，两口子几乎不吵架了。

  中午的时候戴瑟家来了人，是薛鹏和另外几个同学，都是过年不回家的，来老师这里蹭饭。

  戴瑟把家里的火锅器具都搬出来，正好杜毓有充足的食材，一群人围着桌子涮火锅。正吃着戴瑟接到翁唐的电话，翁唐说让他最好今天过来。

  “正吃火锅呢没空理你，”戴瑟说，“要不你过来？”

  说完就挂了电话，没想到翁唐真的来了，还拎了一箱茅台，也挤到桌子旁吃火锅。

  “是不是在家没人陪你才让我过去。”戴瑟喝了他的酒就不好赶人，但还可以臊他。

  翁唐没说话，把杜毓老家的宽粉全盛在自己碗里，低头吸溜完才说：“年前一天你必须得过来。”

  戴瑟知道他指什么，没回应，突然问：“哎，你有私人飞机吗？”

  翁唐看看他，“你干吗？”

  那就是有了。

  “借我用用，”戴瑟说。

  翁唐大概猜到了，但是说：“可以借你，但最近几天恐怕不能飞，你没看天气预报？”

  “屁话，能飞我用得着借你的破飞机，你……你的飞行员就没办法吗？我老听说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啊。”戴瑟脸红扑扑的，有点醉意。

  “我们有钱的人也惜命，不干这种玩儿命的事儿，”翁唐说，“你也别闹了。”

  旁边几个学生看看他俩，继续吆五喝六，这俩人喝多了吹得够大的。

  杜毓一直有心事的样子，好像没怎么注意他们说话，一直到下午学生们要回去继续泡实验室了，翁唐也打着饱嗝儿让司机来接自己。等他们走后，杜毓像是木头人突然有了脑子，站起身说：“紫璃不是还要给我们东西吗，我得拿去。”

  “你别去！”戴瑟说，“你喝了酒了去什么去，别去了犯傻。”

  “你都醉成那样了，我不去你去？”杜毓说。

  “那你也别去。”戴瑟摇摇晃晃站起来。

  杜毓看着他，突然骂道：“姓戴的，咱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凭什么你自己饱了非要我饿着，你干的那些事就比我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