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作者:弓青瀚      更新:2023-05-10 10:08      字数:3688
  裴妙珩的眼神一敛,不再望向少年,伸手请慕书玉落座,道:“走了一路,快些进来取取暖。”“是,殿下。”前院离后山梅花林这里可不算近。慕书玉随着严忠明这一路走来,头顶发丝、肩膀等处已是落了不少雪花。她走进亭中,伸手拂了拂,雪花须臾化水消失不见,只是,衣服难免有些湿意,但好在是外面的白色大氅,而不是内里衣物。裴妙珩见状道:“脱下来,挂在那儿用炉火烤一烤,旁边有我的披风,你穿上,省得着凉。”“谢谢殿下。”慕书玉闻言脱下大氅。亭子里有挂衣架,也有温烤衣物的鎏金瑞兽炉,慕书玉挂好大氅后,又摘取下一件较薄的披风穿戴上,随即才坐于裴妙珩的对面。“殿下好贴心,这披风是为书玉特地准备的吗?”慕书玉扯了扯披风垂下的布条笑道。这披风不薄不厚,穿着既不累人,而且又保暖,披戴坐于亭下赏景饮酒正正好。何况,裴妙珩的身上已经有了一条披风,这一条为谁准备出不言而喻。裴妙珩道:“难得过来一趟,总得叫你待的舒心些。”慕书玉忍不住笑起,道:“劳烦殿下惦记书玉了。”“对了殿下,这是书玉送给您的礼物。”“上元节那天,书玉无法亲自为殿下庆贺,现在便就当提前为殿下庆生了,这是书玉一人为殿下的祝贺,祝殿下福寿绵绵,心想事成。”说罢,慕书玉将两幅雪景图和酒一一递了过去。画都被装在画筒里,包裹严密,没有被雪水浸湿,倒是酒坛上面曾落下一层薄雪,此时到了亭中,却全都已然化成水了。待慕书玉递过画筒后,再去拿酒,坛身不免湿滑,她起身时竟未拿稳。眼看酒坛快要掉落下去,摔得一地粉碎,好酒也将浪费,慕书玉不由地轻呼一声。但下一刻,她的双手手背上便倏地覆盖另外一双温暖的掌心,不仅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而且牢牢地托稳了酒坛。“小心些。”裴妙珩道。掌心下的手背皮肤滑嫩细腻,带着被风雪吹过的微凉,就像是上等的玉石,却又比玉石更加令人爱不忍释。这手竟是全然不同于他的柔软、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叫裴妙珩不禁心神一晃。虽然很快便回过神来,但裴妙珩却皱了皱眉,为他不受控制的思绪……慕书玉却误以为裴妙珩嫌她莽撞、不小心。酒坛被放在石桌上后,待裴妙珩要抽手离去时,慕书玉反而一手扯住了他的袖子,敛眉,神情羞赧地开口说道:“殿下,书玉惭愧,竟如此疏忽大意。”“要不是殿下及时托住酒坛,好好的一坛酒就要被书玉给摔了,对不住,殿下,都怪书玉没……”“行了,不过就是一坛酒,瞧你,好像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裴妙珩见慕书玉这副样子,又是无奈又是想笑,道:“我又没有要怪罪于你的意思,快些坐好。”慕书玉闻言,这才放下心来,脸上重新绽放出笑容,松开裴妙珩的衣袖坐好,道:“殿下宽厚,书玉谢过殿下。”裴妙珩也坐稳,指尖却不由划过慕书玉方才轻轻扯过的那截衣袖。随即,他道:“北方的雪景与南方的雪景颇为不同,你送的这两幅雪景图,我回去后会好好观赏一番。”“现在却不方便打开,以免被落雪弄湿。”虽然他们此刻身处亭中,可风却不停,时不时的将些许晶莹的雪花吹入进来,继而不等落地便融化了。慕书玉:“本就是送给殿下的贺礼,殿下何时观赏都可以,不过这酒,殿下不妨现在就品尝一二?”要说这古代的十大雅事。——书法、焚香、品茗、听雨、赏雪、候月、酌酒、莳花、抚琴、寻幽。如今,赏雪、酌酒、莳花皆有,便既是雅事、亦是享受。裴妙珩自是对此应允,随口问道:“这是什么酒,你喝过吗?”“外邦来的酒,书玉不曾喝过。”慕书玉将获得这酒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接着道:“早就听闻辅国公好酒。”“那么,想必辅国公特意从外邦寻回来的酒一定味道不错,既然得了一坛,书玉肯定要献给殿下的。”“这等薄礼,还望殿下笑纳。”“你有心了。”裴妙珩道。慕书玉亲自为裴妙珩温酒。待酒香四溢,温热的小酒壶取下,倾倒酒液于杯中,清澈的液体摇晃,慕书玉举杯敬道:“殿下,这一杯书玉敬您。”“立春过后,尚有几月便乡试在即,国子监也将毕业。”“书玉要埋头温书,参加乡试,等科举最后蟾宫折桂,也为避免被有心人发觉,怕不能再与殿下如此见面了,望殿下等待书玉为殿下效力。”裴妙珩也端起酒杯道:“祝君独占鳌头,如愿以偿。”酒杯相碰,慕书玉仰头喝下,烈酒入喉,犹如一团火烧滚入腹中,霎时温暖了整个身体。慕书玉差点控制不住咧嘴,这酒可真辣啊,不愧是大将军喜欢喝的酒,她敬谢不敏。但观殿下的面容,却仍旧如常,必然是喝烈酒也不在话下。这酒自是不能只喝一杯,随即,第二杯、第三杯酒下肚,慕书玉的耳尖、脸颊,就连眼尾处都不禁泛起了薄红,衬得眼尾小痣越发动人。她忙摆手说道:“殿下,这酒便留给殿下吧,书玉实在是不胜酒力,不能再多喝了。”实际上她还能喝,只不过再喝下去,恐怕又是头脑该不甚清醒,四肢也不协调起来。现在刚好,就不多喝了。裴妙珩放下酒杯,道:“你这酒量倒小,日后在外边,少饮酒才是。”“谨遵殿下教诲。”慕书玉朝着裴妙珩笑了笑,背后是白雪梅花,风一吹过,纷纷飘扬了起来……作者有话说:一更,二更在晚上~第71章 【二更】京城里下的雪总有融化之时, 待积雪化作泥泞,京城外缓慢驶来一队车马。最后,前头的马车停在了一处刚租下的院落门外。继而, 马车里先下来一位身着灰色大氅的男人, 约莫三十多岁左右的年纪,眼角已有了些许细纹,却丝毫不损他的样貌, 仍旧俊美温雅, 若雪中松柏一般,自有一股坚韧的气质。这男人便是祝清希,曾中状元, 本该入翰林院, 却自请外放为官多年, 在襄城当了许久的知县大人。如今奉旨入京,由知县升迁至从四品翰林院侍讲学士, 兜兜转转,还是入了翰林。现下, 就是祝清希携家人初回京城, 尚未有宅邸在此,便先租住下一座院落, 待日后买好一处不错的府邸后, 再搬过去。祝清希走下马车后, 望向后面。他这辆马车之后, 还有两辆宽敞的马车。祝清希抬脚, 往后面走去, 路过第一辆马车时, 他的脚步顿了顿, 却到底未曾停下,而是去了后一辆马车的旁边。不多时,这辆马车上便被搀扶下来一位老妇人,搀扶她的除却丫鬟以外,还有一位模样年轻的女子,见到祝清希后,柔柔地向他叫了一声“大人”。祝清希却未曾理会,对这位女子仿佛视而不见一般,只搀扶住老妇人,道:“娘,既然已经到了京城,您这位远房侄女该去寻家人了,不宜再跟着我们入府。”“我便叫来两个下人,带着她离开。”这话一说,方才还低眉浅笑、一脸羞涩的女子霎时流露出一副伤心委屈的模样,低声道:“大人,我……”老妇人则拍了拍女子的手,皱眉对祝清希说道:“这才刚到京城,连行李都还未曾放下,也不必如此这般着急送她去寻亲人,先进府再……”话未说完,前头的那一辆马车里便蓦然传来一声笑,嗤讽之意明显,还未曾说些什么,却叫老妇人倏地住了嘴,神色先不悦起来。这声音透过马车帘子传来:“之前说着急寻亲,非要跟着我们的马车走的人难道不是她吗?”“怎么这会儿终于到了京城,反倒是不急了。”“磨磨蹭蹭的不走想做什么,莫不是也想要跟着入府,再登堂入室,自荐枕席给我这夫君当个小妾?要不要脸。”“我看啊,全京城的人家都养不出如你这一般的厚脸皮,上赶着给人当小妾,你怎么不去那花街,逢人便笑,喊谁都是大人……”“何灵婵,你说够了没有。”祝清希脸色一冷道。老妇人则是捂住胸口,一副快要被她给气晕过去的模样。至于那位女子,则是早已泫然欲泣,一脸遭受侮|辱冤枉的神色,再也不敢多留,在祝清希随后的安排下,跟着两名下人离开了此处。前一辆马车的帘子掀开,一抹红色先露了出来,随即,何灵婵的身影出现。她穿着湘妃色的大氅,姿容艳丽,就像是在寒冬里盛开的一朵红牡丹,有着华贵之美。当然,她的表情也是傲的,下了马车后,面向祝清希和其母道:“她此刻走了,我自然是说够了。”“这一路来,我多番忍耐,却并不代表来了京城以后,还要容忍她入府。”“老夫人,想为您的儿子纳妾,倒也不必找来这等货色,还什么远房侄女,凭她也配进这祝府的大门?”“别说是妾了,就是通房,扫洗的奴婢丫鬟,她也不配。”“你、你……”老夫人抖着手指向何灵婵,气到口齿不清,却也坚持怒道:“你嫁与我儿多年,却一直未曾为我儿生育一儿半女。”“女子七出之罪你已是犯了其一,无子而且善妒,并不尊父母,是为逆德,你、你……我儿啊,休妻,你快给我休妻!”老夫人气得连忙扯住祝清希的胳膊。而提到无子时,何灵婵的眼神一暗,先是眼底闪过伤痛,随即嘴角泛起冷笑,看了祝清希一眼,便不再搭理祝母,甩袖留下一句“卸车、搬东西”后就转身离开,进了这府邸。老夫人见状,差点要厥过去。祝清希急忙抚了抚母亲的胸口,嘴里说道:“娘,莫与灵婵生气,我早已说过,此生绝不纳妾。”“这是我的决定,与灵婵无关,不该牵扯到她的身上,无子便过继,族中……”“不行、绝不行过继,我不同意。”老夫人握紧祝清希的手腕,道:“凭什么我儿辛苦挣下的家业要留给外人,就是族中的儿郎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