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素素，我有事得先走。”容旭歉意地看向素素。

  素素用餐巾擦了擦嘴，淡淡地说：“先去把账结了。”

  “哦哦。”容旭忙招来侍者递上自己的卡，然后一边催促侍者快点一边跟着走了。

  素素突然苦笑，自己在心里鄙视那个女人，可人家到底是得了手，说不定还在心里笑自己拉不下脸活该。真是脸皮厚吃得香。

  她猛地灌下自己那杯酒，也吃不下去了，起身拿上外套出去。

  该死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明明容旭刚才打车离开，她等了十几分钟却都等不到一辆车。来的时候天气还好好的，这会儿竟然下起了小雨，她就一件外套，小腿露在外面冻得只咬牙。

  对面有个公交站，一辆辆公交车来了又去，素素干脆用皮包挡在头上跑到最近的路口穿到对面去，她刚在公交站站定，就见对面来了辆出租车，素素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之后便冷得抱紧手臂，这会儿来了辆公交车，她看也不看就先上去，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车上人不多，素素投了币找了个座位坐下，拿出纸巾一边擦着包上的雨水一边仰头看着车上的站牌名称，这辆车不到她住的小区，还要再转一次车。素素找纸巾的时候突然看见包里还放着昨天借的书，她还都没看呢。

  素素想了想，就在昨天借书的那条街下了车，小跑几步拐进书吧，依旧是在柜台点了杯热奶茶，然后去找个位置看书。也许是天气原因，今天书吧里的人不多。素素刚翻开没看两页，突然闻到巧克力曲奇的味道，抬起眼，见柜台后面那个男生正把一盘饼干摆在她旁边，随着盘子放下的，还有一张纸条。

  素素看了看，纸条上写着：“你是花花的妈妈吗？”

  素素愣了一下，抬头看男生，男生正认真地盯着他。素素看着纸条上画着的那个蛋，笑中带着点特别的东西。

  花花，是素素第一本出版漫画里的主角，它是一只松花皮蛋，因为很久都没有被孵出来，它就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蛋，总有一天会孵出很了不得的东西，凤凰，孔雀，说不定是小恐龙呢。花花的性格很自大，总是自信满满，可是无论做什么都做不成，总是闹笑话，但是花花总觉得，这都是上天对自己的磨炼，它将来必定有一鸣惊人的时候。属于花花的故事，就是一个个它自己出洋相的小剧场，都是短短的几格漫画，素素都没想到后来它的人气会那么好，还被出版社看中出版了。

  素素是在大学图书馆创造出花花的，当时她看书看累了就在本子上瞎画。她很小的时候，从厨房里拿了一只松花蛋放在被窝里孵，坚持了将近一个月，直到父亲发现后跟她讲这蛋孵不出来的，素素不信，说如果孵不出来，为什么这么久蛋还没有臭呢，当时父亲定定看她一眼，直接拿过鸡蛋磕破了皮，让她看里面的东西。素素当时就傻了。

  花花的结局就和小时候那个皮蛋的结局一样，有一次它冒险的时候被磕破了皮，吓得跑回家，母鸡用胶带帮它沾上了掉落的蛋壳，顺便告诉了它真相，它现在的样子就是它以后的样子，它不会变成任何别的东西。

  “皮蛋就是皮蛋，不会变成别的，除非变成坏掉的皮蛋。”父亲当初这样说。

  素素承认，她当初创造出花花时，是她情绪很低落的时候，一次次的退稿，和吃力却总也追不上的学业，让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赋，资质甚至在普通水准之下。她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实则平庸至极的人，她需要一个角色来承载自己当初丧到不行的心情，于是就有了花花。

  素素朝男生笑了笑，点点头。

  男生眼睛亮了亮，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又在纸条上写了句话推过来。

  “我等了五年了，花花的结局。”

  素素有些尴尬，因为她没想过再画第二部。这本漫画是她毕业后才出版的，因为没想过会被看中，就是整理东西时顺便寄出去了。最后得到消息时她是懵的，反应过来后高兴归高兴，但是转头就去创作其他作品了，觉得第一本漫画实在太浅显，她根本没想过走那个路线。

  看素素的笑，男生似乎明白了什么，低声说：“不出下一部了吗？”

  素素掻搔头，“我还有其他作品要画，现在没怎么有时间……”

  “你所有的漫画我都有，”男生说，“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花花。”

  素素觉得男生有点拆台了，花花是她所有作品中画技最青涩的了，可是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她自己心虚起来，咳了一声说：“好吧。”

  男生见她有点不自然了，便起身说：“那你看书吧，今后你过来饮品免费。”

  素素刚要说“那多不好意思”，男生就转身走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漫画书，却怎么都集中不了心思了。

  这些年，她虽然人气噌噌的涨，可花花给她带来的收益却一直没有断过，一直到现在，花花的周边还在卖，厂家还给她寄了不少，但是她从来都不摆出来，都是放在一个纸箱里推到书房角落。因为觉得细节太糙，而且一看到它，就想起自己那些难堪的岁月。

  素素拿着书去柜台还，男生接过扫了下后，从旁边掏出一把伞递过来。

  素素笑，“谢谢。”

  撑着伞出去，外面的雨水还是细细密密的，素素一路跑到公交车站，坐上车回家。

  到家时容旭还没回来，素素转身进了自己书房，在角落里翻了半天，才把下面的箱子搬出来，里面都是花花的周边，玩偶钥匙扣应有尽有。素素蹲在地上，拿着一个花花的钥匙扣发呆，小东西做的还挺细致，花花头上的壳可以拿下，里面好像是硅胶做的，软软的捏起来很解压。

  捏着它，素素仿佛又听到了父亲的话，当时小小的她盯着父亲，总觉得那双眼睛过于犀利，仿佛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