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刚刚去了王婶子家摘菜。听说褚威冷回来了,王婶子帮忙摘完菜就跟着赵氏一起过来了。刚过来，就发现褚威冷和罗蒹葭同处一室。二人凑到一起说了几句。“昨儿他俩相处得不错，蒹葭做的饭冷哥儿吃了好多。昨晚上两个人也睡得挺晚的……”后头那句，赵氏说的声音极小。王婶子也是过来人,又喜好八卦,自是听得明明白白。“呦,不错啊,冷哥儿在军营待了三年，没见着过女人。这会儿知道有媳妇儿的好了。”赵氏笑着说：“可不是么。”“说不定啊，过些时日，你们家就能有好消息了。”王婶子意有所指。赵氏笑得合不拢嘴。她自然是爱听这些话的。她巴不得儿媳赶紧怀上个孩子。家和万事兴。从前儿子在娶儿媳妇儿之前，那是百般的不愿意，若不是她跟她家老头子逼着他,他也未必会把罗家的姑娘娶回来。瞧着他妥协了，没曾想，成亲当日又抛下媳妇儿跟王爷去了边关。三年过去了，许是儿子也醒悟过来了,儿媳也跟从前不一样了。儿媳是个好姑娘，长得好看聪明伶俐孝顺长辈又会赚钱,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儿子可不能不知好歹。且,另一方面，她儿子都二十好几岁了，老大不小了。成了亲之后就去了军营,没跟媳妇儿聚在一起。赵氏已经开始在心里想到底是先生个孙子好,还是先生个孙女好了。不一会儿,听说褚威冷回来的消息,王婶子的儿子,二胜跑过来了。“娘，大伯娘，我冷哥呢？我听我爹说他回来了。”二胜兴奋地问。王婶子笑着说：“你一天到晚咋咋呼呼干啥呢，你冷哥忙着呢，你一会儿再来。”王婶子话音刚落，就听“嘎吱”一声，西边厢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褚威冷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二胜。”褚威冷道。“冷哥！”二胜快步朝着褚威冷走了过来。“你终于回来了啊，想死我了。”二胜激动地说。褚威冷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咋还这么瘦弱，平日里没好好锻炼啊。”二胜道：“你不在家，都没人带着我锻炼了。”“走，去山上练练。”二胜眼前一亮：“好嘞。”说罢，两个人跟赵氏和王婶子打了一声招呼，朝着门外走去。外头这么多人，罗蒹葭自然是听到了声音。她再继续待在屋里也不合适。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药膏，罗蒹葭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刚打开，就闻到一股清新的味道。这倒是跟她想象的药味儿不同。涂了一些药hi好，罗蒹葭收拾了一番，出去了。待她出去时，褚威冷和褚二胜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赵氏和王婶子二人正在院子里说着话。罗蒹葭一出现，赵氏和王婶子就停止了谈话，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瞧着她脸色微红，眼眸微亮，重新梳了头发，赵氏和王婶子笑容加深了。罗蒹葭本是个极为淡定的人，但，此刻被赵氏和王婶子用如此怪异的眼神盯着，还是有些不自在。“娘，婶子。”“哎，侄儿媳妇。”王婶子笑着应了一声。这态度，倒是比从前热络许多。王婶子态度改变有两点，一则是罗蒹葭想出来的赚钱法子，让他们家跟着受益。二则，褚威冷跟罗蒹葭关系好，罗蒹葭也跟娘家疏远了，她渐渐觉得罗蒹葭算是自己人。“冷哥儿没欺负你吧？”王婶子问了一句，“要是欺负你，你就跟婶子说，婶子替你收拾他。”罗蒹葭摇了摇头。“你要是需要什么菜就跟婶子说，到时候可以多种些。”“好。”罗蒹葭应下。王婶子家中也有活儿。褚威冷已经见过了，目的达到。所以没聊多久，就回去了。王婶子走后，罗蒹葭算了算时辰，准备做吃食了。因着今日要多做一种吃食，所以他们提前了两刻钟准备食材。菜的话，炒了一个酸辣土豆丝，又炖了一个豆角。炒完菜又炒了蛋炒饭。赵氏瞧着炒好的蛋炒饭，疑惑地问：“我咋觉得今日蛋炒饭少了很多？”罗蒹葭道：“嗯，确实，儿媳今日只炒了五斤的量。”对于她的做法，赵氏很是诧异，问：“为啥？之前不是卖得好好的吗？”罗蒹葭解释：“娘，咱们今日还有五斤的凉皮要卖。您也看到了，码头上就这么多人，每日来往的人有限。咱们的蛋炒饭和凉皮都是卖给有钱人吃的，他们若是来买的话，势必会从二者里面选其中一个，不会两个都选。”赵氏也跟着卖了两个月的吃食了，这些道理她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也接受了儿媳妇的说辞。“这不就跟之前一样么，码头上做工的人就那么多，咱们的米饭也就能卖十来斤左右。”赵氏道。“娘说得对，就是这个理儿。”罗蒹葭说道。“跟你待久了，感觉自己都变聪明了。”赵氏笑呵呵地说道。“那是因为母亲本来就很聪明。”罗蒹葭说了句好话。赵氏自是知晓自己的水平，笑着说：“我没读过书，也不识字，没去过大地方，没啥见识，啥也不懂。这家里多亏了有你。”褚威冷刚刚就回来了，只不过他脚步习惯了放轻，再加上赵氏和罗蒹葭在说话，就没听到他的动静。他听着厨屋里婆媳二人的对话，着实惊讶不已。母亲是个什么性子的人，他最是清楚不过。老实，心软，不变通，没见过太多市面，也不懂很多的大道理，有时还有些迂腐。他没想到，刚刚那一番话能从母亲口中说出来。若不是亲耳听到，他是万万不敢相信的。莫说是母亲，就是他在刚刚听到罗氏那几句话也没能立马明白过来。没读过书、没见过太多市面的母亲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这时，耳边传来了脚步声。褚威冷看见他爹从堂屋出来了。“回来了？”“嗯，回来了，爹。”“听说你刚刚跟二胜去山上了？”“对，去山上转了转。在军营习惯了，不动动身子难受。”“这习惯好。”褚老大道，“不过，你别忘了去村长家看看。”他们这里老一辈就有这样的习惯。谁家要是出远门了，在外头做生意或者走亲访友，回来都会去村长家。既是对村长的尊重，也是去报备一下。“去了，爹。刚刚跟二胜从山上下来就去了村长家。不仅他家，我也去了族长家。”褚老大听后点了点头，道：“嗯，那就好那就好。”褚威冷道：“您放心，儿子都明白的。”说着，褚威冷想到了刚刚罗蒹葭和母亲的对话，他把这件事情跟他爹说了一遍。随后他发现，不仅母亲聪明了，父亲眼光也比从前高了许多。他跟母亲的看法一致。“你媳妇儿做得对。每天客船就十来艘，差的时候不到十艘，好的时候也不超过二十艘。每天也就几百人，能留下吃饭的也就十之一二，人家看不上咱们这些粗陋的食物。做太多也卖不出去，浪费。”褚威冷本以为，以爹娘的性子，定是会把这几样赚钱的生意都抓在手中。他们不会考虑人有多少的问题，会认为这些都能卖得出去。得等到卖不出去了，烂在手中了，才能醒悟过来。其实褚威冷想得没错，他爹娘之前确实是这样想的，多出来的吃食也没能卖出去。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又有罗蒹葭在一旁解释，自是明白了很多。往后再遇到此类事情，就能想到解决的办法了。“爹好厉害，能分析出这么多道理。”褚威冷由衷地赞扬他爹。褚老大笑了，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哪里是我厉害，是你媳妇儿厉害，都是你媳妇儿教的。之前我可不懂这些。你娶了这么好的媳妇儿你可得要好好珍惜啊。”说到底，褚老大还是不太放心儿子。儿子三年前就不想娶儿媳，而且新婚夜就把儿媳弃在了家中。他这般做，如何让他们相信他对儿媳有感情？而且，儿媳真的是个好姑娘，做错事的人是他们儿子。这么好的媳妇儿可得好好珍惜，万一丢了可找不着了。罗氏教的？听到他爹的话，褚威冷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爹。”炒完蛋炒饭，时辰也差不多了，罗蒹葭开始做凉皮。眼见着快到午正，褚老大他们着手开始装车。如今褚威冷在家，哪里用得着他们二老。不光不用他们二老，褚威冷还看了一眼罗蒹葭的手腕，拒绝了她的帮忙：“你也去歇着吧，我来。”罗蒹葭的客气只体现在对赵氏和褚老大身上，对褚威冷，她没有。她刚刚做了约摸半个时辰的饭，累了。且，手腕也是真的有点疼。所以褚威冷让她歇着，她就真的去一旁坐着了。褚威冷又高又壮，手长脚长，力气也大，很快就把东西装上车了。见马上要走了，罗蒹葭去屋里拿了面纱和帷帽戴上了。褚威冷瞧着她的动作，看了她一眼。既然褚威冷回来了，他自然要跟着一起去码头。路上，他一个人推着去的。平日里若是褚老大推，罗蒹葭定要帮忙推一会儿的。全程，赵氏也会帮忙在一旁推着。今日褚威冷推车，其他三个人却非常默契地撒了手。罗蒹葭是真的不想帮忙，同时也觉得褚威冷不需要她帮忙。赵氏和褚老大则是跟从里在外面闲聊地人炫耀自己儿子回来了，跟村子里聊得很是愉快。这一路，褚威冷在前面推着车，罗蒹葭跟在车的身后。二人都比较沉默。赵氏和褚老大则是落后几步，跟人说着话。等到褚威冷和罗蒹葭到了码头，赵氏和褚老大还没跟上来。到了地方之后，褚威冷把车上的东西搬了下来。罗蒹葭就站在一旁冷眼瞧着。看着褚威冷轻松的模样，她在心中不无感慨，有个男人在，很多事情都方便很多。不过，这种感慨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转念一想，她力气也很大，连褚威冷都没她力气大。所以于她而言，男人也没那么重要。等褚威冷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赵氏和褚老大也赶过来了。“叔婶，你们今天咋来晚了？”一个常客问道。“今日我儿子从军营回来了，家里忙了一些。”赵氏笑着解释。赵氏这话，明着是在解释自己来晚的原因，实则是想要炫耀一下自己三年未归的儿子。好让旁人知晓，她儿子不仅没死，还很厉害。那常客果然顺着赵氏的目光看了过去，一看之下，心生寒意。这回味记的少东家长得好生壮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他们在码头上待久了，也听过不少这些人的八卦，自是听说过回味记这二老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小兄弟一看就很厉害，叔婶以后享福就是了。”“谢谢。”赵氏笑得很开心，难得给人多舀了半勺米饭。不一会儿，吃饭的人多了起来。赵氏跟不少人说了自己儿子回来了。瞧着这边顺畅了，罗蒹葭端着凉皮去推销了。“……冰冰凉凉，爽滑可口，解暑去热。您要不要尝一尝？”“尝一尝不要钱，好吃再买。”不一会儿，罗蒹葭就引过来不少客人。“这怎么卖的？”客人问道。“小碗五文钱，大碗只要六文钱。”罗蒹葭拿出来大小碗放在一起对比了一下。“那还是大碗的划算。”客人道。“您说得对。”罗蒹葭道。罗蒹葭推销了一刻钟左右就不用去了。卖出去几份，其他人瞧见了，也好奇过来了。而凉皮这种东西实在是好吃，夏日必备，这边摊位上一下子围满了人。人都喜欢凑热闹。很多人瞧着这边人多，正在排队，就认为这边的吃食好吃，跟着排了起来。“这东西我从前跟着商队去北边吃过。特别好吃，想了多年，一直都想再吃一下。可惜路途遥远，没再有机会。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商人跟人聊了起来。“是么？味道很好？”“那可不是，味道非常好。夏天吃起来特别舒服，解暑抗热。就是不知道这家做的味道如何……”越是抱有太多期待，越是害怕失望。另一人听到了，说：“这位大哥，味道你就放心吧。我从前在他家吃过一份套餐，就旁边那个，味道非常好。”“那可太好了。”商人很是开心。不一会儿，就轮到他了。还没离开摊位，那商人就吃了起来。后头人有好奇味道的，也有在催他快些走别占地方的。那商人没动。吃了两口之后，眼前一亮，立马道：“快，再给我来三碗，我要三碗！”后面人听到之后对吃食有了很多的期待。四碗，是二十六文，商人吃得开心，多数了几文钱给她。褚威冷第一次跟着出来卖吃食。他不熟悉流程，也不擅长，就在一旁打下手。他看着性子内向的爹娘跟那些码头上做工的人聊得很开心，又瞧着沉默寡言的罗氏舌灿如莲地卖吃食，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原本他应该是家里最会说，最能跟客人交谈的。来之前，他还想着帮帮大家。没曾想，反倒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刷盘子洗碗，看着他们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做生意。这种感觉……着实不错。他在外头打仗，再也不用担心爹娘照顾不好自己了。说起来，这一切，真是应该感激罗氏。这罗氏，真是跟之前很不一样。性子变了，气质变了，待人处事也跟从前不一样了。褚威冷正盯着罗蒹葭的背影看着，就听到一旁吃饭的人在饭桌上小声说起了闲话。“从前都说褚大叔的儿子死了，没想到如今人家不仅回来了，还在军营里当了个小官。”“是吗，这么厉害啊。那这样说起来，之前欺负他们的孙家岂不是要倒霉了？”“那也是他们家活该！占了人家褚大叔家的地方，还想冒充人家的牌子，缺不缺德啊！”“就是活该！他家饭菜虽然便宜，但里面掺杂了从地里挖来的不值钱的野菜，里面也没多少油水。”“还不干净，上次我吃出来虫子了。”说着说着，那几个人往孙家惯常在的地方看了过去，结果却发现，孙家今日不在。“咦？孙家今日没来啊。”一个食客说道。其他人会意地互相看了看，鄙夷地说：“怕是知晓人家儿子回来了，怂了。”“真丢人，以后我再也不去那边吃饭了。”“就是，这样的无良人家不能去。”听着这些话，褚威冷神色微冷，看向手中的盘子的眼神中充满了寒意，仿佛那盘子是他的仇人一般。耐心地洗完手中的碗筷盘子，褚威冷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泥土，朝着那一桌食客走去。一刻钟后，褚威冷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收拾碗筷了。不过，眼中却多了几分冷意。孙家是吧？他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