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3-05-13 11:05      字数:2576
  尤其是,像初沅这样一个,温柔又漂亮的阿姐。四目相对之时,她那份排外的抵抗,顿时就烟消云散。再后来,随着她们的朝夕相处,以及年岁的渐长,华阳也慢慢懂得了许多道理——她知道,当初并非初沅赶走的常宁。而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常宁,本就不该留在宫中。因着这层缘故,还有初沅的相貌性情,华阳和初沅愈发亲近,愈发喜爱这位阿姐,恨不能天天黏着她,将那些错失的岁月,一点一点地,全都补回来。但曾经的有些情分,一朝一夕渗入了骨血,终究是无法割舍的。偶尔,她也会想起宫外的常宁,想偷偷地去见她。可是,圣人根本不让她和常宁相见。有一次,为了甩脱随行的侍卫,她甚至差点被拐子骗走。华阳听说,常宁阿姐在宫外的日子,过得很是辛苦。曾经嫉恨她的那些人,常常去找她的麻烦,还有不少地痞无赖,仗着无人敢插手判臣宋家之事,三番两次地当众调.戏她。前段时间,更是有人夜闯香闺,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华阳也只是想趁此次出宫,顺带去看望她一下罢了。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太子,软声求饶:“阿兄……”太子这人向来心软,若是其他事情,他便也应了。可这回,华阳却是要借着探望初沅的由头,去和宋初瓷见面。这是要置初沅于何地?太子难得冷了脸,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连名带姓地唤道,“李幼珠,你能不能懂事一点?跟我回去。”华阳还是头一次被他这样呵斥。震骇地抽噎两下之后,竟是哭得愈发大声了。太子被吵得头疼,一回头,发现初沅拢着披风,正在长廊尽头。她风寒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宛若白釉薄瓷的易碎。她抿起浅淡笑意,慢步朝他们走近,随后拿出袖间绢帕,轻拭华阳满脸的泪水,“乖,不哭了。如果真的不想走的话,阿姐可以让你在这儿多玩几天的。”“真的吗?”华阳哽咽问道。初沅噙笑颔首,“嗯,但是,你也必须要听我的话才行。”太子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听到华阳方才那句话,不经为难地蹙起眉宇,道:“初沅,别惯着她。她就是被宠坏了,还有一两年就要及笄的人了,到现在还不懂事。”华阳有了阿姐撑腰的底气,连忙扑到初沅怀中,嘟囔道:“我哪有不懂事……”太子道:“你违背临行之前,对阿耶的承诺,是其一;你出宫的目的不纯,诓骗旁人,是其二。”听着他细数陈列的罪状,华阳茫然地眨了眨眼,旋即抬眸,望着跟前的初沅,刹那间,醍醐灌顶,整颗心被歉疚感填满。对啊。她是借着探望阿姐的名义出宫的,又怎么可以,再去看常宁?这样太对不起阿姐了。华阳怀着忐忑,缓慢退出初沅怀抱,这会儿,她也不敢放肆大哭了,泪水直在眼眶打转,“……对不起阿姐,是我、是我不懂事,我不应该这样的。”初沅柔声道:“阿姐不会怪你的。好不容易出趟宫,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去做吧。”她捋顺华阳额前的碎发,眉眼间的笑意愈发温柔。她这分明是听到了先前,华阳和他的对话,从而得知了华阳出宫的另外一个目的。闻言,太子的眉头蹙得愈深,“初沅……”他这个小妹,怎么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他下意识地攥紧双拳,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要责备华阳的不懂事,还是该怪当年的那场变故。初沅轻抬眼睫朝他望来,浅笑道:“阿兄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看着幼珠,不让她出事的。至于阿耶那边,我去解释。”太子无奈轻叹,沉默着应允。不能太多惯着华阳。但初沅,却是要惯着的。只希望,华阳不要再去惹事了。最后,华阳还是没有回宫,留在了公主府。夜里,她本是想和初沅一起睡觉,借此好生道歉的。可初沅风寒未愈,不让她近身,便也不了了之。华阳心里梗着事,翻来覆去都无法安歇,待翌日天明,她终是想出了个法子,兴冲冲跑到初沅房中,“阿姐!让我去慈恩寺好不好?”听说那里的许愿池最为灵验,她想去那里为阿姐祈福,祈求佛祖能保佑阿姐早日痊愈。***时值卯时三刻,天色微明。谢言岐上任大理寺少卿之职不久,事务堆积成山,便提前到了大理寺衙上值。昨日,司值将柳三娘横死一案整理为卷册,放在了他的案上。看到柳三娘这个熟悉的名字,他往后靠了靠,抬手紧摁眉骨,良久,终是没能抑住那阵几欲冲破太阳穴的钝痛,吃了颗止疼的药丸。过了会儿,他将手搭在页脚,轻轻翻开。一张纸条夹在中间。这次,写了慈恩寺。谢言岐小幅度地抬了下眉尾,极轻地笑了声。没想到,又来了啊。作者有话说:抱歉多交代了一些常宁的事情,所以就没碰到面qaq第七十章谢言岐将纸条拿起夹在指间, 漫不经心地轻甩了两下。淡淡的墨香逸散开来,依稀夹杂着几分微不可闻的沉水香。——就和之前送来的那两张纸条如出一辙。谢言岐不经低嗤着牵起唇角。果然,又是那人送来的。这已经是第三次了。上回, 是西市——特意让他去见证了柳三娘的横死街头。再上回,是兴庆宫的龙池。谢言岐抬手抵住眉骨, 眼眸微阖。蓦然间, 那夜的回忆便如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地浮现于脑海。被他从水中救起的姑娘气息微弱,小脸煞白。她奄奄一息地躺在葱郁草丛里, 也不知道是何时恢复的些许意识, 忽然就抬起手来,轻轻攥住了他的拇指, 半撑眼帘凝望着他的一双眸子,澄澈若秋水。视线相接之时, 她眼睫轻颤, 似乎有盈盈泪光流转。就仿若夜空下的静谧湖泊,破碎漾开的月光。……心口的一阵绞痛,倏地将回忆终止。谢言岐睁开眼睛,急促的呼吸紊乱不定。他紧蹙着眉宇, 缓慢将纸条翻转。背面,写着四月二十七日,辰时。也就是, 三日后。时间和地点, 都清晰明了。好像, 生怕他会失约。谢言岐轻嗤着拉开抽屉, 将纸条放入其中。他吃了粒随身携带的药丸, 极力驱散有关那晚的回忆。随后, 拿起桌案上司值送来的文牍,启开查看。柳三娘之死,确有蹊跷。仵作验尸过后,发现她生前确实遭到过毒打,口眼开,发髻乱,衣服不齐整,头额、心前、脐腹、两胁肋等多处均有拳脚殴伤,痕周匝有血荫[1]。致命伤在脑后,疑是棒杖行打。且不说那日涉事其中的那伙地痞流|氓,根本就不曾携带有棒杖。便是柳三娘的死亡时间,那也完全对不上。因为在出事的前一天,她就已经死了。谢言岐坐在案前,以拳抵唇,凝神思索着。这幕后之人设计这么一出,定然不是嫁祸。那人要针对的,不是他,便是那位——昭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