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作者:我想吃肉      更新:2023-05-10 05:30      字数:4621
  “娘!”一声响亮的惊叫从门口传来,乔灵蕙到了。乔灵蕙紧赶慢赶追过来,没想到还是出事了,她小时候也是这么挨骂的,在钟家这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是公孙佳打小哪里受过这个?乔灵蕙硬冲上前把母亲架开,又暗示把地上的丫环拉走。钟秀娥经这一阻,脾气没见好,反手推开大女儿:“你来添什么乱?!”乔灵蕙道:“您在外头受了气,拿回家来冲药王干什么?说好了去外婆家,您半道回来了,要怎么交代?”钟秀娥被女儿质问,脸上挂不住,反手捶在乔灵蕙的肩膀上:“你也长本事了!我生了一窝的讨债鬼!套车!”风风火火再往郡王府去。公孙佳站着没动,等钟秀娥一阵风一样的刮走,衣裙被只小手往下拉了拉,低头一看,外甥余盛正仰面看着他,小孩儿一脸的担心。公孙佳问道:“你怎么来啦?”乔灵蕙抬手把儿子摘下来:“你怎么来了?来人!把他送回去。”余盛大急:“阿娘!你答应了带我出来玩的!”余府武将出身,于读书不是很上心没押着他上学,但是他才五岁,也没有放他出门乱跑的道理,完全没有办法打听到金大腿的动向。好不容易快过年了,乔灵蕙要到处走动,其中重要的一站就是钟家,他就琢磨着兴许能见到小姨妈,也要求同去。乔灵蕙乐得儿子与钟家走得近些,痛快地答应了。万万没想到,还没到地头,就遇着事儿了。乔灵蕙薅着儿子,还要对妹妹解释道:“阿娘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从前是冲着我和丁晞,现在我们不在跟前了,就冲你。她没坏心,就是嘴坏。今天这事也不能怪她。”公孙佳听这话音就不能让她走了:“你说清楚。”乔灵蕙把余盛往保姆怀里一塞,拉过妹妹的手:“今天不是要去外婆家吗?本来说,你身子还没大好,就先不要走动了,阿娘就让我陪她一道回去。没进外婆家,你猜怎么着?遇着那个死对头了!”“?”公孙佳是真的不明白,以她娘的风格还能有什么死对头能活到现在。“哦,你不知道,就是太子妃的那个妹妹,嫁进容家的那个。”公孙佳还是不很明了。太子妃的妹妹们她知道,钟家跟太子妃的娘家纪家不太对付是真的,争个权位之类的是常有的,钟秀娥与纪氏的矛盾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里并不突出。“阿姐,说得仔细些。”乔灵蕙先把妹妹拉到榻上坐好,给她紧了紧围领,拨着炭火说:“你当然不知道啦,这事儿跟你也有一点儿关系的。当年,丁晞他爹死了没多久,阿娘要再嫁,选的是阿爹。”她亲爹早死了,跟亲爹也没啥感情,是公孙昂将她养大,她嘴里的“阿爹”就是公孙昂。“那会儿我已经记事了,当时还有一家人家,也相中了阿爹,想招他做女婿,你猜,是谁?”公孙佳了然:“纪家。可事情都过了,阿爹也不在了、她也嫁了,还折腾什么?她丈夫一个富贵闲人,她不忙着为儿女前程奔波,反而四处树敌?图一时痛快?”乔灵蕙摇摇头:“你不懂,我至今还记得当时全家有多么的开心,你道为什么——当年阿娘是东宫亲自保的媒。”“啊?”“嗯!”乔灵蕙非常肯定的点头,“我记得真真儿的,当时我一个没了爹的人,心里有多难受就记得有多清楚。我那会儿在丁家,过得不大好,多亏了阿爹。嗐,说这个做什么?说回来,我记得当时,纪家跟外婆家已经很冷淡了,纪家当时可是个热灶,可惜,自从没能封王,只捞到个乐平侯的爵位,就开始不行了。那一回可算是被正手反手抽了两个大嘴巴,能不记恨么?哎,你说,那天陈亚闹事儿,背后是不是他们?”公孙佳道:“我不知道。”余盛死死扒着门框叫嚷:“我不走!小姨,唔……”保姆把他嘴巴一捂,抬了出去。余盛担心得要死,因为他发现,丧礼过后大半个月,他小姨一丁点雄起的迹象都没有!一直病病歪歪的,今天的状态看起来也只是比丧礼当时好一点而已。虽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但至少让他守着金大腿啊!余盛将心一横,嗷呜一口将保姆的手咬得一松,他跳了下来,硬凑到公孙佳身边:“小姨~呜呜……”乔灵蕙骂道:“这个混账,就是欠揍!”公孙佳却记得正事,将手绢往外甥脸上一盖:“擦擦。阿姐,你还没说今天的事呢,这是遇上纪四娘子了?”“对啊,纪四个该下拔舌地狱的贱人!路上车遇到一块儿了,她该避让,她偏不,硬是凑上来,说阿娘孝中乱跑……”纪氏当时说的是“才死了丈夫,就又坐不住了?倒也是,这生的儿女都靠不住,哦对了,最该有出息的那一个,还是个病秧子,是吧?那是得赶紧找个下家,不然这一个两个指望不上,不再给他们找个后爹教养,你们娘儿几个可怎么办?要不嫁个御医?要说啊,孩子成不成材在其次,活下来最要紧。”钟秀娥要是能忍得了这个气,那就不是她了,跳起来要打人的时候忘了自己还在车里,发髻也撞歪了,衣服还因为自己的动作不小心挂在桌角扯坏了,回家换衣服来。衣服换到一半,小丫环又不省心,污了一套新衣裙,钟秀娥便借题发挥开始打人。乔灵蕙解释完,又劝说妹妹:“好啦,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了,别自己生闷气了啊。阿娘你还不知道的吗?她骂完了,痛快了,转头就忘了,回来你再念念不忘,岂不是自讨苦吃?爹娘手下讨生活,要学会忘事儿。”公孙佳却只关心一件事:“真是东宫保的媒?”“那还能有假?”公孙佳道:“我知道了,你也快些去外婆家吧,不然……”“哦,对!谁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乔灵蕙说完,提起儿子就走,边走边打,“你就该关小黑屋里喂老鼠!”余盛的内心是崩溃的,眼见呆在小姨身边这条路行不通,一边挨打一边想:这小姨咋不急呢?你不应该去郡王府的吗?小姨夫,元峥,你再不来,你媳妇儿就彻底成个傻白甜了,你以后会累死的!我踏马太倒霉了,穿进个魔改剧里qaq~~~~~~~~~~~乔灵蕙走后,公孙佳垂下了眼睛,荣校尉率先叫了一声:“少主人。”公孙佳忽然问道:“阿姐到后面来,怎么没人通报?是跑不过阿姐呢?还是怎么回事?”荣校尉马上答道:“我这就去查!”“我不想再重复了。”“是。”“传张禾、黄喜、薛维进来,带上人马,要二十个嗓门大的,带上锣,要二十个敢杀人的,佩刀,要二十个身材魁梧的,带棍。”“是。”“告诉单先生,我托他准备的东西,这两天就要。”“是。”荣校尉奔去处理守卫之事,公孙佳回房之后对阿姜道:“当年阿娘陪嫁进来的老人都还谁在?找过来!要年纪比我娘大的,不要小孩子。”不多时,阿姜带回来高矮胖瘦的五、六个婆子,人人扎煞着手,有些不知所措。公孙佳道:“一件事儿,谁知道当年外婆家和纪家怎么结怨的?”几个婆子低着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公孙佳的头又有一丝抽痛,忙掐住了额角,低声道:“看来是知道一些事的,你们是自己说,还是让我戳开你们的嘴?在我这儿说了,我给你们保密,不说,来,传小林进来,让他带上人。”一个高个儿的婆子忙跪下说:“别!”说完拿眼睛在侍女们的身上瞟。公孙佳摆一摆手,侍女们退去,高个儿的婆子才道:“不是奴婢们瞒着您,这事儿郡王下过令,不许人提。曾有人因此被打死。”公孙佳不耐烦地敲敲桌面,矮个的婆子忙说:“是您的大姨母。”公孙佳又敲了敲桌面,高个的婆子道:“她嫁进了纪家,没有一年,难产死了。”“就这?”公孙佳都要笑了,死于难产是多么经典的一个死法?哪里没有死掉的产妇?何况自她记事,就没听说过自己还有第二个姨妈,只有一个嫁给了延安郡王的小姨。而且,钟家要吃了这个亏,怕不是得闹翻了天去!婆子们低声道:“那是因为,她最早是与……如今的太子订的亲,亲上做亲,知根知底,多么的好。后来,不知怎么的,咱们郡王就说退了亲,太子订了纪家的小娘子,那时候纪家可不得了,要他们出力,只好娶他们家的女儿。太子妃也不是一般人,嫁过来之后,就给自己兄弟说了媒,将您大姨捞到纪家去了。”公孙佳看着她们,将她们看得一个哆嗦,缓缓地道:“我会去核实的。”胖的那个婆子再也撑不住了,瘫坐在地:“小娘子哎,您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这个事儿,您好问谁去?陛下都不许人提的事哟……”她哭的声儿有点大,阿姜在外面敲门:“主子。”婆子马上住了口,公孙佳道:“进来,把她们好好送出去,好生养着。你们现在是公孙家的人,别人的刀砍不到你们的头上。阿姜,咱们去前面。”阿姜担忧地扶着她,低声问:“头又疼了?”“没事。走。”~~~~~~~前厅里,单良是到得最早的。公孙佳等他坐下,才说:“刚才的事,先生知道了吗?”“不是很清楚。”“哦,我娘在外面受了纪家人的气,回来撒气,唔,我挨了两句。我的骂不是白挨的,总要知耻而后勇,为她老人家讨个公道。您知道纪家与我外婆家有什么恩怨吗?”单良深深地看了公孙佳一眼,公孙佳平和如昔地回望。单良道:“恩怨太久,左右不外是权势之争,也夹杂些争夺圣宠的意思。不过,我不劝您动手。”“请教先生。”“您以为圣上和东宫就很喜欢他们吗?”“嗯?”“钟郡王与朱郡王为何是郡王,纪氏只得一侯爵?钟、朱从不敢在陛下面前挟功自重,纪氏,呵呵。旧事如何,烈侯在世的时候查过,后来不了了之。看来是不重要的。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您坐等他们的下场就好,您现在该关注的是家里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跟阿娘说家务的事儿。我不想再央求人了,这回求了,下回再求?求母亲点头我管理自己的家务?一句‘你身子不好’我就该养病,我歇了,再说‘你什么忙都帮不上’?左右都是我的错了,嗯?收拾个纪四,收了家将的处置之权,您看怎么样?反正纪家是要完蛋的,废物利用。如何?”“您可不要适得其反,反给纪家续了命。”“容家的人欺负了我的母亲,干纪家何事?”单良道:“容氏清贵,诗礼大族最要脸面,郡王、烈侯都不愿得罪的。”“容氏分了五房呢。诗礼大族就更好了,我不失孝道。”“那就结仇了。”“他们自找的。先生,我请您准备的东西……”“已然备齐。”“多谢。”时间掐得刚刚好,他们聊完天,荣校尉、黄喜、张禾、薛维也到了,站成一排抱拳:“少主人。”公孙佳问道:“敢杀人吗?”四人一胸脯:“谨遵令!”“好,点齐人马,跟我去宣政坊容家,堵门。”四个人里有两个脚下踉跄,剩下两个也忍不住看向单良。单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公孙佳发出一个鼻音:“嗯?”薛维心里打了个突:“是!”“出息!骗你们的,”公孙佳嗤笑一声,“阿姜,备车,走。”第8章 闹事宣政坊里不乏高门大户,几代的人住在一起,每逢上朝、散朝、散衙之后,满目官服鱼贯进出。也曾有人生出嫌隙,演出闹剧,但是本朝宣政坊第一闹,注定是要属于公孙佳的。冬日的午后,容太常家的门房眯着眼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太阳暖暖的照在这些不愁生计的人身上,令人生出了一种闲适慵懒的优越感。府里不上朝坐衙的人,白天有出门的,有在家里处理家务的,门外停着几辆访客的马车,拴马柱上也有些骏马。有些访客索性早到,就等在家里,等男主人回家好叙旧又或者请托。门房上扫一眼便知这些客人能为自己带来多少收入,心里正美。管事的晃了晃脖子:“都打起精神来,一会儿府里郎君们都该回来了。”话音未落,又见到一队人马护送一辆华车奔驰而来,马是骏马,骑手透着一股彪悍的劲。车后两队步卒紧随,也是劲卒。门包不会小!管事灵动了起来。比他行动更快的是来人。只见几个头领模样的中年人各领一队,一个带着二十携棍的军士将进出容府的道路拦了,一个带着二十个膀大腰圆的持锣军士一字排开,最后一个带着的二十个手下,上来便抽出了马刀。眨眼之间便将容宅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