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作者:浅钥      更新:2023-05-11 03:55      字数:3517
  她那个姨母更是多次明里暗里的表明,要将沈棠塞进东宫。他嗤之以鼻,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半分,他有他的宏图大业,更有他的血海深仇,他想她那样的女子,多一个少一个,都与自己无太大的关系。他想着,若是皇后执意如此,大不了娶正妃后,便将她一顶小轿抬入东宫。可是她现在竟然说,还请殿下高抬贵手,放过臣女。从来只有他宋凝拒绝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她来嫌弃他了?沈棠与陆云昭的话,句句如刀,轮番割在他心上,宋凝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喉咙,刀剑落地,他站在校场上,久久未动。第40章白驹过隙, 转眼就到了八月。八月的上京城烦暑郁未退,凉飙潜已起。此时虽已立秋, 但“秋老虎”依然发威, 暑气难消,沈棠的心情也一日比一日沉重。前世阿兄的死就如一块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随着那个日子越来越近,让她喘不过气来。与阿兄的命相比, 与定国公府议亲一事, 便暂且搁置起来。这几日, 沈棠总是命绿芜时刻留意阿兄的行踪, 好在这时,锦霜的幼弟余梁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她只是大致清楚沈淮前世与人发生龃龉的时间、地点, 却不知缘由,所以心中慌的很。眼看着便是这两日,然而松涛居内还是未传来任何消息。沈棠咬着唇,在宽敞明亮的屋内来回踱步。尽管已经反复推敲每一个回忆,可等不到余梁递来的消息, 沈棠还是放不下心来。正神思不属之时——“姑娘, 姑娘!”绿芜匆匆地跑了进来, “余梁那儿传来消息, 说有人约了大公子明儿个晚上去青禹湖游玩。”青禹湖,正是阿兄打伤傅嗣成的地点。沈棠气得捶了下桌子, 气恼过后又有些心安。至少还是和前世一般,那她就有信心把阿兄救下来, 让他躲过这次劫难。“阿兄和谁约好了?”“好像是太常寺卿范大人家的三公子。”沈棠抿了抿唇, 吩咐绿芜把余梁找来。与余梁见面的地方是连接前院与后宅的凉亭内。沈棠没等多久, 余梁就由绿芜领着走了过来。余梁生的眉目清秀, 一表人才,令人见之便心生好感。沈棠当初也是看上他文武兼备,原以为将锦霜的那位幼弟安排到兄长身边做伴读,他会有所长进,没成想兄长就是个浑不吝的性子。余梁见了沈棠,恭敬行礼,随后避开视线,一言不发等着吩咐。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沈棠无比安心。事关兄长生死,正是需要余梁这样端方严谨的人听她命令行事。“余梁,你知道青禹湖么?”余梁迟疑片刻,点点头。他在上京长大,自然对青禹湖很是熟悉。前朝时期,青禹湖便是文人学子吟诗、品酒的地方。沿着河道两旁,灯火通明,富贾云集,湖面更是排满了花船,桨声灯影中的青禹湖纸醉金迷,充斥着无尽的佳人与美酒。“我需要你尽可能熟悉青禹湖的情况,雇一条船在那等着我。”沈棠对余梁道。余梁心中虽然惊讶,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问,点头道:“姑娘放心。”沈棠又讲了一些细节,最后道:“余梁,明儿晚上的事对我来说十分重要,就拜托了。”余梁抱拳:“我一定全力以赴把姑娘交代的事做好。”与余梁分开,沈棠回到扶风苑,开始吩咐绿芜准备物什。绿芜瞪大了眼睛,试探问道:“姑娘,咱准备男装……这是要去哪啊?”“你尽管去找便是,明儿个姑娘我带你去见识一下不一样的上京城。”绿芜惊得目瞪口呆,最终她张了张唇,默默的走出扶风苑,按自家姑娘的吩咐去准备妥当。*青禹湖畔白日里要冷清许多,到了月上柳梢时,一盏盏灯火交相呼应,无数游船画舫徜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隐隐传来丝弦之声,还有清风递到湖畔的轻声笑语。这里佳人如云,素来被誉为人间仙都。沈棠与绿芜皆是一副不起眼的男子打扮,她静静站在湖边,眼看着一艘艘画舫亮起灯,缓缓驶向湖中央。“姑娘。”低醇的男子声音响起,余梁按约定的时辰出现,摇着船靠岸。青禹湖除了雕龙画凤的画舫,还有许多小船,有些是穿梭于画舫之间贩卖鲜果小食的船贩,还有的是姿色平平的花娘,上不了大的画舫,便租赁一些小船做些迎来送往的生意。余梁熟练划着船,隐在这些船只中毫不起眼。沈棠与绿芜上了船。绿芜有些好奇:“余梁,你装的倒是挺像啊,我差些都没认出你来。”余梁腼腆的笑了笑,他今儿个一身粗布衣衫,白皙的肌肤抹了一层黝黑的铅粉,还贴着两撇胡子,乍一看,与这湖上的船夫没什么不同。他幼时常与同伴们在河中戏水,对于划船也是轻车熟路。“姑娘,我们要冲到花船上捉大公子一个现行吗?”绿芜两眼放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沈棠目不转睛盯着余梁所指的那艘画舫。画舫其上,亭台楼阁,飞檐翘角,船柱刻着浮雕盘龙,七色祥云错落有致。几名衣着华贵的少年们正在船头饮酒作乐,其中一名被隐隐簇拥在中间,正是宣平侯府的二公子傅嗣成。绿芜显然也是看到了傅嗣成,拉了拉沈棠的衣袖,轻声道:“姑娘,我们不是去寻大公子的么?这是……”前世,沈淮在青禹湖与傅嗣成发生了冲突,将其打伤,这才锒铛入狱。沈棠的一颗心在见到傅嗣成后冷静下来,只要看住傅嗣成,阿兄便不会重蹈覆辙。她吩咐余梁:“跟在那艘画舫后边。”余梁早在沈棠紧紧盯着傅嗣成所在的画舫时,就一声不吭的调转了方向,现在一得令,船桨立即划开水波,小船灵巧,很快融入来往如梭的船流中,向着画舫靠近。画舫上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丝竹声声入耳。傅嗣成百无聊赖地斜坐在船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琉璃玉盏杯,面前唱曲载舞的少女们翩若惊鸿、丰姿冶丽,他瞧着却着实是索然无味。“今日就只有这些节目?”一旁的圆脸少年忙道:“莳花馆最近新出了个行首,名叫柳诗诗,天生一把绵软的嗓子,现下正在前头的画舫唱曲儿,您若是感兴趣,不如我们现下就把她唤过来?”见傅嗣成不置可否,圆脸少年忙使了个眼色,随侍在旁的小厮得了令,立刻下去吩咐船夫开船。不一会,莳花馆的画舫便近在咫尺,傅嗣成掀起眼皮子,便见船头立着一名碧衫女子,徐徐清风拂过,带动她身上的衣裙和一头乌发,更是勾勒得那凹凸有致的身段曲线玲珑、娇媚撩人。女子一抬眸,一双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瞳便撞上傅嗣成的,眉眼低垂,我见犹怜,比从前在秦楼楚馆见着的那些花娘多了几分娇羞之韵。傅嗣成顿时来了兴致。“这便是你说的柳诗诗?”圆脸少年睨了那碧衫女子一眼,摇了摇头,“此女名唤李小婉,虽不及柳诗诗艳名远播,在莳花馆也颇得文人墨客的追捧,只不过……”傅嗣成见她这副娇颤颤的勾人样,早就按耐不住,催促道:“只不过什么?”还未等圆脸少年回答,傅嗣成便知晓了他未尽的意思。只见离莳花馆最近的一艘画舫,一名少年招了招手,李小婉便由着侍女搀扶,含羞带怯的登上了那艘画舫。李小婉走到少年身侧,乖顺地依偎在他怀中,一双眸雾气蒙蒙,朱砂唇欲语还羞。右侧的长脸少年与傅嗣成素来交好,见状凑过身来朝他挤眉弄眼,“我可听说,太常寺卿的范三公子是这美人的入幕之宾,嗣成,你没戏了。”傅嗣成嘲谑地勾唇,“娼妓优伶,一条玉臂千人枕万人睡,只要小爷想要,没有要不起的。”圆脸少年轻笑一声,略显轻浮的声音随着清风送过去,“喂!”范程君正与李小婉温情脉脉,赫然听到对面船头噗通一声,传来一道器皿铿锵入水的声音。范程君抬眸,就瞧见几个满脸通红的男子靠在栏杆处。其中一名圆脸少年拿着酒杯,醉醺醺地朝他们喊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范公子,怎得今日有这般雅兴,同我们一般在花船上寻欢作乐?”他打了个酒嗝,一双吊梢眼肆意地打量着身后的李小婉。“范公子真是好眼光啊,这莳花馆的李小娘子我可是仰慕已久,不如过来同我们敬杯酒,相识一番如何?”身后的人起哄道:“范公子素来也是风月场上的常客,能一条命扑在李小娘子身上,定然是她颇有一套咯!”李小婉虽然出身低微,然而在心上人面前,哪里能听得这些污言秽语,羞愤得浑身颤抖。见李小婉被这般调戏,范程君浑身的血液几乎都在往脑中涌,而坊中的沈淮听到动静,也奔了出来。“是谁敢在这里撒泼?”绿芜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转头去看沈棠。沈棠早在傅嗣成的画舫驶向莳花馆时,便猜想到兄长与其产生冲突的缘由,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她忽然觉得父亲平时打的还是太轻了,对兄长这种纨绔的性子还是得狠揍啊。“傅嗣成?”沈淮出来一眼便瞧见范程君护着身后的李小婉,又见对面画舫,以傅嗣成为首的公子哥轻浮浪荡的模样,迎来送往的销金窟中,沈淮见惯了这种争风吃醋大场面,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沈淮之前在街上遇到麻烦,是范程君帮了他一把,因而才推脱不过他的盛情邀约,不然他才不会跟着他们来青禹湖呢。如今范程君被傅斯成挑衅,沈淮自然第一个挺身而出。沈棠瞧着自己兄长那缺根筋一马当先的模样,嘴角微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