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威冷握着罗蒹葭的手,往旁边放了放，放在了里层被子的上面。这样上面还有一层被子，不会冷。放好之后,就想要抽回来手抽回来。然而,那小手却像是有了意识一般,反握住他的手。褚威冷微微一怔,侧头看向了罗蒹葭。只见她身子蜷缩在一起，头靠在了他的肩上。真的有这么冷吗？褚威冷有一瞬间的茫然。平日里他盖一床被子就够了,即便是最冷的时候，他也就盖了两床。盖了没几日就热的受不了了。现在已经开春了,盖一床薄被子就够了。罗氏身上不光盖着一层薄的,还贴身盖着一床厚的。然而，掌心的温度却提醒他,她确实很冷。褚威冷看着冻得皱眉的罗氏,心想，罢了,给她暖暖吧。毕竟，此事都怪他，是他没给她多准备一床被子。想到这里,褚威冷回握住罗蒹葭的手,拿回来,放在了胸口。罗蒹葭很快就睡着了，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梦。梦里,她不知怎的,跑到了冰天雪地中,冷风呼呼的吹,雪也一直下。她的手冷、脚冷，身上也很冷，冷得她抱紧了自己取暖。她四处找着避风的地方。终于，她发现了一个山洞，更幸运的是里面有一堆点燃的柴火。罗蒹葭把手放了上去。瞬间，手变得暖和了。身上也渐渐暖和了。她困意来袭，在山洞里睡着了。平日里，褚威冷卯时醒过来，可今日，距离卯时还有两刻钟，他就醒了。他是被热醒的。醒来的那一瞬间，他在心中想着，今年的春天走得这么快么，薄被子都盖不住了。想着，顺手就想掀开身上的被子，可一抬手，就发现了异常。不是被子太厚，而是他身上还贴着一个人。罗氏的柔嫩的小手仍旧在他的手中握着。而她另一只手，正紧紧抱着他的胳膊。她的头靠如同昨晚一般，靠在了他的肩上。等于说，她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身上。侧头看了一眼，罗氏睡得非常熟，小脸微红，呼吸绵长。领口也微微敞开，虽然天还没亮，但褚威冷眼神极好，能看到里面隐隐露出来的蓝色肚兜。瞧着这一幕，褚威冷心跳有些加快，喉结微微滚动，身体也有了不太自然的反应。他微微往旁边挪了一下身子，试图松开罗蒹葭的手。可是，他一动，就见罗蒹葭皱了皱眉，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褚威冷连忙停下了动作。下一瞬，罗蒹葭又靠了过来，找到睡了一夜的熟悉的位置，蹭了蹭，又继续睡了。褚威冷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还不到去军营的时候，他长长呼出来一口气。暗道，罢了，她一路陪着爹娘过来，辛苦了，外面这么冷，他还是别吵醒她了。随后，褚威冷闭上眼，开始默背兵书。背着背着，浮躁的心渐渐平稳下来。背完一卷，约摸到卯时了，褚威冷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松开罗蒹葭的手，给她盖好被子，悄悄地下床去穿衣洗漱了。过了不过半刻钟左右，罗蒹葭醒了过来。她一向认床，在路上的这一个月没怎么睡好，可昨晚却睡得极好，一口气睡了五个时辰。听着院子里的动静，再看看身侧空下来的床位，她知道，褚威冷醒了。果然，过了没多大会儿，褚威冷进来了。罗蒹葭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他一眼。恰好，褚威冷也看了过来。四目相接，想到昨晚和今早的事情，褚威冷神色有些不自然。罗蒹葭万事不知，目光非常坦然。“你早饭怎么吃？”毕竟是同一个屋檐下，还没和离。且，和离和立女户的事她还得求着他，在离开前，她不能得罪他。褚威冷盯着罗蒹葭瞧了许久，见她神色自然，便知她并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烦恼都是他一个人的？可明明惹事的人不是他。褚威冷神色复杂，抿了抿唇，道：“军营里有早饭，现在去还来得及。”罗蒹葭点了点头，道：“哦，那你快走吧，别误了饭点。”这是在赶他走？昨晚是谁把他当暖炉抱着的。醒来就不认账了。有些人果然还是睡着的时候比较可爱一点。“嗯。”褚威冷应了一声，拿起来一旁的剑，转身离开了。褚威冷开门时，冷风从外头吹了进来，罗蒹葭瑟缩了一下，看了看天色，又躺下了。边关，真是冷啊。过了一会儿，听到赵氏起来了，罗蒹葭这才起床了。刚出去，就听赵氏问道：“蒹葭，冷哥儿走了吗？”罗蒹葭道：“走了有两刻钟了。”“唉，昨晚太累了，醒得晚了些，都不知道他走了。”赵氏遗憾地说，“他早上吃饭了没？”从前儿子去上差的时候都是她早起给儿子做饭吃。“儿媳本想给相公做的，但相公说军营里有早饭。”罗蒹葭道。“哦，那就好那就好。”赵氏道。儿子只要饿不着就好。两个人说了会儿话，就准备去做饭了。罗蒹葭想着，昨晚还剩下几个萝卜饼，今早熬一些粥，热一下萝卜饼就好了。然而，当她们二人来到厨屋，却发现萝卜饼都不见了。罗蒹葭皱了皱眉，心想，难道是被老鼠吃了吗？看来下回还是要放高一些，不能放在柜子里。赵氏心疼得不得了：“这耗子胃口也忒大了些，都吃完了，早知道昨晚我多吃两个了。”一听这话，罗蒹葭就知道赵氏昨晚没舍得吃饱。她低头看了一旁地上放着的一大堆萝卜，道：“娘，家里萝卜这么多，咱们再做就是了。昨晚都是隔夜的，也不好吃了。”赵氏道：“我就是觉得心疼。”罗蒹葭笑了笑，捡起来一个萝卜，又做了一回萝卜饼。吃饭时，三个人聊起来一会儿要去买什么东西。厚衣裳是一定要买的，还有日常用的一些东西，蔬菜也要多买一些。说着说着，赵氏问：“蒹葭，听冷哥儿说你们那屋只有两床被子，你晚上睡觉冷吗？还要不要再买一床被子？”罗蒹葭摇了摇头：“不冷，还挺暖和的，不用买了。”昨晚刚睡着时，可能是踢了被子，觉得有些冷。但后来，却是越睡越暖和，她做梦都梦到自己去烤火了。就是早上醒过来时，可能又踢了被子，被冻醒了。褚威冷日常就盖一床被子，抗冻，也没必要多买。“你们年轻，我跟你爹年纪大了，昨晚盖了三床被子。”赵氏道。“马上就要暖和起来了。”罗蒹葭道，“等天儿暖和了，就不用盖那么多了。”吃过饭，收拾了一下，罗蒹葭把面和上，三个人就出门了。刚走到大街上，罗蒹葭就感觉到了冷意。三个人直奔卖成衣的店铺，买了几件厚衣裳。罗蒹葭本不想买的，她觉得自己在这边应该待不了太久。但赵氏一直劝说，她便随便买了几件小东西，没买厚袄子。买完衣裳又去买用的东西。最后他们去了卖菜的集市。然而，看着整个集市，褚老大和赵氏非常失望。整个集市上几乎看不到太多绿色的蔬菜，而仅有的一些蔬菜也卖得很贵。青菜是所有蔬菜里面卖得最贵的，快要赶上肉的价格了。“咋卖这么贵啊？”赵氏疑惑不解。卖菜的婶子道：“听你们的口音是外地人吧？俺们这里冬天太冷，长不出来青菜，这青菜的价格不就贵了么。”听到这话，赵氏和褚老大面面相觑。那卖菜的人见他们犹豫，连忙道：“你们要是觉得青菜贵，不如来些白菜吧，大白菜便宜点儿。反正都是菜，一样的。”罗蒹葭想，这倒是跟后世的北边差不多了。最终，罗蒹葭他们买了一大些白菜，又买了些大骨头，葱姜蒜回去了。回去之后，赵氏看着厨屋的一大堆土豆和萝卜，道：“怪不得家里这么多土豆和萝卜，原来是这边便宜啊。”这些东西在这里便宜，在他们那边可比青菜贵。蔬菜不多，就这么几样，看来接下来要日日吃这些东西了。瞧着厨屋里放着的一大堆土豆，赵氏叹了叹气，有些犯愁。“这么多土豆，得吃到啥时候啊。这东西容易发芽，发了芽就不能吃了。”罗蒹葭想，昨晚刚吃了土豆炖肉，还剩下不少，今日中午还得吃。虽然土豆很好吃，但难不成顿顿吃土豆不成？可他们只有四个人，一时之间也吃不完。瞧着外头院子里的石磨，罗蒹葭有了个主意。“娘，咱们把土豆做成粉吧！”“啥？土豆做成粉？”赵氏疑惑地问，“这东西咋做成粉啊？”她只听说过小麦大米这些谷物能做成粉，还没见过土豆做成粉的。罗蒹葭点了点头，简单跟赵氏解释了一番。可赵氏没见过这种做法，任凭罗蒹葭怎么讲，她还是不太相信，这土豆怎么做成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罗蒹葭没再多言，跟赵氏一起把角落里的一大堆土豆拿去井边洗了洗。井边的水是从地下刚刚抽上来的，倒是比厨屋里放着的水要温和一些。洗了许久，两个人终于把土豆洗干净了，接下来就是去皮。去完皮之后切成块。随后，罗蒹葭把院子里的石磨擦洗干净，把土豆块放进去磨了一下。一边磨，一边加水。很快，土豆被磨成了土豆浆。全都磨好之后，又把土豆浆倒在了纱布上，一遍一遍的过滤。最后，把浑浊的土豆水放在一旁静置。中午家里吃了昨晚剩下的土豆，又炖了个大白菜。后半晌，午睡过后，褚老大去墙角翻地了。如今已经开春了，天会渐渐暖和起来。市场上青菜那么贵，还是自己种一些比较好，省钱。罗蒹葭去瞧了瞧土豆水，已经静置地差不多了。罗蒹葭把水倒掉，盆里就是一层洁白的粉状物。赵氏看着这些沉淀在盆地的东西，惊讶地道：“土豆还真的能做成粉啊，这比咱们吃的面还要白，真好看。”“嗯，这是土豆淀粉。”“吃起来啥味儿的，是土豆味儿的，还是跟面粉差不多？”赵氏好奇地问。罗蒹葭想了想，说：“都不太像，比较粘稠。”“啊？粘稠的？”赵氏难以想象。“等媳妇儿给你们做些吃的，就知道了。”“好。”一听有好吃的，赵氏笑着应了一声。等几盆水全都倒掉，罗蒹葭把盆地的土豆淀粉全都刮了下来，碾成细粉，放在阳光下晒。要说这边哪里比南边好，那就是阳光了。虽然冷，但阳光充足，雨水少。剩下的土豆残渣，罗蒹葭倒在了褚老大翻的地里，肥地。赵氏也闲不下来，接下来，她跟罗蒹葭又开始收拾家里，把早上买回来的东西全都摆放好。瞧着早上起来和的面差不多开了，罗蒹葭和赵氏去蒸馒头了。晚饭的话，罗蒹葭打算炒个土豆丝，再做个萝卜饼。但这次萝卜饼跟昨日的不一样。下午晒的土豆粉已经差不多了，罗蒹葭把这些粉弄成细粉状，放入了罐子里备用。因为土豆很多，所以做了四五罐子。青椒土豆丝简单，萝卜饼做法稍微复杂一些。罗蒹葭把萝卜切成细丝，放到锅里焯一下水，捞出来过凉水，再把萝卜丝捞出来，挤干净水分。随后，萝卜丝里面加入一些面粉，再加一些土豆淀粉，盐、胡椒粉，搅拌在一起。全都混合在一起后，从里面拿出来一块，捏成小饼状。等所有的都捏成饼状后，放到笼屉里蒸。蒸上片刻，萝卜丝饼就变成透明状的了，摸起来又弹又滑，很漂亮。“咦，萝卜丝饼咋变成这样的了？”赵氏好奇地问道。如果只放面粉的话，不会是这个模样。这透明的样子还怪好看的。罗蒹葭指了指一旁的罐子，道：“这是放了土豆淀粉的缘故。”“哦，对，你说会粘稠。”赵氏想起来儿媳白日里说过的话。“是的。娘尝一尝，试试好不好吃。”罗蒹葭道。“你做的东西肯定好吃。”赵氏笑着说。最后，罗蒹葭调了个蘸料，里面放了蒜末麻油香醋酱油辣椒糖盐等等。这边饭菜刚刚做好，褚威冷就从外面回来了。瞧着厨屋里刚盛出来的两筐热腾腾的大馒头，褚威冷开心极了。而今晚，罗蒹葭又熬了一锅萝卜汤，但今日的比昨日还要好喝几分，因为里面放了大骨头，用大骨头熬出来的萝卜汤。褚老大心情不错，今日又拿出来小酒喝了起来。他一动筷子，其他人也开始吃了。褚威冷直接把手伸向了大馒头。罗蒹葭暗道，果然，他还是喜欢这种实在的吃食。不管桌子上有多少花样，他第一眼瞧见的永远是大馒头。下一瞬，一个焦黄的馒头皮就出现在她面前。罗蒹葭微微一怔，看向了褚威冷。他竟然还记得？褚威冷又往前递了递，罗蒹葭抿了抿唇，接了过来。“谢谢。”罗蒹葭心情复杂，低声道谢。褚威冷没在意，吃了一口大馒头，又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吃得很香。赵氏瞧着儿子和儿媳的动作，笑着说：“快吃吧，再不吃饭就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