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芮倒是猜到了一些原因，“生不逢时吧，现在看来品质高，产量低是优势，可以饥饿营销。但是八九十年代未必是，八十年代日本经济泡沫，九十年代金融风暴，市场当然打不开。”“那现在怎么忽然上涨得这么快？”“这就和许多画作，画家过世后才为人所知，声名大噪，一个道理。毕竟绝版了，而且口感还这么好……”口感这么好的威士忌，比起其他人，许芮只尝了两杯。深蜂蜜色的酒水，闻起来带着泥煤和雪莉的厚重味道，喝起来先甜，后甘苦，口腔里像是有着被烟熏包裹住的西梅、乌梅干、东方香料……甚至巧克力蛋糕的香气。口味迷人，也易饮，如果上了年份，品质将更为惊人。可惜，这毕竟是烈酒，高达四十多度，许芮酒量虽过得去，也怕多尝几杯影响后面的花钱效果。即使品酒会上为了保证品鉴的步调，都设有小桶，供品尝后吐出，也不敢冒着喝醉的风险。定点得这么死，这可是唯一一次的花钱机会了。大约数十分钟的品酒后，会所的威士忌拍卖终于开始了。场内并没有设座，来宾都是站着，连拍品都没有完全公布出来，更不像大型或专业拍卖公司那样有拍品册。什么也没有，完全考验客人们自身的专业能力。许芮当然没有什么专业能力，就算是童欢，也和这些资深威士忌爱好者甚至藏家无法相比。不过，她已经知道拍卖会的最后的拍品才是压轴的，品酒时就听到有人猜测最后几瓶的种类。种类虽然不了解，但是他们的估价却都在数十万以上。幸亏他们交谈是用英文，许芮不至于和听日语一样的摸瞎，心里也打定了主意。比起前期的几万元一瓶的酒，还是直接拍最贵的方便，不然两百万得买一箱子回家。因为场地不大，即使来宾不算太多，也有些拥挤，尤其是没有座位。拍卖主持人展示威士忌时也不像正式拍卖那样有个高台，因此大家都想占据前面的位置，才能将拍卖品看得更清楚。宾客以男士居多，基本没有几个女士，许芮这样的小姑娘更是万绿从中一点红。她的朋友们都没有往前凑热闹，而在后方品酒，喜欢的也只准备买几支新瓶的带回去尝尝。只有许芮往人群扎堆的地方去，她倒是可以等拍卖到快结束的时候过去。但是为免开拍人没挤进去，导致没买成功这种乌龙……她必须先抢占个视野清晰的位置。可是因为不懂套路，许芮没有抢到先机，等她再过去时，已经人挤人了。看似高端的场合，这些爱酒的男人们个个痴迷投入，许芮不仅没挤进去，还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家伙踩了脚，痛得低呼了一声。那家伙不仅没道歉，还用咖喱味的英文和同伴嘲讽了一句：“难以想象，居然有女人敢跑进来买酒，在日本这是允许的吗？”那同伴头也没回，“未必买得起酒，凑个热闹吧，这可不是外面随便什么酒。”胖子接着说教：“喝酒也不行，这可不是女人可以做的事。在印度，这样的女人是一定要好好教育，可不能让她影响家族荣誉……”神tm家族荣誉！许芮光是听，就气得不轻，连脚背的痛的都忘了，只想在这家伙屁股上踹两脚。如果不是怕被会所的人赶出去的话，她一定会这么做。但紧接着，许芮就听到他们两说到了拍卖的事。“你看，拍品拿出来了，有40的轻井泽金龙，不正是你看上的吗？”“是的，是的，让我走近点。”那两人往里挤了挤，许芮却是翘起唇角，已经想到怎么回报那不尊重女人的死胖子了。当然，她也得先挤进去，幸亏还有陈蓉。陈蓉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手法非常专业，很快给许芮开出一条血路，让她不仅挤了进去，还挤到了最前面，直接站在主持人的桌子前。而这桌子前，全是男人，只有她一个女的，连陈蓉都在她身后，一下子吸引了无数目光。这些目光多半有些不以为然，但还不至于像那个胖子一样叽歪什么，而是重在看酒。很快，各式各类的轻井泽威士忌开拍，喊价者众多，许芮却静观其变，并没有报价。要不是有陈蓉在后面顶着，只怕早被其他人挤了出去。直到那支“40的轻井泽金龙”被拿了出来，许芮才眼前一亮，她看到刚才那胖子果然举了手，接连报了五次价，从80万円攀升到200万円。这时，场上已没人再举手，胖子得意洋洋，和同伴说着什么，显然觉得美酒到手。可是，当主持喊到第二次时，忽然有人用英文喊价“205万円”。胖子脸色一变，转头看到了喊价的人，正是刚才的那个女孩，她穿着一身包臀露腿伤风化的裙子，脸上的笑容似在示威，真该被好好教训一顿。他举起手，豪气的说：“250万円。”“255万円。”许芮也举手，冲胖子微微一笑。她却并不夸大价格，当然是有原因的，超出市场规律的商品不符合任务规则。系统1212：“没错，所以你最好不要想着靠夸张的价格，钻空子完成任务。”许芮啧了一声，“就这点难度，我至于吗！”看上去虽然不至于，但她确实想过这样，比如只值50万的东西，报价200万，就没人和她抢，然后直接完成任务……可是，她还记得去年第一次参加拍卖时的场景。那次，许芮花十万买郝秋一顿饭，就被告知严重超出市场价。幸亏她反应快，郝秋也超厚道，将一顿饭换成一周，不然那次任务就黄了。吃一堑长一智。钻空子也要钻得有水平，不然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280万円。”胖子没想到她还敢接，犹豫了一下，再次举了手。许芮紧跟着也举了手，不多不少，又加了一个最低单位5万円，“285万円。”胖子顿时气得瞪眼，还想再举，却被同伴拦下了，“再加，这价格就不怎么好了。”胖子当然也知道，可两人这么比价，已经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他可不愿意在女人面前落了下风，又加到“300万円”。许芮小手一挥，又加了那么5万円。胖子几乎觉得她在玩了，于是一鼓作气，直接喊价“400万円”！这价格一出，场上一片哗然，连主持人都愣了愣。当敲到第二下时，胖子冲动过后，已经后悔了。他看向对面的许芮，许芮也看着他，笑眯眯的活动着双手，就是没有再举起来的意思。最后，主持人敲到三，“40的轻井泽金龙，400万円成交！”其他酒客都惊异不已，不少还嗤笑，“疯了吧，300万円勉强算合理，400万円这闹着玩吗？”“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家伙。”“可不是，还没人家小姑娘懂行。”一阵鄙夷的低声议论后，胖子脸涨得通红，灰溜溜的从人群里退了出去。接下来过了几个拍品，就到了压轴大戏：两瓶1960年份的轻井泽、轻井泽全套羽生“纸牌系列”威士忌，年份从1985到2000年不等。最后的全套系列，起拍价就相当于rmb的200万，成交价至少三四百万。许芮再有钱，也没有钱到多掏自己一两百万来做任务，即使掏，也得留在关键时刻。所以，她的选择是前面两瓶酒，算一算，应该差不多。“1960年份的轻井泽威士忌上市前曾在桶中陈年52年，上市后仅推出41瓶，是现存世界上最稀有的威士忌之一……”主持人用日语介绍了一遍，还有个会员用日语口音的英文翻译了一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虽然吸引了这么多人的目光，但是真正喊价的并不多，因为起拍就是800万円。日元汇率是16倍，相当于50万。50万在酒类而言，已是非常高价，何况还是起拍，门槛拦下了大部分人，却拦不住有备而来的人。就像许芮，她5万一次，5万一次的喊价，不论对方加一百万，还是五百万，她总是在对方的基础上，再加5万。一副不嫌麻烦的样子，简直让人觉得她是来玩的。就在大家议论纷纷的时候，许芮却用这样的喊价攻势，坚持到了最后，硬从一圈竞价的人里脱颖而出。主持人敲到第二下，“1960年份的轻井泽，两瓶3005万円。”许芮见没人有喊价的意思了，连忙拿手机算着汇率，这就是出国买买买的不好了，汇率自理。按照即时汇率，居然才187万多！“第三次，成……”“等等！”眼看要成交，许芮连忙喊了一声，从主持人到其他酒客都看了过来，神色各异。那个胖子又冒了出来，幸灾乐祸的身边的人说：“看来是没这么多钱，慌了吧。早说过，这样的拍卖就不能放女人和小孩进来……”许芮现在当然不是没钱，而是钱太多了，多出了13万没地儿花。折合过来是200万円。怎么办？好在这个差价，相较于两瓶酒的价值不大，还有足够的上浮空间。许芮早就有了预案。她看向了主持人，不慌不忙的说：“听说贵会和会员们这几年热心于‘轻井泽’恢复生产，如果恢复有望，相信以后能尝到这样顶级威士忌的人将更多。为此，我决定加价200万円，当做对贵会和所有威士忌爱好者的支持。”许芮说的是英文，措辞得体。在场大约有一半的外籍人士，虽然不是全说英语，但能听懂的，眼神都起了变化。他们之前对这个年轻女孩的不以为然，已变成了惊叹和赞赏。对于威士忌爱好者来说，恢复生产无疑是大好事。对收藏家来说却相反，绝版才能大程度的保持酒类的身价，像许芮这样收藏了天价酒的人，以行动支持“轻井泽”恢复生产，是牺牲自身的利益。许芮这种态度和做法，一下就赢得了这些威士忌爱好者的刮目相看。主持人虽然听不懂，但旁边有翻译解释。听完之后，他便以日语复述了一遍，然后冲许芮鞠了一躬，非常认真，说了一句日本话。许芮也听不懂，不过他说完后，大家都掌声如雷，就连那胖子也呆愣的拍了几下巴掌。现场忽然气氛热烈起来，场外的朋友们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然后便看见原本站得水泄不通的拍卖区域，忽然让开了一条道，许芮笑着冲身旁的人点头，落落大方的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比起进去时的拥挤狼狈，此刻的她可以说是掌声欢送，令不远处的朋友们目瞪口呆。“我勒个去，你又做什么了？”“你买酒了？”“买个酒也不用这么大架势吧，还鼓掌欢迎？”大家围了上来，无不好奇，许芮笑着解释：“是买了两瓶酒，然后支持了他们会所一点经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