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作者:宴时陈羡      更新:2023-05-09 16:08      字数:2452
  “柴房?”他身子孱弱,柴房简陋,连块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那地方怎么能够让人养病呢?含妙解释说,“张麽麽安排的,说是男丁太招眼,养在公主身边不合适。”张麽麽是裕安长公主的奶母,自然事事替她考虑周全。江南不必京畿的公主府上,这里多是外人,要叫人再传些话出去,只怕又要翻出什么风浪。届时,传到皇弟口中,只怕回去又要传来问。张麽麽的担忧不无道理。细细想来,柴房就柴房吧。用过了早膳,始终放不下心,楚凝着人熬了滋补养身的粥食,带过去柴房。张麽麽打点好了,守在柴房外头都是长公主府跟出来,信得过又不会多嘴的仆从。“公主,您买他回来,预备要叫他做什么啊?”他那身子骨只怕难好,就算好了,能做重活吗?“他这病若是好了,难不成还要带着他回京畿?”既做不了重活,这样好皮相的少年难不成要跟丫鬟女婢一般,养在公主的内宅?恐怕要遭人非议,坏了公主的清誉。清誉?楚凝历来不在乎。楚凝当时就被那张晃眼看见,相似的脸庞吸引过去,昨儿个只想着救人,没多想后边的事。至于他的去处安置....“待我问问,再做定夺。”驿站的柴房年久失修,比楚凝想象中的环境还要苛刻。早起冒了春雨,屋檐滴滴答答落着水,到了廊下堆积起来,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柴房里头脏,公主在外头等,奴婢着人带他出来给公主回话。”想到他高热才退,只怕身上虚弱没力,身上的伤处也是郎中才上的药,挣开了只怕不好。“不必了,我进去,带他出来,着人看见反而不好说话。”裕安所言非虚。含巧吩咐人迅速拾掇,弄得利落洁净,让公主可以落脚。外头闹得动静大,里面的人已经醒了。进门时,楚凝见他就窝在一堆枯草上,身上套了麻衣布,虽然料子不好,看着能添上一二分暖和。见了人来,少年的眼神倏而防备,浑身肉眼可见的紧绷,更缓缓后退了些,他的手抠拿住碎木屑块,充当防身对抗的利器。戒备,随时准备反扑的状态。大抵是在会吃人的险境中存活久了,一点点风吹草动,贸然的靠近都叫他害怕。脸依旧没什么血色,唇也白得吓人,他真的很瘦,衣衫拢不全单薄的肩骨,歪了一些,露出深深的锁骨窝。他生得实在漂亮,尤其是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骨碌碌看着楚凝,眨也不敢眨。又很像是被人丢在路巷旁,没有人要的小狗,尤其可怜极了。作者有话说:第4章“好大的胆子,见了公主还不下跪。”含巧平白不喜他的无礼,在一旁责骂道。听到了尊贵的身份,浑身僵了一个颤,果真迅速低下了眼。他并没有放下手中尖锐的木屑,反而将其握得更稳。“含巧。”楚凝皱眉,“你先出去。”“公主?”含巧又要多话,含妙及时制止了她,将她带出去了。想到角斗场那块吃人地,想必从前也没有几日安生日子,眼看着像个刺猬,慌慌怕怕是个没有着落的样子。他看着,年岁还小。甚至比皇弟还要小。他和他还是有像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着年岁小的缘故,所以才不那么像。一时之间,整个柴房,就剩两人。“.......”虽然晕了过去,脑子里却还记挂着那双干净柔和的手。那双手似乎有无限的魔力,想着想着,身上的病痛迷幻性地减轻了。还以为自己已经见阎王了。不记得怎么流落到那块地方的,暗不见天日。刚开始进时,就遭了第一顿毒打,角斗场训奴的把式,名为管教,实为杀威。因为他反抗了,所以被打得更厉害,势单力薄寡不敌众,被打得半死。为了能够防止奴隶逃窜。角斗场每日给奴隶放的粥里都放了少量的软筋散。想要逃出生天,极难。许是他的价值还没有发挥出来,就这样死了可惜,角斗场舍了一些烂药给他吃,将他丢在一块暗室里关着。烂药能起什么用,伤口淋了雨被人用镣铐拖出来时,滚过地上的泥,已经化脓。或许,就快要死了。临死之时,听到外头的人迷迷糊糊耳边说大笑着盘算说,他的面皮子不错,上不了场子就送去奴场给人挑。有些看客就喜好这一口孱弱的。病怏怏的最好,死在了榻上也是一种趣儿呢。有关这类看客,他见过,满脑肥肠浑身臃肿,油腻的脸上挂着恶心的亵笑。......再后来的事,他记不得了。只觉得疼,钻心刻骨地疼,肺里挤着几乎要吐出来,很难受却没有力气。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快死了啊。想到那双手,真干净啊,他还想再看一眼,想知道这双手的主人是谁?想着想着,身上的疼痛竟然缓和了许多。再睁开时,听到外头嘀嗒的雨声,醒了过来。相较于阴暗潮湿的角落,这块地方虽堆了很多柴,处处都是枯草,却已已经好得太多太多。不等他弄清楚这是哪?听到了外头的脚步声,有人来了,给他送药的,没多说什么,只让他喝。再后来,又来了人,这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女人的声音。他被卖了。还有女人敢去那块地?如果是女人,应该好对付多了。来者众多,先前吃够了亏,长教训,学会示弱低头了,收敛了杀意。本以为会是面容臃肿,眼神中带着亵笑的女人,他已经摸到了木屑,刺破她的喉咙,看猩红的血碰升。实在大大超乎意料之外,一瞬间的愕然。面前的女郎娇俏妩媚,高高在上,眉宇间似笼罩着淡淡的愁云,看着像担心和心疼,并没有算计。是担心?担心,不可能,是忧虑自己买的货是残次的吧,想要再看得真切一些,就被冷呵斥了回来。看不出来,妙容端正的女子也会做这样的事。尊贵无双的公主,呵。少年低垂了眸子,掩盖住眸光深处的寒意和凉薄,掠过她垂放在前的手。她就是那双手的主人。养尊处优的矜娇,难怪干净了。“你怎么不喝药?”她的声音温和绵软。旁边放着黑乎乎的药汁,浓得发苦。已经没有热气。是放久了,他还没喝。“不喝药,身上的伤不易好,郎中说你身上的伤很重,药不能落了不喝,这碗凉了,我叫人再给你端一碗热的来。”少见的耳朵一动,漂亮的眼睛抬起来,里头的阴冷敛得干干净净,只残留不解的探看。不懂楚凝的举动,她待他好,为什么待他好,是在耍什么花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