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瑟和翁唐一直在快餐店等了两个小时，因为菜单上的素食不多，戴瑟只好吃了两大筒薯条一个派打发时间，吃到最后只仰脖子，觉得今晚都不用吃饭了。

  翁唐一直看着窗外，然后突然就站起身，撞到桌子后戴瑟的薯条洒了，一边捡一边问：“回来了？”

  翁唐没说话，眼睛还是看着窗外，他想把窗户打开，可大概是为了保暖，餐厅的窗户打不开。

  “快走啊。”戴瑟站起身拽他，刚出门就见对面那所房子的门前有个男人正推着一辆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老妇人，之前房子里的那个姑娘也在门口帮忙。

  戴瑟立刻拉着翁唐过去，翁唐还是有些迟疑，他们刚走到马路对面，那个老妇人就被推了进去。好容易走到门前，戴瑟刚才出来忘带手套的手都僵了，赶紧拿出手机想打开翻译，结果手机正好在这时候被冻关机，贴在后面的暖片也凉了。

  “快看看你的。”戴瑟吸了下鼻子问。

  翁唐还是很恍惚的样子，站在门前不动。

  “快点儿的呀，你想把我冻死啊！”戴瑟骂道，不住地跺脚，刚从有暖气的地方出来就这么冷，实在受不了。

  “我已经见过她了，”翁唐低着头用鞋尖擦着路面，“也知道她为什么不寄画了，这不就好了吗？”

  “好个屁！”戴瑟想揉一下鼻子，想起宋姨说大冷天揉鼻子，耳朵，会掉下来的，赶紧收回手说，“你可想清楚了，她已经年纪大了，而且病了，这次你不进去，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翁唐看看他，竟然又拿出那种小白花的样子，看得戴瑟直想抽他。干脆自己动手按了门铃，谁知刚按下去门就开了，还是那位俄罗斯姑娘，她看见二人似乎很惊喜，回头用俄语喊了句什么。

  随后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便推着一个老妇人过来，她很清瘦，发黄的白头发结成松松的辫子垂在一侧胸前，皮肤白皙，脸上虽然已有皱纹，可眼睛依旧清亮。她一过来目光就直射向翁唐，像是磁铁一般，最后动了动嘴唇，吐出一句发音有些古怪的“唐唐……”

  戴瑟不知是不是冷得，打了个哆嗦后扭头看向翁唐，他小名儿还真叫唐唐啊。

  终于进到了室内，戴瑟捧着一杯奶香味很浓的热饮慢慢喝着，四肢的知觉终于又回来了。

  翁唐的母亲中文很好，所以也用不上翻译，只是翁唐有些别扭，坐着不说话，看得戴瑟很想踢他一脚。

  那个留胡子的男人过来说了句什么，似乎是要告辞，翁唐的母亲便让那个姑娘送他出去，他们都走开后，翁唐的母亲才又说：“那是我的医生，他每周都会过来。”

  翁唐这才抬眼，“你病得很重吗？”

  “不，只是老毛病了，”翁唐的母亲摇摇头，然后抬起胳膊，“可能是因为年纪的原因，今年我的手臂总是痛。”

  戴瑟此刻站起身说：“那个阿姨，我到处看看行吗？”

  “当然，”翁唐的母亲点了点头，让送客回来的姑娘带着戴瑟四处转转。

  戴瑟走过翁唐身后时踢了下他的椅子腿儿，相信他是能感觉到的。

  戴瑟随便地逛了一圈儿，再回来的时候见母子俩握着手，翁唐的母亲伏在儿子身上低声哭着。

  戴瑟于是转身又去逛了一圈儿，晚上他们留在翁唐母亲家吃饭，戴瑟已经吃不下了，只喝了些汤，晚上就睡在这里。

  戴瑟睡得还挺香的，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见翁唐和母亲坐在一起喝茶，两人聊得似乎不错。

  那位俄罗斯姑娘叫波琳娜，给戴瑟也搬了凳子倒了一杯茶，翁唐的母亲慈祥地望着他，“听说你是唐唐的兄弟，而且也是搞科研的？”

  戴瑟看了眼翁唐，他正一脸平静地吃着茶点。

  “也，难道夫人您也是——”戴瑟眨眨眼，从这一屋子的画作，他原本以为翁唐的母亲是个画家。

  翁唐母亲笑了笑，“当初为了纯，我差一点就要放弃自己的事业，不过还是回来了。喜欢的事情，总比爱情要更加长久。”

  翁唐突然看了看母亲，说：“您走后，父亲一直跟我说您是个完美的女人。”

  翁唐的母亲笑了，眼角有了很幸福的鱼尾纹，她用俄语说了句什么，又用中文说：“他总是这样。”

  也不知总是怎样。

  一直到中午吃完饭，翁唐的母亲被翁唐扶着站了起来，不断地说着“让我看看你”然后亲吻翁唐的脸。她眼里有泪，怕是想到自己可能见不到儿子第二面了。

  “我这一生最痛苦的事，就是与你分别，所以我一直不敢再回去看你。”她说。

  “我会来看您的。”翁唐说。

  她扑进翁唐的怀里哭着，不住低声地说着什么，含含糊糊听不清。

  戴瑟觉得很难受就先到外面等着了，直到他快冻在地上，翁唐才被送了出来，他吻了吻母亲的面颊，这才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翁唐突然把脸埋在手心，低声说了句，“这简直不是人受的……”

  他不断回头望，拳头握得紧紧的。之前没有见过的时候，也许没想过会是这样不舍。

  “她为什么不愿跟你回去？”戴瑟问。

  “她还有未做完的事，”翁唐说，“她说，她的研究项目必须亲自监督，这是很多人的心血。”

  戴瑟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回过头，突然按住翁唐的后颈，“行了别撑了，这会儿你能做小白花。”

  翁唐甩开他的手，可眼睛里的泪扑簌簌的往下掉，最后还是软软地靠在戴瑟身上。

  回程的路上翁唐一直很沉默，他们是连夜坐飞机回去的。见翁唐情绪不高，戴瑟主动陪他喝酒，这飞机豪的直接在上面建了个小酒吧，戴瑟一连喝了几杯鸡尾酒，赞叹，“喝了你的酒后，口味都快回不去了。”

  翁唐淡淡地说：“你要喜欢我多送你几箱，再给你配一个调酒师。”

  戴瑟想了想，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偶尔一次还行，我养不成这种习惯的。”

  翁唐转头看他，“我不明白，你现在应该不缺钱了吧，干吗还窝在那个小房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