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温蕴起初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难过，明明这个结果自己也想到过，不由又庆幸起来，还好戴瑟没有过来。

  对面的妇人还在抹眼泪，温蕴递过去一张纸巾，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在乎自己的骨肉的。

  妇人使劲擦了擦鼻子，问：“他，还好吧。”

  温蕴扯出抹笑，“还好。”

  妇人垂下眼，半天才说：“我现在，实在是拿不出什么来帮他，因为我这个病，现在在丈夫家里也不好过，我赚的钱还不够自己的医药费的。”

  温蕴叹了口气，她从没受过这种窘迫，所以心里并不急着鄙视妇人，毕竟未经他人苦，也许，对方真的是窘迫到承担不起多个亲人。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

  温蕴拿出包里的卡，里面有十万块钱，是戴瑟之前准备的，如果母亲不肯认他，就把这钱给她，当然，如果肯认，以戴瑟如今的身家……算了，已经无所谓了。

  “这个你拿着吧，就当做医药费。”温蕴说，然后又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两万现金递过去。

  妇人有些愣，温蕴说：“这是戴瑟让我带给你的，这些都是他的储蓄，他没有非要认你的意思，你拿了这些钱，他也好放心与你再也不联系。”

  温蕴说着垂下眼，不忍太直白，“拿了钱，你也不必再找他，孤儿院那边也不会再给你提供信息。”

  温蕴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特别愤怒，就只是觉得……悲哀。

  妇人愣愣地摸了下桌子上的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温蕴起身准备离开，妇人突然抬起头说：“那他自己还有钱吗？”

  “还好。”温蕴心里有些乱，只能说出这个词。

  “告诉他，我对不起他。”妇人说，“他父亲，是我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男人，我并没后悔生下他，只是……对不起。”

  温蕴秀眉皱了皱，含糊应了一声，想了想把包里的纸巾都递了过去，想早点走。

  妇人却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说：“我知道你应该很看不起我，我也看不起我自己，我当初没有勇气和他父亲远走高飞。那个时候，爱情对我来说是太奢侈的东西，我的婚姻只是父母和夫家的交易，我却不敢挣脱。是我对不起他父亲，也对不起他。落得现在这个地步，是我的报应。”

  妇人说着又哭了，大概是想到，对她来说如今连亲情都成了奢侈的东西了。

  “我这一生都不会好了，可我希望他能过好，别像我一样。”

  温蕴确实心里不是很尊敬这个女人，可是，也恨不起来。她看了看咖啡厅的方向，从这里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不知戴瑟从那边能不能看清这里的情形。

  温蕴又从包里搜了搜，拿出钱包里剩下的一些现金，和一张里面还剩一、两万块钱的卡塞过去，这些东西摆在桌子上太显眼，温蕴让她先装起来。

  妇人有些羞涩的把东西装起，正要跟温蕴说什么，这时一个人往她们桌旁过，应该是妇人的熟人，问了句妇人吃好了没有，想和她一起回去。妇人仓促地转头，跟同事说话时习惯地带出笑，她眼里的泪明明还没干。温蕴看的很愣，似乎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可以被生活赶跑。

  温蕴告辞先走了出去，等红绿灯的时候不住看着对面，还在想一会儿该怎么说，事情并不复杂，可她心里有些乱。她回头看了看，妇人已经和一个同事相伴着走向另一个方向，还在跟同事说着话。

  到了马路对面，她发现戴瑟并没坐在靠近玻璃橱窗的位置，他换到里面去了。温蕴推门进去，戴瑟正在桌旁吃着一个小蛋糕，见她进来微微一笑，已经猜出结果了。

  “这家店的丝绒蛋糕不错，要一个吗？”戴瑟撑起微笑说。

  温蕴抿了下唇，低声说：“她有苦衷。”

  戴瑟又笑了笑，有些嘲讽，他低头用叉子拨着蛋糕说：“那又怎样，你去见她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宋姨之前说，即使那些从孤儿院走出的孩子很困窘，可是当抛弃他们的亲人找来时，他们有的还是会与之相认，即使过得更加辛苦也会负责亲人的生活。我就在想，我这么自私，会那样做吗？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结果认真去想后……我应该也会答应，如果她真的很可怜，她需要我，她想认我，我当然会很生气，会很刻薄，会发泄自己的怨念，可最后，我还是会答应的。”

  温蕴的视线微微模糊，把手伸过去握住戴瑟的手。戴瑟却依旧只是笑了一下，“我没事，想通了挺好的。”

  “我爱你。”温蕴突然说出口。

  戴瑟一愣，温蕴握紧了他的那只手，“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我都不会离开你，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共同面对余生所有风雨。”

  求婚，就这么突如其来了，温蕴自己都没想到。

  戴瑟舔了舔唇上的一点蛋糕屑，“我……愿意。”

  从咖啡厅出来，天气好像随时会下雨，空气潮潮的，戴瑟解开大衣的扣子把温蕴揽在怀里，车子从旁边驶过，带出一阵阵冷风，却没有一辆想要停下，看来只能走回酒店了。

  “今晚回去？”温蕴抬起头问。

  “我反正不着急，你公司事应该挺多吧？”戴瑟问。

  温蕴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来的时候都交代好了。”

  戴瑟点点头，“其实那个小本子上记录的人，有一个就在这个城市，只是没有具体地址。”

  “没有电话吗？”温蕴问。

  “空号了。”戴瑟说。

  “那这也无从找啊。”温蕴说。

  “嗯……”

  太阳彻底不见了，天上阴云密布，戴瑟觉得马上就要下雨了，拉着温蕴往有遮蔽的地方走。

  “哎，”温蕴突然指指一个方向，“那个小摊子。”

  戴瑟扭头看，那边有个小棚子，里面的一个人正站在冒着蒸气的锅后面，下面的动作有些眼熟。正好两人中午都没吃好，便相视一笑，默契地跑了过去。

  “一碗素面一碗馄饨。”戴瑟跟那个摊主说，然后找了个靠棚里的桌子拉温蕴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