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作者:将欲晚      更新:2023-05-11 06:00      字数:3482
  显然推鸿也想到了其中蹊跷,“咱们在找他们,他们也在找咱们。”“他们是想引咱们出去。”沈慕仰面往后靠了靠,“合邯山那群人的大部头已经被尽数歼灭,剩下的这群乌合之众成不了多大气候,没钱没地,等不及了。”合邯山是岭南境内的一座山,因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又是卡在两座城池中间的位置,因此常年有匪寇出没。一年前,沈慕带了三千人去剿匪,将合邯山的山头炸平,归为了军中练武场,至于山上赃物,都上交给了朝廷。可他毕竟对地形不熟悉,虽是大胜,当日仍是有一小撮贼匪顺着土路遛下山,一路往北来了。沈慕会落脚江北的主要目的就是这群穷寇。当时他清点过人数,知道逃走的这一波也就十来人左右,除了人均一把直背刀,没有什么银钱和物资。也怪不得他们宁愿惊动官府,也要掠夺罗家金银珠宝,看来是真的要过不下去了。不过……沈慕眼神暗了暗,双手交叠搭在脑后,左手拇指转了转右手上的扳指。“他们既然敢这样放肆,就说明现在绝不止十几个人了,他们定是招了新人入伙。”沈慕的声音很沉,“你先去知会一声邓辉,和他透个底,咱们在曲阳不能太出风头。”推鸿应下,转身便要出去。沈慕又叫住他,“别说我的身份。”推鸿自然明白,但又不知是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沈慕看他那表情就懂了,他揉揉眉心,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朝他招了招。推鸿走过去。沈慕曲起两指使劲敲了敲他的头,无语道:“我想退婚,却不想死。那是公主殿下,她若是出事,咱们都得陪葬,明白了吗?”推鸿捂着额头:“明白了!”翌日。云簇原本打算往常一样睡到巳时再起。可天刚蒙蒙亮,阳光还没透进来的时候,她就被外间的窸窸窣窣声吵醒了。云簇不悦地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将被子拉高了一些,眼睛又使劲地闭了闭。可她睡不着了,烦闷地蹬了蹬被子,趴在大床上再度翻身,眼睛还没睁,胳膊先从被子里伸出来,摸摸索索一阵,摸到床架子上。她懒得开口,曲起手指敲了敲架子。笃笃两声——正在外间忙碌的轻蝶听见,端着清水推门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四个伺候晨起的小婢子。“殿下,您醒了?”云簇没答话,只是手往外探了探,接过她递来的温帕子,然后翻了个身,仰面对着帐子顶,将帕子一把扣到自己脸上。这才终于有了几分清醒的迹象。轻蝶扶她起身,其余几个婢子过来穿衣的穿衣,铺床的铺床,云簇顶着乱糟糟的长发坐到梳妆镜前,颓废地往桌面上一趴,有些厌烦地拨开贴住脸颊的碎发,“怎么回事,方才那么吵。”轻蝶握着篦子给她梳头的手指顿了顿,伏到她耳边悄声说了句,“方才是江护卫在点人呢,殿下,城中戒严,咱们公主府也出不去了。”“什么?!”云簇这回是彻底醒了,直起身子,柳眉倒竖,桃花眼都瞪圆了,“邓辉疯了么?他敢管公主府?”轻蝶忙道:“他哪敢,是太子殿下的人……”“大哥?”云簇的表情仍没有半分缓和,“理由呢?”“仿佛是城中出了什么乱子,邓府尹下令全程戒严,并连夜带着太子殿下手书来见了崔公公。”轻蝶声音很小但语速飞快,“崔公公又当即叫来了江护卫,然后今天早上我一醒来,他们就告诉我,让我禀报您,近日先不要出府了。”“禀报?”云簇冷笑两声,“这是通知吧?”轻蝶不敢说话,云簇站起身子,吩咐,“立刻传崔成和江一来见我,我倒想知道,这京中是出了什么大事!”有人应下,正要去办。她却又反悔,“不,给我更衣,我亲自去问。”一刻钟后,云簇换了一件明显就是外出穿的男装,长发高高束起,一绺坠着珍珠流苏的丝带将头发绑住,流苏从耳边垂下。她带着轻蝶往门口走,刚到廊下就被人拦住了。云簇也不说话,就那么淡淡地打量着拦她的两个护卫。那两人没一会儿就被看得心虚,缩了缩肩膀想往旁边撤。正在这时,江一抱着剑走过来,面容冷峻,朝云簇行礼。云簇高高扬起眉,脸上明摆着的不高兴,“我可不敢受江大人的礼。”江一丝毫不慌,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回殿下,太子曾给卑职下过死命令,一切以公主安危为上。”罗家事血腥,他不敢讲给云簇听,只一句带过解释了一下,“城中有要案,为了殿下安危,卑职也只能得罪了。”“要案?”云簇一怔,有些不信任的反问,“什么要案?”她最了解大哥这个人了,还不是嫌她出门太多,找借口罢了。江一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犹豫,他自小跟在太子身边,也算是看着云簇长大,近两年又是贴身护着云簇,自然知道她的性子,看似散漫随和,实际上最是倔强。这次若是不告诉她,估计是不会乖顺听话的。江一踌躇了一会,最后斟酌了一下尺度,言简意赅融成四个字,“……入室杀人。”云簇眉头拧得更紧了,“入室杀人?那叫邓辉去查凶手啊?把人都围在公主府,难道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敢直接闯公主府行凶,不要命了吗?”可她这话音刚一落下,就听得外面忽然传来砰砰砰——有人在大力拍门。云簇脸色一白,江一长剑出鞘,瞬间挡在了她的面前。第9章 姻缘命中注定江一持剑护住云簇,随后用眼神示意廊下侍立的护卫,众人小心翼翼地抽出兵器,剑尖转向门口。云簇原本是不害怕的,被他们这大阵仗一吓,心里倒真有点打鼓。万一真有什么丧心病狂的匪徒呢?“来人啊!”敲门声还在继续,并有一道女声,“是没有人吗?”云簇一愣,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门外又传来一声抱怨,“公主不在也就算了,护卫也这么没眼力见,守门的呢?!!”这语气……云簇伸手拨开江一,示意他先把剑放下,然后亲自走到门边,隔着缝隙往外瞄了瞄,试探着唤了一声:“阿宁?”一片死寂,没人说话。云簇琢磨着可能是自己声音有些小,又唤了一声,“阿宁?宁书?!”这回,门外没沉默太久,一道十分惊喜的声音:“簇簇!”只听这称呼就知道不是歹人了,江一眸色一闪,收起剑示意手下去开门。吱呀——厚重的门板被人推开,一个穿着湖蓝色男装的高挑女子现在门口,左手握着一把剑,右肩上拎着一个干瘪的包袱。她一见到云簇便笑起来,长剑和包袱往地上一扔,冲进来就要抱人。“真是你!阿宁!”来人姓章名宁书,是云簇外祖家的表姐,两人年纪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云簇这会儿也不嫌脏了,扑过去和她拥抱起来,两个姑娘开心地转了个圈,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江北这么远,你怎么来了!自己来的么,舅舅和舅母怎么样,表兄没来吗?”云簇叫轻蝶捡起行李,自己拉着人往内苑走,嘴上一刻不停。章宁书贴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个字。“逃……!”云簇惊讶地像是要蹦起来,章宁书拿手捂住她的嘴巴,使劲瞪了她一眼。云簇这才意识到身后还跟着江一呢,她掩饰般地咳了两声,朝他摆摆手示意不必跟了,可他一转身的时候又忍不住威胁加暗示:“咳,江护卫,别忘了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而且大哥也挺忙的,最好别去打扰他,明白了吗?”江一绷直唇角,应了一句是。人都走了,空荡的花园只剩云簇和章宁书两个人,章宁书不必再顾及什么脸面和身份,伸出手狠狠捏了捏云簇的耳朵。她虎着脸质问,“叫什么?没听说过逃婚的啊。”云簇却瞪大眼睛:“你那亲事不都订了三五年了,当初不是挺满意的,怎么这会儿又变卦了?”章宁书十三岁订下的亲事,对方是文远公长子,蒋实。“还不是你刚离京那会儿,我和蒋实见了一面,他说他母亲身子忽然不大好了,问我愿不愿意提前婚期。”章宁书比划了一下,至今提到仍有些愤愤不平,“原本这也没有什么,反正我早晚也是要嫁给她的,可他竟然得寸进尺地暗示我日后少抛头露面,说她母亲最不喜女儿家出门招摇。”“招摇?”云簇听着就生气了,“男人花天酒地叫风流,咱们看看戏逛逛街就招摇了?!”章宁书符合,“对嘛,再说我平生最爱招摇了。”她刻意加重了“招摇”两个字。云簇想到她方才说自己是逃婚来的,忙追问:“那后来呢?舅舅同意提前婚期了?你不要嫁就逃出来了?”“没有,我把他当日的话添油加醋告诉我爹了。然后就退婚了。”云簇一怔,“那叫什么逃婚?”章宁书振振有词,“这么说更威风一点啊!”说完,她又扭头去看云簇,托着下巴思索片刻:“不过,我这也确实算不得什么,京中又吵又闹,我出来找你躲清静罢了。”她拿肩膀撞撞云簇的,笑,“我觉得吧,你这才叫逃婚呢。”这一句话就让云簇开始垂头丧气,她想到自己那令人糟心的未婚夫,长叹一声,把那日从季文那里打探到的消息一股脑儿的说给她听,说完更惆怅了。“什么?不好相与?那怎么行……”章宁书边说边点评。云簇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章宁书听着就觉得义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