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僧袍和龙袍
作者:宋象白      更新:2023-05-08 16:11      字数:2371
  战马一声一声的踏过。那凝固的笑容始终没有消散。大概是已经入另外一个梦乡,听着那铁马春风。春风吹散开笑脸上的尘土,一阵一阵的。吹散开了,又盖过去,渐渐的,笑容也沉入了土中。为了攻城,已经死了无数人。从来战争就是先用死人堆起来的。所以,一旦城门开,所有人都没有逗留,都不要命的往里冲。冲破了滚滚浓烟。被沙石飞溅,神佑睁着眼,泪水却抑制不住留下来。城外很惨。城内也很惨。他们冲进来,看到城内到处都是尸体。新鲜的血液,甚至还有温热感。申城人,大多数懦弱,也还是有不懦弱的。他们用生命的代价,开了这座悲伤的城市一个缝隙。接下来,就要大军自己努力。他们冲进城,以为胜利就在眼前。实际却没有。申城变了。再没有风月街,再没有东市西市,再没有吴罗巷……攻破一座城门之后,再往里走,居然还有一道城门。他们甚至连二皇子的面都没有见到。申城,像是一个竹笋一般,城墙一层一层的。申城的百姓也被一层一层的区分开了。短短的一段时间,申城就成了一座巨大的监狱。踩着刚刚死去的无数人的尸首,有自己人的,也有火鬼的,神佑带着大军又攻破了一座城门。这一刻,看到的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圆形的图。而走近了才发现,那图居然是由密密麻麻的堆着新的尸首形成的。像是一个巨大的由尸体组成的圆形箭垛子。那场景任谁看了都觉得心慌。神佑看了一眼那箭垛子,已经没有烟雾尘土了,可是她眼中还是泪水不停。在战场上,哭是最没有用的。她的情绪上已经足够坚定了。可是泪水却依然会流出来。她身边熟悉的人少了很多。她只受了一点轻伤,可是身上的鲜血很多。染红了。脸上也是,溅上了血点子,和泥点子。脏脏的。……二皇子下令杀光面前的人。并没有意外。他觉得很是无趣。听到了震天的响声。他知道城门开了。不过他并不担心。开了第一道城门只是让他们更接近死亡而已。从他接手这座城,他就在做这件事,他相信自己能做好。他向来是个有规律有计划有准备的人。他打了一个呵欠。感觉到疲惫,甚至有点困。他的马车掉了个头。他想回宫去睡觉,应该要睡一觉。困意如同流水,突如其来的就涨潮了,满起来。他抑制不住的想睡觉。甚至靠在马车上,马车轻微的颠簸,都让他昏昏欲睡。春日。暖阳。有风。好眠。直到,他听到了新的声响。整齐的声音。呢呢喃喃,有点烦。可是当他睁开眼,却看到了他梦寐以求的人。眼前有一群僧侣一般的人。僧侣当中,就是他。这一刻,二皇子陡然清醒了。他计划了很久等待今日,是他必须做的。他织了一张大网,等着鱼儿入网。没有想到,此刻这般完美。似乎所有大鱼小鱼都来了,连他惦记的漂亮的独特的眼睛的一条美人鱼也出现了。二皇子很兴奋。甚至有些忘乎所以。他想站起来走过去。不过才站起来的瞬间,腿上有一点疼痛提醒着他。不能涉险。可是他想要的人,就在眼前。又有震动声。声音很近。拉车的马都有些不安的转动着身子。几匹马被拴在一起,转动的时候方向不一,于是马车也动荡起来。二皇子被震的有些晕。他有些暴躁起来。爆炸的声音太近,说明敌人来的很快。比预想的快了许多。而他现在应该下令射箭。就像刚刚那样。可是他居然开不了口。他讨厌意外。可是意外有时候又总是有惊喜。他惊喜的发现,穿着红色袍子的荆皇太好看。鲜红色很称肤色。显得他的皮肤那样的白皙。而他那双眼,漂亮的即使这么远的距离,还是能看清的感觉。让人沉迷,像是宝石。他此刻应该挥手下令射箭。然而他呆住了。跟很多时候发呆一样,他就那样呆呆的望着前方。铁蹄的声音越来越近。路边的屋子上的旧瓦早就落光了,现在新瓦也开始滑落。从屋顶慢慢的滑落到地上,发出不那么清脆的声响,因为地上已经堆满了。和尚们由远及近。大军由远极近。鹿歌受伤了。一条胳膊差点被砍断了。鲜血染红了他自己半身。明知道会死,主将还是要带头冲杀。士气可用就是这样用的,并不是人人都不怕死,只是在这样的场景,前面有人冲,也只好跟着冲上去。副将田离更是伤的严重。他的左腿已经没有知觉了,直接被斜斜的削掉一大片肉。然而他骑在马背上,如同不知道此事一般,始终前行。他下马可能已经站不住了,可是此刻在马背上却脊背始终挺直。战旗飞扬。握旗的人已经换了好几个。上一个人倒下,下一个人接上,旗杆子也成了鲜红。似乎鲜血的红色成为了最简单的颜料,在这里随处可见。神佑觉得有些失聪,她似乎听不见声音了。周围人似乎都安静了,虽然嘴巴张张合合的,但是她一句都听不见。泪水冲刷了她的眼睛,她的视力向来不错,此刻也看的很清楚。大帝之国二皇子就在面前。而二皇子面前挡着一群红衣僧侣。僧侣中间,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留好的头发又剃光了。她以为他也走了。如同熙皇唐希消失一般。海上可能多了一叶扁舟。天下再无熙皇。荆国一把大火,熊熊燃烧,把冬天都烧化了,荆皇也消失了。传闻说荆皇的尸首就在那沃土厚灰当中,沉睡着,如天地一样,成为灰了。有人说这是报应,报应荆皇锐把妻子和孩子的尸首都烧了的缘故。总之,荆国已经没有了。荆皇也没有了。可是神佑此刻,泪水如同一条河,她看清河对面的人。有她的同窗枯木春,有那个性格很不讨喜的枯木长河,还有他。他穿着僧袍,抬起头。也看到了她。春风在这一刻似乎有些激动。春风掀开了他的红色僧袍。春风掀开了她的金色龙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