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人。”听到徐老太这么说, 唐淡宁的神色不变，他只是看了徐老太一眼，微笑着说：“我知道了。”唐淡宁已经不是最初那个发现异样就惊慌失措探查、引起敌人注意的菜鸟了。这次副本有四个人, 除了自己的黑猴, 唐淡宁不会相信任何人，连纪乐彬都要打个问号。毕竟纪乐彬也有过被岳秀兰控制的经历, 这次八成又是纪乐彬的突破任务，肯定有针对纪乐彬晋升的麻烦, 鬼知道纪乐彬脑子一抽是不是又玩背刺。周冬晋升时不仅要捞韭菜, 还要面对基因层面的争夺，若不是周冬嗷了一嗓子兑换了特别的精神系压制能力，也许他反而会被葵沙女王吞噬。纪乐彬的任务会是什么样？唐淡宁看完任务简介后就开始琢磨了，邪灵作祟？降妖除魔？话本里的妖魔鬼怪不都可以变成人形骗人吗？而且妖怪能作祟，人也能啊！不只是人能，若是田间地头的三面佛有问题, 也许还要加个神仙佛陀也会故意降下灾厄以考验人心。想想这副本任务叫什么？老天爷不给饭吃。唐淡宁此刻再看这徐老太，总觉得徐老太会摇身一变, 成为话本故事里的观音大士, 表示这是让你们历经磨难好为东土大唐带回佛经……额不对，窜了窜了，总之，唐淡宁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徐老太看到唐淡宁不置可否, 有些着急，她忍不住小声说：“我能感觉到, 那家伙身上没人气, 我没骗你。”唐淡宁调整面部表情, 让自己看起来严肃了一些：“我知道了，先不要打草惊蛇，走一步看一步。”顿了顿，他又自信地说：“别担心，纪哥可是很强的。”徐老太这才细微地松了口气：“小纪看上去很热心，我怕他被袁尹骗了。”唐淡宁很可靠的样子说：“没事，我会帮纪哥盯着的。”两人边走边聊，终于绕过水塘，来到了村长的宅子前。纪乐彬正等着两人，他招呼唐淡宁，目光却落在徐老太身上：“徐阿姨走不动了吗？”徐老太无奈地笑：“抱歉，我终归年纪大了，也没什么积分提高身体素质，给你们添麻烦了。”纪乐彬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死后能凑一起也是缘分，能有什么麻烦的？”袁尹正站在旁边打量这户宅子，听到纪乐彬这么说，忍不住道：“纪哥真是好心态，想我上个任务副本遇到的资深轮回者……唉，不提也罢。”唐淡宁顺势问：“哦？你遇到哪个小队的人了？”“他们队伍居然叫大白兔，我没见到队长，只看到三个资深队员。”袁尹抱怨说：“自由、散漫、不听人话、互相嫌弃对方，做任务时他们居然是分开做的，也不互相沟通，任务成功了是好事，任务失败了也无所谓。”“他们是资深者，有积分可以扣，我们新人却很麻烦啊，若是失败就直接死了，他们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袁尹一副厌恶的神情说：“任务结束后他们还问我要不要去大白兔，我当然拒绝了，还不如继续当散人。”纪乐彬听后同情地说：“那你可真倒霉。”袁尹连连点头：“就是。”唐淡宁冷不丁说：“在那种环境下你还能通过新人副本，一定拿到什么能力了吧？能说说吗？”袁尹讪讪道：“是学到了一种爆发性战斗技巧的法门，可我积分不够，没时间练习，效果一般。”徐老太立刻羡慕地说：“那也挺厉害的，我的新人任务只得了一点积分，什么能力都没拿到。”袁尹惊讶地说：“这样吗？那带你们过副本的资深者一定很厉害吧？你没去他们的队伍吗？”徐老太捶了捶自己的老腿，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我又没能力，年纪大了，人家看不上我。”唐淡宁饶有兴致地观察袁尹和徐老太这两个人，仿佛在看窝里斗。倒是纪乐彬，他浑若无觉，很直白地招呼大家：“既然都到了，那我们去找村长吧。”村长姓张，他看上去年纪很大，一问才四十来岁，有个快要三十的儿子和一个儿媳妇，两个孙子和三个孙女，真的是很大一家子了。老村长的妻子早年去世，村长家里全是儿媳妇在操持。原本是纪乐彬和老村长说话，结果说着说着，徐老太和儿媳妇聊了起来，纪乐彬和小孩们去一边玩编草绳了，袁尹主动和村长儿子聊天，于是最后和老村长交涉的人成了唐淡宁。唐淡宁面带微笑，心想我就知道会这样。好在老村长虽然心下奇怪，但没问太多。在他看来，能出来干降妖除魔这一行的人肯定都是怪人，他们村人出钱，这些人解决土地和气候的问题就行了。张老村长敲了敲旱烟杆，他一边抽一边说：“这事呢，还要从前年说起。”这个村子叫桃源乡，因为村子附近的几个山丘上种满了桃树，村镇周边空隙之处也都种植了桃树，春天桃花盛开时，村子的景色非常美丽。“以前有城里的贵人专门在附近圈地造宅子，我们都算是佃户，后来这片地归了无常寺，我们村子种的地全成了寺庙的土地，我们也归到无常寺了。”听到无常寺，唐淡宁眼神微闪，很好，有邪灵妖魔，也有佛陀，话本里的要素都全了。张村子继续说：“当然，话是这么说，但我们桃源乡的村民世世代代都在这里种地，要么是官府来收税，要么是寺庙收租，和以前达官贵人来收租没什么区别。”张老村长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从前年开始，村里开始欠收，地里出产的粮食变少，春天桃树虽然开花了，但不结果，刚开始我们都没在意，只以为是年景不好，无常寺的大师们也都是慈悲人，听说我们遭灾，还免了不少租子。”“直到前年年底，新年祖祠祭祀时，我儿子去清点祭祀器物，才发现祖祠后面的暗祠被人掀开了。”说到这里，张老村长的声音越来越低：“暗祠的事只有我和我儿子知道，那里祭祀的是一位被称为夭华的神仙。”唐淡宁：呵！神仙也有了！张村长：“据说在很久之前，我们桃源乡受到这位神仙庇护，是村子祖祖辈辈祭祀的神仙，只是后来官府说我们这是邪祀，必须拆了祭祀道场，这才不得已，将夭华神仙的祠堂设置在祖祠后面，只由我们村长来祭祀。”“我和我儿子连夜修好了暗祠，可没多久，不知怎的，无常寺的大师们说我们这边有什么邪灵妖气之类的，要来做水陆道场，村人都很高兴，我也不好反对，就同意了。”唐淡宁：神仙和佛陀窝里反吗？张村长：“去年一整年，天不下雨，地里的苗不长穗子，桃树连花都不开了，刚出花苞就蔫了，我去求了无常寺的大师，大师们只说我们桃源乡的村民心不诚，无法感动上天，这才导致老天降下神罚。”张老村长的神情有些沉郁，他用干瘪的语气说：“我们去年将留下的陈粮全送到庙里了，只剩下了种粮，就希望今春田地能有点起色。”唐淡宁想到走来这路上见到的田地和郁郁葱葱的桃树，他说：“看样子希望破灭了。”看样子是佛陀赢了，神仙输了，就变成邪灵了。张老村长苦笑：“如果真的是老天爷不给饭吃，为什么桃树连花都不开了？我们自己家门口的几分地里也不长东西了，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唐淡宁询问对方：“无常寺的大师们知道暗祠的事吗？”张老村长摇头：“我将那地方锁了，只说是家里的仓库。”“是谁传出村子里有妖气的？”唐淡宁继续问。张老村长皱眉：“事后我也查了，只是几个小子在地里看到了白火，吓得胡言乱语，以为是妖气，他们的父母担心孩子被邪气侵扰，去了无常寺烧香，还说了这事，这才引来了无常寺的大师们。”唐淡宁：“那水陆道场结束后，暗祠有什么变化吗？”张老村长沉默了一会才说：“神仙的木像不见了。”唐淡宁意味深长地看着张老村长：“你认为桃源乡的异状是夭华神仙做的？为什么不直接通知无常寺？”张老村长苦笑道：“夭华神仙毕竟庇护了我们桃源乡这么多年，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居然让神仙的供奉出现问题，神仙生气也是正常的事，只是事后无常寺那边来大师做道场，我是没想到的……”他看向唐淡宁：“你们能不能找到那位夭华神仙，向神仙说明一下，我们可以向神仙请罪，只要神仙收回神通，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唐淡宁听后忍不住为桃源乡的村民点蜡，夹在两尊大爷面前的小老百姓真的太伤了。他想了想，问：“我们能去暗祠看看吗？”张老村子沉默了许久才说：“好吧，理论上除了祭祀时是不能进去的，但现在情况特殊，等晚上吧，晚上我带你们去看看。”唐淡宁又问：“无常寺在哪里？”张老村长指着东北方向说：“你们出了村子向东走十里地，就能看到两座丘陵交错形成的山口，无常寺就在山口北面位置。”唐淡宁：“暗祠为什么会被破坏，您有查这件事吗？”张老村长皱眉：“我和儿子发现暗祠被破坏后，就去附近探查了一番，可当时正好深冬，下了大雪，痕迹都被大雪覆盖了，没找到任何脚印，暗祠两侧和顶部的牌匾都好好的，只有供台前的东西散乱地落在地上，还有暗祠房顶出现了一个西瓜大的窟窿。”唐淡宁听后比划了一下西瓜的大小。张老村长无奈地说：“是吧？这么大的空隙，人不可能进去，我就想着是不是冬天野地里的猴子或者田鼠跑来偷吃东西，这才没放在心上，哪想到……”唐淡宁却下意识地看向了另一边和纪乐彬玩闹的孩子们。张老村长有两个孙子和三个孙女，大孙女十岁，二孙女七岁，三孙子四岁，四孙子两岁，最后的小孙女刚五个月，正被儿媳妇抱在手里，徐老太正逗弄小孙女呢。除了刚出生的小孙女和现在两岁的小孙子，按照时间往前算，前年大孙女八岁，二孙女五岁，三孙子两岁。如果从房顶进入暗祠……唐淡宁的目光在两个年纪较大的女孩身上徘徊。难道是那两个女孩调皮，上房揭瓦时不小心掉到了暗祠里？唐淡宁冷不丁想起一件事，他道：“来的路上见到了田边的佛像，那是什么佛？”张老村长听后却是一愣：“佛像？我们这里没有佛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