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
作者:鱼曰曰      更新:2023-05-08 10:41      字数:3197
  慕迟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弯唇。*金银斋在二月廿二这日开张的。开张这日,乔绾也特意换了身新衣,挑了铺子里华丽的首饰戴上。炮竹声阵阵,宾客凡购十两银子者,皆送一枚精致的梅花点翠铜簪,且斋内点心与茶水无偿供应。一时之间,金银斋内涌进不少人,有看个新鲜的,也有燕都贵女的侍女前来选首饰的,更有些女扮男装的千金小姐拿着纸鸢路过此处,见到这里格外热闹,好奇地进来闲逛一番。总之这一日后,金银斋因少见的买赠及无偿的点心茶水,在燕都很快传出了名号。这日晚,乔绾特意和倚翠一同请了账房先生及几个绣娘、伙计庆祝一番。在燕都最好的酒楼要了一大桌的酒菜,干喝酒太无趣,几人索性玩起了飞花令,玩到后来,乔绾几杯酒下肚,人也有些虚浮起来。而此刻的慕迟正站在府邸门口,目光沉沉地看着逐渐昏暗的街道,等着乔绾的归来,神色逐渐不安。乔绾不愿让人知道金银斋与当朝太子有干系,明令他这段时日不许去金银斋。可如今天色大暗,乔绾却始终没有归来的迹象。慕迟心中阵阵焦灼,越临近诸国到达燕都的日子,他心中便越是慌乱,越忍不住胡思乱想着,是不是景阑早已入了燕都,是不是……乔绾也知晓了此事……今日前往金银斋的人必然鱼龙混杂,说不定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想到此处,慕迟心口处陡然一沉,再等待不得,飞身朝金银斋的方向而去。刚走出几步,一辆马车便徐徐朝这边驶来,慕迟的脚步一僵,看着张伯“吁”了一声停下马车,车门推开,乔绾率先跳了下来。只是落地时,她的脚步有些不稳,一旁的张伯忙要搀扶一把,却没等挨到乔绾的手臂,眼前白影闪过,慕迟已经稳稳扶住了她:“你喝酒了?”乔绾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倚翠?”慕迟扶着她的手微僵,有一瞬间竟格外嫉妒倚翠,能得她如此的信任。一旁正扶着倚翠的司礼察觉到自家公子冷凝的气场,默了默上前道:“属下先扶倚翠姑娘去休息。”慕迟未曾言语,垂眸看着眼前的乔绾,俯身将她横抱起,吩咐人备好醒酒茶及热水,大步朝卧房走去。直到进了卧房,慕迟仍未放手,只坐在床边,仍紧拥着她。这是这段时日,她与他仅有的亲昵。话本上说,喜欢一人会想与之亲昵接触,他想,他大抵是喜欢极了她。慕迟的手忍不住收紧,轻轻靠在她的肩窝处,感受着丝丝缕缕的炙热将他包围在其中。许是今日见到诸多拿着纸鸢的千金小姐,乔绾做了一个关于纸鸢的梦,睁开眼,眼中仍旧朦胧。慕迟察觉到她的清醒,拥着她的手一僵,怕她因着他逾矩的动作而心生不悦,手不舍地松了松。乔绾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喝了酒的双眸亮得惊人:“慕迟?”她脆声唤他。慕迟怔愣,看着眼前一身火红衣裳的女子,恍惚中觉得仿佛回到了公主府中,她仍是娇纵的长乐公主。“嗯。”他轻声回应。乔绾眨了下眼睛,好一会儿道:“我梦见我去放纸鸢了……”慕迟顿了下,凝望着她的眼睛:“可是想放纸鸢了?那我们明日去……”“却不是和你,”乔绾打断了他,眼中的光亮暗了下来,“你听闻我要放纸鸢时,嘲讽了我。”慕迟僵住,当年的记忆钻入脑子里。她满眼热烈地要他陪她放纸鸢时,他却在心中嘲讽她的幼稚与不自量力。慕迟惶恐地紧拥着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那些曾经的冷漠与利用,终究成了扎在他心口上的利刃,轻轻一划,便是剧痛无比。乔绾被禁锢在怀中,不适地欠了欠身子,眯了眯眼,清醒了几分,她抬头看着烛火中中眉眼惊艳的男子,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混蛋。”慕迟的手凝滞了下。乔绾又道:“畜生。”“王八蛋。”“疯子!”慕迟看着她委屈的双眸,安静地任她骂着,等她停下方才道:“将今日的药喝了,我方才命人问过御医,可暂停一日药熏。”乔绾想到刚刚那个梦,仍觉得生气,接过药一饮而尽后直接背对着他躺回床上。慕迟定定看着她的背影,头上的发髻微乱,华丽的珠钗步摇颤动着。他俯身替她将珠钗一根根地抽了出来,却在抽出藏在发髻中的一根发簪时微顿。她并未佩戴那枚玉蝶珠钗,反而戴了一根金丝镂花簪,簪尾下垂落一根金丝,金丝上巧夺天工地雕刻了一只凤鸟,华丽至极。可那根金丝下,坠着一枚圆润的红玉珠,像一滴血珠,也像一枚红豆。*大齐国境南部。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朝燕都的方向行进着。后方骑马的武将看着前方一袭朱槿胡服的男子,小声问身旁人:“听闻平北将军连夜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就只为着随咱们一道上燕都去?”另一人朝前望了一眼,摇摇头:“不知,不过有平北将军在,此次武斗定摘得魁首。”武将赞同地点头。唯有前方的亲卫听着身后的窃窃私语,叹了一口气,踢了踢马腹驾马上前,看着身披朱色披风的男子:“少将军,马上要入大齐了。”即便已封平北将军,边疆的将士们仍习惯称一声“少将军”。男子单手握着缰绳,眯着眼朝燕都的方向望了一眼,懒洋洋地应了一声。高束的马尾随风晃动,其中一缕辫尾,坠着一枚红豆似的玉珠子。作者有话说:患得患失安全感为负的狗子:红豆,红豆,红豆,红豆,红豆……第70章 、景阑诸国来齐之日, 正值三月初五。春意浓郁,天色也格外晴朗,燕都不少百姓均对异国他邦之人很感兴趣, 纷纷凑到官道两旁看个热闹,一时之间可谓万人空巷。毕竟今年与以往不同,往年庆典会持续十五日, 不知为何, 今年却缩减为了七日。今日不看, 往后更是没机会了。乔绾待在金银斋中,看着空荡荡的铺子和门口乌泱泱的人群, 无奈地笑了笑。倚翠今日有些不适,绣娘和账房先生也都好奇地跑到外面看人去了。乔绾无奈地笑了笑,以往她便是被围观的人之一,那些大人物都坐在华丽的马车中,面都不曾露一下, 外面的皆是些护卫,有何好看的。下瞬乔绾突然想到了什么, 笑意微敛,拿起手边的铜镜, 不知多少次看着自己的眉毛。今晨慕迟也不知抽了哪门子风, 竟要给她画眉。他画得倒是精致,只是到底不是自己画的, 乔绾总忍不住察看一番。外面的人群传来几声细微的轻呼, 乔绾下意识地朝外看去,只瞧见一道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红色身影飞快闪过。乔绾一僵, 将铜镜放下, 不觉朝门口走了几步。一队人马已经走向前方, 马车挡住了那道身影,只若隐若现看到一抹朱红色背影,单手牵着缰绳,透着几分意气风发。乔绾眉心紧皱,旋即笑自己定是看错了。而此刻,大齐宫中。慕迟一袭玄色衮冕坐于高座之上,墨发高束,两根金色玉带自发间垂落,衬着上好的颜色矜贵冷艳,冰肌玉骨,如琢如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椅侧,指尖苍白冰冷,面无表情。只有立在一旁的司礼知晓,公子这样便是心中在不安、焦躁。外殿传来太监宣诸国来使进殿的声音,层层传入金殿之中。慕迟双眸仍不甚在意地微眯着。来使依次入得金殿,见礼后落座。直至一声“黎国来使进殿——”的声音传来,慕迟不觉欠了欠身子,手紧攥着椅侧,看着一行人徐徐走进殿来。为首是黎国使臣,而使臣身旁,景阑穿着一袭朱槿色绸缎袍服大步走着,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左额却多了一缕长发垂下,比起以往的顽世轻佻,倒是多了几分沉稳。使臣俯首,行了大齐礼节:“黎国使臣参见皇帝、太子殿下。”身后众人也随之行礼。黎国如今到底也是南部大国,皇帝很快赐了座。只是原本俯首行礼的景阑,却在起身的瞬间,抬头朝龙椅旁望了一眼,目光微沉。慕迟迎上他的视线,看着他身上的红衣,双眸微眯。当年在陵京皇宫殿前,他便是穿着一袭红衣与乔绾站在一起,红衣似火,像极了嫁裳。慕迟眼底骤然升起几分暴戾,本面无表情的神色阴沉得可怕,周身阵阵冷冽。然而就在下瞬,景阑随众人一同落座,转身之际,身后高束的马尾随之晃动了下。其中一缕编成细细骨辫的辫尾,嵌着一枚红玉珠子。像极了一颗红豆。慕迟死死地盯着那枚红珠子,只觉自己的心口处一阵瑟缩。——乔绾也戴着这样一枚红珠子。红豆,寓意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