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西雅图今年的天气很热，她穿着短袖T恤，大大的粉色衣服胸前印着白色的米菲兔，十分地趣致可爱。T恤下是紧身的白色短裤，笔直的长腿，肤光胜雪。

  萱萱姐姐已经回去几个月了，昨天收到她订婚仪式的照片，真的十分漂亮，好幸福，好羡慕。她托着脸，手指无意识地在身下的台阶上轻叩。还有，爸妈决定以后定居伦敦，叫她这学期结束后，下学期去英国团聚，她该怎么办呢？

  吴越远远地走过来，今天周末，他刚打完球淋浴过，头发还有些微湿，灰色的短袖衫配上黑色长裤，白色球鞋。他看到伸长腿坐在台阶上的霓虹，这丫头，全然不顾身上的短裤是白色的。今天她的长发编成了一个辫子绑在头顶，辫梢垂在肩头。毛绒绒的刘海下额头光洁，小脸雪白。

  吴越瞬间有点想要掉头跑掉，这丫头古灵精怪，花招太多了，吴越怕她。但一想到她带点倔强带点委屈带点促狭但总是含着笑的水汪汪大眼睛，他无意识地加快脚步走过去。

  萱萱回国之后，起初吴越和霓虹陷入了一种有点尴尬的关系，毕竟霓虹对吴越的心思他模糊地知道，可他说不清自己的心思。霓虹她快乐，活泼，阳光，吴越跟她在一起也很开心。可是这几个月，他们并不常常见面。

  霓虹没有再碰吴越的瓷，那次似真还假的表白，就像没有发生过。

  她抬头看到他，很快地蹦起来，伸长手招呼：“这里这里！”

  “今天找我有事吗？”吴越沉静地望着霓虹，片刻之后却将视线移开，仿佛旁边绿油油的树更好看。

  “萱萱姐发了她订婚的照片过来耶，你要不要看看？”霓虹欢快的声音响起，径直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传过来。

  吴越瞟了一眼。

  “很漂亮，祝福她。”他说。

  “你还在喜欢着她吗？”霓虹问，大眼睛里是未知的波光，却有着熟悉的倔强。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他，她想，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借口，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

  “都过去了，我们是朋友。”吴越淡淡地回答。这倒是事实，他钻牛角尖也有几年了，早该放下了。不过，霓虹她。。。。。。总是这么直接。

  她突然亮起的眼睛让他有点不敢直视，他低下头。

  “上次你说你的课程快要结束了，打算今年过年前就回国是吗？”霓虹问

  “嗯。”

  “那你以后就不来了吗？”瞬间低沉下来的声音，弱弱地问。却也有一丝不确定的小小的期盼，缠绕其中。

  吴越看看面前的霓虹。她仰望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有询问，有期望。也许因为紧张，她雪白的牙齿紧咬着下唇，唇下一道小小的白印泛出来。

  他心里抖了一下。

  “应该，是吧。”他低下头说。

  他到底喜不喜欢霓虹，自己也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开心的。从小到大，他默默地读书，默默地用功。爸妈不常在家，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也没有人去说，他也就习惯了把一切都埋在心里。长大以后，他默默地喜欢一个人，默默地看着她和别人谈着幸福的恋爱。他似乎，从来没有学会要怎么表达。

  活泼爱闹的霓虹就像是一道光，强行照耀进他的生活。那光是如此的绚烂，绚烂到一向沉默的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不能拥有，害怕自己的沉默会伤害这样的热烈。

  霓虹安静了下来。

  有一段时间，两人什么都没说。

  吴越看着霓虹，她眼里的期盼是那么的明显。

  他转过头去。

  “那好吧，不过还没祝福你顺利完成学业，要不，今天你请我吃饭？”霓虹的声音又清脆起来，她好像失落不过几分钟，此刻正笑嘻嘻没正经地说。

  吴越暗暗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瞬间，他差点就要说其实再读两年也不错。自己准备好了吗？心好像悬在半空中似的，不上不下。这种感觉，和他喜欢上萱萱时又不同。那时候他是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没什么希望，连失望忧郁都是明明白白的，自怜自艾的。此刻似乎心里有点紧张，又有点放松，心一松一紧，一紧一松，十分折磨，他觉得很陌生，很不安。

  整个吃饭过程中吴越都暗暗地观察着霓虹，只见她吃饭说笑一如往常。却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放心，还是有点莫名的失望，食不知味。

  “陪我去酒吧好吗？”吃完饭出来，霓虹问吴越。她歪着头，脸颊红润，十分娇俏。

  “好。”吴越毫不忧郁地答应，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去。

  他们都是乖乖好学生，酒吧只是以前刚来的时候好奇去过一次而已。

  照样是昏暗的环境，嘈杂的人群，震耳欲聋的音乐。美国的大学附近的酒吧，只有更疯狂，年轻的男女学生在舞池里尽情挥洒着青春的荷尔蒙。

  霓虹一来就拉着吴越下了舞池，她身段窈窕，跳起舞来活力十足。今天的她好像格外开心，一边拉着吴越的手旋转一边哈哈大笑。舞池里人很多，吴越不得不和霓虹靠得很近。受到她的感染，吴越也觉得自己的心情飞扬起来。

  终于跳累了的霓虹回到吧台，爬上高脚凳点酒喝。她点的都是烈酒，没有打顿儿地两杯一饮而尽。没有喝酒的吴越在旁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霓虹她，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霓霓。”几个男生女生走过来，一个身材不是很高，皮肤略黑的男生，把手搭在霓虹的肩上说：“好稀奇，竟然能在酒吧里见到你。”

  “有什么好稀奇的，要不以后你常带我来呗。”眼波已经有点迷蒙的霓虹仰头看着身后的男生。

  之前追了她那么久，以为她根本不会理，莫非现在终于有回应了？身后的男生眼神爆出喜色。他回头和后面的一个女生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回过头来。

  “他是谁？”两个男生同时问她，不善的眼神在空中碰上。

  霓虹把手放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上，甜腻腻地和吴越说：“他是我男朋友呀。”晦暗的灯光下笑靥如花，看不清她的眼神。

  “你说什么？”吴越没有发觉自己的声音已经沉得像含了冰。

  “我说他是我男朋友，从现在开始就是了。”霓虹开始嘻嘻笑，她抬头向身后抛了一个媚眼，将身体靠向背后的怀里。身后的男生将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肩，俯下身来，竟似要亲吻她的脸颊。

  蓦然一股大力传来，霓虹被拽得从凳子上跌下来。吴越扯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外走。

  “站住！”霓虹刚刚认证的男朋友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伸手想去抓霓虹。

  “要打架是吗？”吴越把霓虹往背后一带，转身对上他，嘈杂的音乐里两人对峙。

  刚才跟“男朋友”对视的女生走上来，拉住了他的胳膊扯他。他狠狠地剜了吴越一眼，最终搂着那个女生走了回去。

  “你放开我！”一出门霓虹就摔开吴越的手，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吴越沉默地跟在她后面。

  “你不要跟着我了，吴越。”霓虹停下，并没有回头。她顿了一顿，哑声说：“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也不会再找你了。”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需要有原因吗？不想理你了行不行？”霓虹猛然回过身来，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流了满脸，她嘶哑地哭喊着：“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要走了，我爸妈叫我去英国。反正你也要回中国了不是吗？我们以后不会再见面了不是吗？”她回过头往前跑去。

  吴越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

  “不要走。”他低低地说。

  “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走？你谁也不是，我也谁也不是，我就是一个笑话。”大喊大叫的霓虹用力想要甩开吴越的手，他抓得很紧，她用力去掰他的手指：“你放开！”

  “我不放。”吴越抓得更紧，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他紧紧盯着她，你怎么会是一个笑话？你是一个妖精，搅乱了我的小妖精，我不能让你走，我有资格，我……

  “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霓虹哭得气堵声咽，她疯狂地摇头，眼泪纷纷洒出去。

  吴越松开她的胳膊，上前一步，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闭上眼睛，耳边是嗡嗡的声音，她还在哭，但是他不管不顾地吻下去，他只是不想让她哭，他印象中的霓虹，应该只是笑着的。

  他狠狠吻她，不要哭，不要哭霓虹，你哭得我的心好乱。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她的唇，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为什么？”她埋在他胸前，闷闷地问。她听到他的心，跳得如此之快。

  “因为我喜欢你。”他悄声说。

  “大声点。”

  “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再…唔…”

  霓虹，你话真的佷多，但我们现在，还是不要说话吧。

  他又吻下去。

  她果然没有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