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3-05-13 11:07      字数:3081
  在他的示意之下,大理寺的衙役走进宴席,挨个搜寻。而他也提步朝她这个方向迈近。徐缓靠近的每一步,都像是橐橐踩在她的心上。他的目的性太过明确。初沅几乎被他的逼视攫住了心跳,呼吸愈发滞涩。初沅明知,碍于大庭广众,碍于她如今的身份,碍于在场的长公主和太子,他不敢对她胡作非为。但是随着他的逼近,她却还是忍不住,心跳错漏半拍,慌了神。眼见得,他已经穿过宴席,往长公主坐着的这边高台走来。如今就剩下,最后的几级石阶。便是旁边的长公主,似乎都看穿了他的意图,细眉微蹙,担忧地瞅向身侧的初沅。——难道,他还敢将她的初沅当做恶徒不成?她握紧扶手,看着撩起衣摆迈上台阶的谢言岐,呼之欲出的呵斥,忽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一道快到看不清的黑影急速掠过。席上的宾客甚至没看到他是从何而来。猝不及防的下一刻,就听得一声短促的惊呼。原本站在长公主旁侧的初沅,转瞬就被那道黑影挟持着,蹿房越脊地消失在视野尽头。离得最近的长公主,甚至只来得及感受到身旁掠过的一阵风。以及紧接而来的,又一阵。——谢言岐没有做任何犹豫地,追了上去。见此,席间的宾客此起彼伏地惊呼着:“是那个恶徒!是那个恶徒!”“他劫持了长公主身边的门客!”“谢大人去追了!”……眼见得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就在假山嶙峋、茂林修竹的庭院中,一前一后地追逐着。须臾之间,就要消失于斑驳碧影中。见此场景,长公主和太子俱是一惊,他们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指使身边侍卫。长公主惊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追呀!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拿你们是问!”太子亦是看向旁侧待命的东宫侍卫,“追!一定要把人安然无恙地给带回来!”东宫侍卫不免迟疑,“可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安危……”太子指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斩钉截铁地说道:“这是本宫的命令!现在,马上去追!”那可是他历经千山万水,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亲妹妹,他又怎么可能允许,她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太子向来是温润平和的性子,难得态度如此强硬。纵使心存担忧,听到这话,东宫侍卫也不得不遵从,准备从席上撤掉一些人手,去追寻那个从天而降的黑衣人。然,就在这时,又是一群身着夜行服的男子,持着陌刀从房檐后面跃进庭院,悄无声息地将席上宾客和众多大理寺衙役团团围住。锋利冰寒刀背映着天光,瘆人的森冷。这可比大理寺衙役的围捕,要来得更为骇目惊心。席上的宾客,登时惊慌失措地呼叫着,逃窜着,场面杂乱不堪。他们一出现,就直接往初沅和谢言岐消失的方向追去。太子直觉不安,忙是示意旁边的东宫侍卫前去阻拦,“快,把他们拦住,不能让他们和那个黑衣人汇合!”起先的一人谢言岐尚且能抵挡,倘若他的同伙都跟着追上去,恐怕届时,谢言岐就是敌众我寡。东宫侍卫得令,连忙提着刀剑上前阻挡。一时间,兵刃相接,锵然作响,刀光剑影晃眼。大理寺的衙役则在这片混乱场景中,护送席上宾客撤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长公主和太子夫妇,也在贴身侍卫的且战且退保护下,准备退到庭院附近的厢房。然,就在此时,混乱中,不知从何处破空射来的一支流矢,径直朝太子妃这边而来。“小心!”见状,离得最近的太子神情骤变,千钧一发之际,眼疾手快地扣住她的肩膀,侧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庭院这边的打斗声,随着距离的拉远,逐渐模糊。初沅被那人扛在肩头,跟着他急速的步履,起伏颠簸着,胃里一阵翻腾,眼前也是一阵接一阵的眩晕,就连途中所见的景象,都虚幻成一片模糊绿影。时间寸寸流逝,她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走了有多远,如今又身处何地?她只知道,倘若再不能挣脱这人的桎梏,恐怕今日,她就真的是生死难料了。思及此,初沅的心里愈发惊惶,出于求生的本能,她呜咽着,试图挣扎。察觉到她的细微动作,那人竟是在鹅卵石小道上,逐渐慢下脚步,动手解除了之前给她封住的穴道。得到自由的瞬间,挂在他肩上的初沅,想也不想地挥舞着小手,拍打他的后背。然而他却像完全不知痛一般,在她的这番拳打脚踢之下,仍旧岿然不动。初沅心如擂鼓,愈发不解他的用意,索性抽取束发的玉笄,使出所有气力朝他腰侧刺去。到底是习武之人。他几乎是立马就察觉到她的意图,要将她放回地面。只不过,他实在低估了初沅对他的抵抗。松手的同时,初沅竟是挣扎着,从他肩上摔了下去。鹅卵石小道旁边,便是草木葱郁的斜坡,底下,则蓄着一面碧波粼粼的静湖。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个纤瘦的小姑娘,从斜坡一直滚到湖中,“噗通”一声溅起冲刷岸沿的白浪。恰逢此时,后面的谢言岐也追了上来。他看一眼水里挣扎的初沅,又看向对面不远处的黑衣人,漆黑的瞳眸中,浮现刹那的冷意。还没等身着夜行服,伪装成刺客的奚平看清他眼里的警告,下一刻,他便纵身跳进水里。平静的湖面,乍起波澜。作者有话说:原本是想写到三千的,结果废稿五六百,就失败了tut初沅的落水定律,又一次验证你们好聪明,居然都猜到了呜呜第101章仲夏五月的时节, 湖水仍旧清凉,四面八方地朝初沅涌来,没过她的发顶。她的耳畔充斥着暗流涌动的声响, 一连串的咕噜,削弱模糊了水面上的一切动静。就在她屏着呼吸往下沉的时候, 忽然间, “噗通”落水的另一道声音,无比清晰地传至耳畔。初沅在水中艰难撑开眼睑,隐约瞅见, 有人拨开水波, 径直向她游来。水里透进的天光昏暧暗沉,她看不清是谁, 便也不知,来者究竟是善、是恶。是不是那个, 将她劫持至此的恶徒, 图谋不轨。未知的不安,使得初沅出于本能地求生,在水里胡乱挥舞着小手,试图从这里逃脱。然而她又如何逃得过, 当初教授她这些的谢言岐?还未待她毫无章法地在水里扑棱多远,后面的谢言岐便紧随而至,伸手揽住她的腰肢, 带着她一并上凫。冲破水面的瞬间, 初沅急促地呼吸着, 抬起湖水濡得湿漉的鸦睫, 凝眸朝他望去。不期然地, 对上一双天生风流的黑眸。相隔咫尺, 她甚至能瞅见他眼睫沾染的细微水珠,和眸里映着的,一个小小的她。初沅神情微怔,原本萦绕在她心头的那些忐忑、惊惶,随着这一眼的对视,骤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懵然的迷茫。他还真的是,每次都能在她落水之际,及时地将救起她。也许是看着她的眼睛,读懂了她的所思所想,谢言岐胸腔略微震颤,忽然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之前,她不是算准他会出手相救,所以不顾后果地跳水,在那个夜里,击溃他的所有防线。怎么到今日,她反倒又为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诧异起来?谢言岐嗤嘲地笑着,扣紧她的纤腰,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往岸边游去。待上岸之时,两人浑身尽湿,无一处不在滴水。尤其是初沅,因为拔掉束发的玉笄行刺奚平,眼下,如云乌发湿漉漉地披散着,显得狼狈异常。她喉咙呛水,不自觉地捂着唇,咳嗽起来。纤薄肩膀随着她的咳嗽,轻微开合耸动,眼角亦是泛红挂上泪花,瞧着,真是楚楚可怜极了。谢言岐低头看她,大手放在她背后,一下接一下地轻拍安抚着,蹙起眉宇问道:“好些了吗?”蜷在他怀里的初沅慢慢缓过神来,闻言,轻抬睫羽朝他看去,樱唇翕动,半晌,方颔首应道:“嗯,好多了。”随后,她反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停顿片刻,她环顾四周,“方才那个黑衣人呢?”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奚平为着将功赎罪,捧着一件玄黑织金大氅去而复返。他来去匆忙,自是没有换下这身夜行服,就只有面巾摘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初沅甚至不用等到谢言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