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作者:将欲晚      更新:2023-05-11 06:03      字数:3131
  梧州偏北,是一处狭小的山城,也是这一带里唯一的城。因此,梧州是抚南王一行回岭南的必须要停靠的一处,驿站都已经打好招呼了。却不想途径磨山时遇到了埋伏的劫匪,抚南王身边带着的大半人马都被山上滚落的乱石砸死了。抚南王不得已在梧州想多整修几日,但梧州知府却在这时找上门来,求抚南王帮忙。云簇觉得奇怪,“帮什么忙?”原来,梧州紧挨着旁边的孟州,再那边便是大梁的东北边境,境线外是凶悍野蛮的游牧人,每年冬天缺衣短食,很是难挨。但到了夏天,又是他们那边最食肥草盛的时候,所以便趁着机会养肥了马匹,带着凶悍的武士,来抢大梁的银钱粮食,想给冬日屯粮。抚南王向来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他在南境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若是让他坐视不理,自然是于心不忍的。但随意出兵借兵又不合规矩,抚南王便想着向京请旨,问一问顺平帝的意思。却没想到,就在这等圣旨的日子,孟州被袭,正在孟州回梧州的抚南王妃遇刺,甚至险些被掳走。若不是隋王正好在附近,得知消息亲自率兵来救,恐怕王妃生死难料。“所以,其实梧州并没有什么事,现在的囹圄之地其实是孟州。”云簇很快捋清楚整件事,问。沈慕点了点头。可是云簇却又不明白了,“那我们进梧州干嘛这么小心翼翼的?”沈慕笑了一下,走过来帮云簇去解她身上的夜行服,“不过是做个戏,给别人看罢了。”这个别人,他没说,但是云簇已经知道是谁了。她倏地沉默下去。沈慕掐一掐她水润的脸颊,说:“好了,我马上就要去孟州了,还不能对我笑一笑。”云簇一愣,“孟州?”跟着她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袖子,“我也去。”沈慕温柔但坚定地拒绝了她,“孟州危险,簇簇,你待在这。”“可是……”云簇还想争辩,沈慕却说:“簇簇,只有你待在梧州,才会有人相信我也在这,这样,孟州就永远是安全的。你明白吗?”云簇愣怔着点了点头,但仍是忍不住地问:“那你……什么时候去?”“傍晚,跟着我爹的马车,大大方方地过去。”“没人敢拦他的车,也不会有人想到,我会去孟州御敌。”-沈慕一去便是七八日,孟州到底是什么情形云簇不得而知,她只能做好自己该做的。在府里玩,府里闹,假装沈慕还在的样子。所幸,那些监视的人并不敢真的靠近她的住处。因为怕暴露身份,顺平帝还不知道云簇已经知道了事情真相。但实际上,云簇只能每晚孤零零地入睡,身边是凉的,只有床前的屏风上,挂着一件沈慕的锦袍。又一晚云簇梦醒,握着锦袍的一个袖口,呆呆坐在窗前。许久没有沈慕的消息了,她心里担心,夙夜难寐。屋里有些闷,她坐了一会儿,想给自己倒一杯冷茶,降一降燥热。却没想到茶壶里是空的,连半口水都没有。云簇犹豫了一下,她推开一点窗户,站到床边透气。这几日,她在这里是完全没有任何危险的。她知道,这是因为周围的人都是她父皇的人,并不敢伤害她。于是,她便也稍稍放下了一丝警惕。却不想,就在窗户缝推开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一道破空声由远及近,唰得一下飞过来,云簇下意识回身闪避。一根冷箭狠狠地没入窗户框子,箭羽还在摇晃。而箭矢处泛着青紫的颜色,在皎洁的月下,更显森冷。第55章 用匕首,一点点磨平下意识的反应救了她, 云簇虽然不会武功,但反应还算灵敏。云簇背身藏在墙面后,利箭从她耳边擦过, 破空声像是带着灼热的火星子将她的碎发都燎开。云簇捂着耳朵,藏在墙角后。她的眼睛紧紧闭着,心口扑通扑通地几乎要跳出喉咙。可她不是在害怕, 那一把箭划破的也是耳朵,而是她跃动的心。当初沈慕会这么放心的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周边都是顺平帝的人, 云簇不会有生命危险。云簇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她安心的待在此处。并没有觉得害怕, 可是让她想到的是, 顺平帝竟然也会对她动手。在这一刻,云簇心里猛然生出一个想法——就这么走出去。和他的人当庭对质。正在这时, 忽然听到院子内传来一阵刀剑相掠的声音,云簇登时回过神来, 她往窗外看去。只见沈慕穿着一身青色锦袍正和人交手。沈慕手持一柄软剑,看上去杀伤力并不强, 可他每一个刺入的动作都异常利落干脆。将夏日的燥意都压了下来, 并注入了一抹冷冽的寒气。月下,他如一只清冷的鹤, 又像是嗜血的蝙蝠。院内的几个人很快被沈慕都踹趴下了,云簇眼看着没了危险, 忙门跑出去,沈慕一把将她抱住,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云簇捧着他的脸和他对视,安慰道:“放心, 我没事。”沈慕见她只是颊侧的头发乱了些许,身上并没有任何伤痕,他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回身看了一眼漆黑的周边,对云簇说:“这里危险,走,先进去。”云簇点了点头,却没想到两人刚要进门的时候,竟然又有破空声响,不知从哪个方向接二连三地射来短箭,从他们的后面刺过来。沈慕第一反应便是把云簇拥进怀里,跟着护在自己背后,将她推进了门。然后身形一转,长腿在半空中划过扫下,七八支箭被踢落。而这时射过来的箭已经织成了箭雨,沈慕拿软剑格挡,动作快到只剩一抹残影。云簇屏住呼吸看他,不敢打扰,终于,等到埋伏之人的箭矢都射光,沈慕才算脱离了危险。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周边悄然响起,像是有什么在挪动。沈慕眸色一厉,而云簇已经将挂在内室墙上的一把大弓送到了他的手边。沈慕微微一愣,他忍不住蹙起眉,“公主……”他知道来的都是顺平帝身边的人,所以一直都只是格挡,而没有下杀手。可是若是真地拉弓搭箭,那便是无论如何也挽回不了了。云簇自然明白,她朝沈慕坚定地点了点头。如此,沈慕便不再多话,他接过那柄长弓,从箭筒里抽出三支箭,搭在弦上。唰得一道十分整齐的破空声。三支箭一道被射出,隐入黑暗之中,跟着有皮肉被射穿的声音,接二连三有人倒地。看不见的院墙外,已经有鲜血成河。沈慕将箭筒里的箭尽数射出,他收回弓,手腕一转,挽到身后。云簇默默坐在墙角,垂着头,没有说半句话。沈慕看一眼墙外,叹口气,叮嘱道:“我自己先回来的,推鸿他们还在路上,明日一早才到,所以外间的东西估计要等几个时辰才能清理干净。”云簇一言未发,也不知道到底听到没有。沈慕走近了一些,又道:“不过,别怕我会守着你,再也不会离开。”云簇终于点了点头。说完,沈慕握着长弓的手指动了动,他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我先去洗个手净个面,簇簇你先回房,我一会儿来找你。”云簇答应了,沈慕于是便提着弓进了旁边的厢房。院中寂寂无声,云簇几乎能听到旁边烛火点燃的声音。她抿了一下唇,抬头,往外看,漆黑一片。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站起身,往外走去。但是,她却不是往沈慕离开的方向去,而是往院墙外,堆着尸体的地方去。墙根底下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人,腥臭气直冲脑门,云簇强忍着呕出来的感觉,拿袖子掩住口鼻,拎着两根手指在尸体上翻找。直到袖口都染上血,她才终于在那人的怀里摸出一块小牌子,黑木制成,是一块腰牌。正面写着,拱卫军,郑丹。拱卫军是专门保护皇上的一支军队,说白了就是皇上的亲卫,这牌子人手一块,且仅有一块。每一块腰牌上都有特殊的花纹,云簇见过,所以能辨认出来。郑丹应该就是死去的这个人的名字。云簇自看见这块牌子的时候心里便彻底地凉下来了,她指尖微微发颤,牌子没拿稳,直接落入了血泊里。溅起几滴黑红色的血珠。云簇偏头避开,躲过这几滴脏血,肩膀垂着,眸子也垂着。她撑着膝盖想要站起身,却在这时无意间瞥到那腰牌是反扣着落地的。云簇的长睫颤了颤,竟在起身的那一瞬间注意到,腰牌反面,右下方,刻着四个篆体小字:顺平帝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