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节
作者:林起笙      更新:2023-05-13 11:10      字数:2899
  “可惜没有实际的证据,臣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直接上报给陛下。”“是以,才耽搁至今,让陛下受此惊吓。”“具体的始末,臣会在之前的奏疏上,事无巨细地尽数上呈。”“镇国公府无意隐瞒,还请陛下责罚。”他的回答没有任何的迟疑。听完这话,不止是圣人有一刹那的愣怔,便是始终躲在屏风后面的初沅,也免不了的一阵诧愕——原来,最初重逢的时候,他待她如同陌路人,是因为这个缘故。是因为,他忘记了她。他之前陈情,说的忘情、忘她。便是这么个意思。初沅眼睑微垂,一时间,心潮起伏。而另一边,圣人却是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言岐,试图找出他话里、神情的破绽。可惜,并没有。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谢言岐胸前缠着的纱布上边。——这是谢言岐,不惜以性命护他的证据,甚至为了他,险些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一时间,圣人的心里不免有些愧疚。他道:“没想到,你在扬州的三年,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是难为你了。”他已经因为多疑,犯下过不可弥补的大错。如今,他又有何颜面,再去怀疑一个真正的忠君之臣?思及此,圣人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转而提起了第二件事,“无碍,这件事情,确实是你们镇国公府的功劳,又谈何降罪呢?你救了朕一鸣,按理说,该赏。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应允。”谢言岐佯作客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些,都是镇国公府应该做的。”圣人不禁嗤了声:“少摆出这样一副姿态,你有什么想要的,就直说。错过了这次,之后,可别怪朕吝啬。”若他继续推辞,倒显得刻意。谢言岐索性直言道:“既如此,臣便有个不情之请。”“臣想请陛下,为臣赐婚。”听了他这话,圣人不免怔住,“赐婚?是哪家的姑娘?”他可没忘记,先前谢言岐受伤,他们家初沅那个担惊受怕的模样。那样子,说是把整颗心都放在了他谢言岐的身上,都不为过。可眼下,这个谢言岐竟然主动向他请旨赐婚?倘若那个姑娘是旁的人家,那他们家初沅的满腔心思,岂不是都被辜负了?圣人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谢言岐,眼神逐渐冷冽。好似在说:你要是敢说出其他姑娘的名讳,负了初沅,就别怪他心狠。谢言岐不卑不亢地应道:“恕臣冒昧,臣想迎娶的,是殿下的金枝,如今的昭阳公主。”此话一出,躲在屏风后面偷听的初沅,下意识地攥紧了小手。她是没有想到,他的动作,竟是这般突如其来,让人猝不及防。而她竟然能有幸,亲眼看到这一幕。圣人也随着他这番话,放心下来。但随之而来的,又是一阵不悦,“初沅是朕最为疼爱的女儿,你也知道,她的前半生受尽颠沛流离之苦,所以,朕不希望她往后会遭受任何的委屈。你说过,你以前有过婚约,你若是想要娶她,那你以前的情缘,可曾断干净了?再者,就算你放下了过去,初沅又会真的同意?毕竟这事儿朕说了不算,还得看初沅的意思。”闻言,谢言岐默不作声地提了下唇角。很可惜的是,他以往的情缘,并未断的彻底干净。直到现在,他还是念念不忘。不过,幸运的是,从始至终,都是她一人。然而为了不让圣人多想,他并未将他们过往的那些事情道出。这时,初沅慢慢地自屏风背后站起。既然他都已经有所行动了,那她也不想再继续犹豫、继续耽搁。与其到时候,阿耶再来问她一次,倒不如,现在就坦白一切。思及此,初沅深吸一口气,慢步走出屏风。她看着圣人的背影,怯生生地唤了一句:“阿耶。”她的嗓音软糯,回响在屋内。只这一句,圣人便识出了她的身份。一时间,圣人如遭雷击,不可思议地回首看向她,不敢置信地唤道:“初沅?”末了,又加了句:‘你怎么在这里?’顶着他的打量,初沅尤为不自在。她始终低垂螓首,直至走到他们面前,方才道:“阿耶,我愿意的。”说完,又觉得这般应答,有些气弱。便抬起头来,毫不畏怯地和圣人直视,眼里是难得的坚定,“阿耶,我愿意嫁给他的。”话音甫落,整间屋子是落针可闻的静寂。谢言岐看着突然走出来的她,神情微怔。他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般突如其来的,又这般坚定不移地,和他站在一起。圣人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儿,亦是如遭雷击,许久都不能回过神来。他还处在自己的女儿,居然待在一个男子的房间中的震惊之中。良久,他终是回过神,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一切。他的目光来回在谢言岐和初沅之间梭巡,末了,终是不敢置信地嗫嚅道:“你们、你们……”是早就背着他,走到了一起吗?初沅怕他不同意,索性俯身行大礼,“女儿是真心实意地想要他在一起,三年前如此,三年后亦如此。还请阿耶应允。”圣人看着她,又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他忙是抬手扶起初沅,道:“好好好,快起来,都听你的。”……七日之后,华清宫之行终是结束。一行人乘着犊车,浩浩荡荡地回返长安。也带着惊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都。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写的太急了等我明天修修tut第167章发生在华清宫的种种变故, 瞒不住世人。再者,华清宫本就和长安城相距不远。一时间,宋颐还有余孽尚存于世的消息, 传遍了大街小巷。“前阵子的七夕,永兴坊走水, 宋颐的那个女儿不是葬身火海了么?没想到, 他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在世,而且还在皇宫蛰伏数年,险些兵变成功。这宋家啊, 还真是阴魂不散!”其时, 腰佩陌刀的金吾卫正押解着囚笼中的桓颂,浩浩汤汤走过朱雀大道, 直往大理寺牢狱而去。经过这几日的调理,桓颂的伤情大致稳定, 再加上那晚, 镇国公府的侍卫有意避过他的要害,并无取他性命之意。是以,如今的他虽身处囚笼,却仍旧如常, 顶多就是憔悴消瘦了些许。他虚弱地靠着笼壁,冷眼睥睨这些议论纷纭的人们,神情始终淡漠。好似这些闲言碎语, 都与他无关。“说来, 他当年也是奋发踔厉的少年将军, 因为一场战役, 一举成名。不曾想, 时隔多年, 竟已是这般处境。”十八年,太久。岁月催人老。当年见过他飒爽英姿、满心钦敬仰慕的少年郎,如今也是不惑之年。现在围观的这些五尺童子,早已不知往昔,只知道他是逆臣宋颐之后,是个祸乱社稷、十恶不赦的罪人。他们围着关押桓颂的囚笼,不停地做着鬼脸,“大坏蛋,大坏蛋!”童言无忌的笑语,蔓延了整条朱雀大道。紧邻道旁的阁楼二层,一名女子打起竹帘,目光追随囚车远去,望着路的尽头,怔怔出神。她的身后,穿着棕褐短打,佯作普通百姓的暗卫不禁催促道:“姑娘,我们该走了。”闻言,宋初瓷蓦然回首看向他。她是生来就带有的病弱,这阵子不见天日的躲藏,使得她的身子是更加的虚弱。这时,她逆着天光站在窗前,身姿纤薄,小脸煞白,就仿若枝头的荏弱梨花,不堪风吹,不堪雨打。七夕那日,永兴坊的大火,并未让她葬身其中。——那不过是桓颂安排的一出金蝉脱壳,为的,就是让她假死脱身,给她一个焕然一新的未来。让她可以逃离长安这个是非之地,逃离皇室的掌控,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这也是桓颂,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他自知华清宫之行,凶多吉少,不论是成是败,都逃不过一个死字。就算他真的为宋家报了仇,手刃了当今这个昏君,他也没办法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