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3-05-13 11:06      字数:2897
  难道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祸里,上百名宋氏族人性命,是可以偿还和弥补的么?血债血偿,方能证道。再次睁眼之时,他的眸中,就只有一片嗜血的杀意。作者有话说:男主比反派预料的先一步知道了大哥的死因这也是他暂时纠结犹豫回避的原因第八十五章瓢泼大雨昼夜不休, 到第三天清晨,方才止歇。雨过天晴,初沅还是整日闷在公主府, 闭门不出,怏怏地提不起神来。恰逢此时, 流萤带来宫里的消息, 道:“殿下,您还记得去年春日,我们在太液池畔种植的芍药吗?奴婢今日出府, 刚好碰到东宫的顺德, 听他说,那片芍药已经开得如火如荼的了!”“殿下, 我们也有些日子没有进宫了……要回去看看吗?”说到这里,流萤的心里不免有些发虚, 如履如临地往初沅的方向觑了眼。其实她这般说道, 完全是太子的授意。近日来,殿下一直抑郁寡欢。尽管她向来是温柔内敛的性子,很少有表露情绪的时候,但流萤终日服侍在她身边, 却还是能在细枝末节处,捕捉到她和平日的差距。最近的殿下,明显要比往常沉默许多, 而且总是频频走神, 前日夜里刺绣之时, 甚至不慎扎破指尖。轻微的刺伤, 竟是破天荒地, 让她掉了泪。“流萤, 我好疼呀,怎么就、这么疼呢……”她对着指尖上的血珠怔然落泪,鸦睫轻颤间,晶莹泪水宛若断线,一颗接一颗地,砸在人的心上。流萤见着,心里当真是锯扯般的疼。千娇百宠的昭阳公主,究竟能为何,哭得如此肝肠寸断?流萤可不会认为,这真的是因为被针刺到。但她也没办法从公主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或许是因为心里装着事,流萤今晨出府,和太子偶遇,也就这样被他瞧出了端倪。太子是长兄,不好过问姑娘家的心事,但他知道,宫里的皇后和谢贵妃,却是能有法子的。流萤也盼着这趟进宫,能解开自家公主的心结。思及此,她悄然抬起眼睫,望向坐在廊下的初沅,轻唤:“殿下?”雨后天朗气清,惠风带着芳馨,扑面而来,吹动初沅鬓间的步摇流苏,响起细微的琅琅之音。闻言,她扶着鹅颈栏杆,慢半拍地回首看向流萤,随即,弯了弯眼睛,“好。”“……说起来,我确实也有好些时日,不曾见过阿耶和阿娘了。”话音甫落,流萤便由衷地笑开,“奴婢这就去叫人备车!”***因着颇受圣宠的缘故,宫门前的金吾卫一瞧见昭阳公主府的翟车,便毫不犹豫地放任通行。进宫以后,初沅率先去到皇后的宫殿。其时,皇后正在内道场诵持佛经。安静等待的间隙,初沅便跪坐案前,提笔抄录《金刚经》。随着一笔一划地落下,她纷乱不定的思绪,似乎也慢慢沉淀落定。或许,当真如经书所云。过去心不可得。[1]她不应该,太奢望从前。三年太久。变数太多。她的人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又怎么可能,一如从前?初沅轻捧起尚未干涸的纸页,迎着天光抬起下颌,缓慢闭上了眼。……或许是出于眷恋,又或许是因为内心的逃避,此次进宫,初沅多待了几日。一时间,她就像是回到了从前在宫里的日子。闲暇之余莳花弄草,观赏花团锦簇的芍药,偶尔就去听皇后讲经说法,陶情养性。但更多的时候,她还是被朝气蓬勃的华阳拉着到处游耍。随着时日的推移,慢慢地,她开始遗忘,那日发生的种种。“阿姐,看时辰,马上就要下朝了!我们现在去紫宸殿,说不定还能碰见阿耶呢!”春光正好,华阳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往前走。初沅压根就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无奈地笑着,跟在她后面。过了今日,她就该回府了。***今日适逢朔望,宣政殿照例举行朝会。下朝之际,圣人的近身宦官桓颂,出声拦住了谢言岐的去路,“谢大人,圣人说是有要事和您相谈。”言外之意,便是要他入閤紫宸殿。——紫宸殿是内朝便殿,以便帝王随时召对群臣。闻言,谢言岐小幅度地抬了下眉梢,唇角微弯,笑道:“那就烦请带路了。”桓颂的瞳眸色泽偏于浅棕,哪怕是噙着笑意看人,似乎都带着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默然。抬眸的瞬间,他若有似无地望谢言岐一眼,随即侧身退让半步,伸手一指,“谢大人请。”紫宸门素来紧阖,是以,桓颂带他的去的地方,是紫宸门外庑。和宣政殿相差的距离不过百步。途中,谢言岐睥着斜前方桓颂的身影,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起:“这是桓公公进宫的第十五年了吧?”桓颂在前引路,始终不曾回首。闻言,他沉声道:“谢大人真是好记性。”十五年。宋颐谋逆的三年后。宋颐生前有一子,名唤宋长淮。倘若他还侥幸存活,如今,应当也有三十有五了。而桓颂,今年未至而立。思及此,谢言岐微垂眼睑,唇畔的笑意却是愈甚。……他们到时,圣人正盘腿坐在案前,捧着奏疏翻阅。听见廊道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终是抬头看来,朗声笑道:“蕴川啊,你可算是来了!”因着三年前破获“狐妖”作乱一案,圣人对谢言岐是愈发看重。镇国公府的三位郎君。大郎骁勇善战,却难免有些莽夫之勇;二郎颖悟绝伦,满身迂腐的书卷气。但不论是这其中的谁,都将会是社稷之臣、国之肱骨。所以对他们的英年早逝,圣人属实惋惜。好在谢家还有个三郎谢言岐,瞧着是最不着调、最吊尔郎当的那个,但却有他大哥的意气风发,有他二哥的清风峻节。就算不是因着对镇国公府的叹惋,圣人也是要对他另眼相待的。“蕴川,你知道朕此次叫你前来,所为何事吗?”圣人将奏疏放回桌案,似是而非地问道。这还是谢言岐进京任职以后,头一回参加朝会面圣。闻言,他略一拱手,“陛下是想问三年前,在扬州发生的那起狐妖作祟一案么?”此案牵连甚广,不仅给扬州带去重创,更是让当年的宋氏重新流传于世人口中,隐有卷土重来之势。尽管当年上疏的奏折已然道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涉及到野火烧不尽的宋家,圣人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圣人不禁抚掌笑道:“你这小子,还真不愧是大理寺的少卿!这以微知著的本事,一点都不比冯稷差!”圣人感叹完,逐句问起当年案发得细节,随后,轻叹着道出了心里的担忧:“你说这宋家不是在十八年前就已经满门抄斩了么?怎么还能闹出这么多的事情来。朕看啊,恐怕还有宋氏余孽存活于世……但宋初瓷那边,也没听探子找到什么端倪……”“蕴川,倘若真有宋家的漏网之鱼,朕担心,他们会对朕的昭阳不利啊!”如果幕后之人是宋姓之人策划,那么他们就极有可能先对初沅出手。毕竟,若非初沅回宫,那个宋初瓷就不可能暴露身份,沦落至此。然而,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谢言岐微垂着眼睑,低笑着轻嗤。未待他出言应答,廊道另一头,少女清脆的呼唤,便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表哥,表哥——”华阳拉着初沅从廊庑尽头小跑过来,一边招手一边喊道,小脸上是掩不住的雀跃笑意。她在老远的地方,就凭着谢言岐的侧影,认出了他。几乎是在同时,谢言岐也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地往那边望了过去。不经意间,和初沅的目光,撞了个正着。这时,华阳松开初沅的手,往前跑得更快。后面初沅则慢下脚步,站定在十步之远的地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他相望。恍惚间,他们好像又回到了那座大雨倾盆的凉亭。相顾无言。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