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罗蒹葭醒过来时褚威冷已经离开了。睁开眼看了看四周，她仍旧在昨晚睡觉之前的位置上，并未靠近褚威冷那边。可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昨晚似乎抱着什么睡着的。摸了摸旁边的被窝,确实有些凉了。或许是她的错觉？听着外头传来赵氏的声音,罗蒹葭也没再过多纠结这件事情,起床去洗漱了。吃早饭时，罗蒹葭跟褚老大和赵氏提起来昨晚褚威冷跟她说过的事情。乍一听到这件事情,褚老大和赵氏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咋还要雇人啊,咱们三个人呢,用不着雇人。又不是跟在老家一样，去两个地方卖吃食，现在咱们只需要去一个地方，三个人够了。”赵氏道。罗蒹葭道：“娘，多雇几个人咱们也能轻松些。”褚老大道：“我跟你娘身子都好得很,之前咱们不是去检查过么，大夫也说我们身体好,比一般的人身体还要壮实一些。”赵氏道：“你爹说得对，我们身子好着呢。雇人不还得花钱么，咱们花那个冤枉钱干啥。”罗蒹葭早就料到他们二人会如此,早已经想好了说辞：“爹娘,虽说咱们在一处,但三个人确实不够。城内流量大一些,客人多，需要的人手就多。从前在码头不过是三四张桌子，这回屋里可是摆了八张桌子,一个人可忙活不过来。且,人多,需要准备的竹签子、吃食也多，这又得需要两三个人……”罗蒹葭细细跟褚老大和赵氏分析了一番。这二人本就极信任罗蒹葭，也听她的话，很快就被说服了。“是啊，我咋没想到这一点呢，这里的人确实比码头多多了。”赵氏道。“嗯，之前那包子店的人也不少，瞧着光是在前头忙活的就得两三个人，这还不算后头的。”褚老大也道。听到赵氏和褚老大的话，罗蒹葭便知他们同意了，便没再多言。吃过饭之后，罗蒹葭几人便去铺子里了，他们刚到那边，就有人找过去了。来人是一对夫妻。那位妇人看着倒是还好，但那男子却跟想象中不同，腿有些跛，走路一高一低。褚老大和赵氏虽然是心善之人，但现在开门做生意，找人在店里帮忙的话，自然不太想用这样的人。罗蒹葭虽然意外，但却没想过不用他。出于对褚威冷的信任，以及这男人周遭的气质，罗蒹葭觉得他不是普通人。他们这边生意不怎么需要跑腿，腿受伤了没关系，只要手上功夫好就行。罗蒹葭瞧着面前两人紧张的模样，既没说用他们，也没说不用，而是公事公办，道：“先干些活试试吧。”“爹，您领着袁叔去试试做桌子，婶子跟我过来吧。”褚老大收起来刚刚的心思，领着那男子去了后面的院子里。罗蒹葭则是把抹布给了那位妇人，让她去擦拭门窗。赵氏见儿媳安排好了，把她扯到一旁，小声道：“蒹葭，那男子怕是不合适吧？”罗蒹葭同样小声道：“娘，咱们招人是来做竹签子的，又不用走路。且，那人是相公介绍过来，定然差不了。”听儿媳这般一说，赵氏沉默了。也是，儿子一向靠谱，介绍过来的人定然也不会太差。“不如一会儿咱们去看看他干活如何？”罗蒹葭道。“也好。”赵氏欣然答应。褚威冷找过来的人果然不错，那妇人干活都很利索，不是那偷懒耍滑之人。罗蒹葭和赵氏都很满意。看完这人，二人便去了后院。一到后院，边见褚老大和那男子相谈甚欢，两个人一起商量着该桌子的尺寸问题。瞧见她们过来了，褚老大笑着朝她们点了点头。看着褚老大脸上的神情，罗蒹葭知道，这事儿成了。随后，她跟赵氏站在一旁看他们干活。看了一会儿，又默默走开了。赵氏小声道：“没想到干活儿还挺利索的，比你爹都要强一些。”这种话赵氏说得，罗蒹葭却说不得，她道：“相公的眼光的确不差。”既然决定要用他们了，罗蒹葭便把他们二人叫到了一起，说了一些注意事项，还有目前需要做的事情。至于工钱问题，因着这二人是褚威冷介绍过来的，罗蒹葭便没直接说。她想着，等回去之后，跟褚威冷商量商量再说。有了这二人的帮忙，事情果然做得快多了。快天黑时，这二人回去了。等回到家，在饭桌上，褚威冷问了问那对夫妻的情况。褚老大和赵氏满口夸赞。褚威冷则是看向了罗蒹葭。罗蒹葭看了他一眼，道：“这两位叔婶干活极好，可以留下。”褚威冷道：“嗯。”想到白日里见着的那位袁叔，罗蒹葭多问了一句：“那位袁叔之前可是上过战场？”褚威冷没想到罗蒹葭这么快就发现了，看了她一眼。褚老大和赵氏没发现这一点，面面相觑。“真的上过战场吗？难不成他那腿是在战场上伤到的？”赵氏问道。褚威冷点了点头，道：“正是。袁叔二十年前去了战场，被敌军的铁骑踩伤了腿，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逃过了一劫。”那一战，几乎全军覆没。褚老大和赵氏都有些唏嘘。“他家里可还有子女？”罗蒹葭问。“没了，袁叔的儿子四年前也死在战场上了。”褚威冷道。他没说出口的是，就死在了他身边。那也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四年前……这不恰好是褚威冷来到边关的时间吗？想到这一点，罗蒹葭的筷子顿住了，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这一刻，罗蒹葭突然在褚威冷脸上看到了战争的残酷和冰冷。那写在书上的，距离她很遥远的战争也近了许多。“相公觉得给多少工钱比较合适？”罗蒹葭柔声问道。褚威冷从往事中抽回来神，道：“娘子看着办就好。”说完，又补充道：“只是，袁叔和婶子如今无儿无女，袁叔脚又受伤了，婶子自从儿子没了婶子也越来越差，能多照顾些就多照顾些。”“好。”罗蒹葭一口答应。思索了片刻后，罗蒹葭问：“他们如今住在哪里？”“住在袁家村。”“离城里有多远？”“约摸十几里地，跟咱们去县城差不多。”听到褚威冷这般回答，罗蒹葭越发确定袁叔那死去的儿子跟褚威冷认识。因为，若是不认识的话，褚威冷不会知道得这般详细，估摸着他这几年没少去袁家。十几里地的话，要走上半个多时辰。早上的话要起的早一些。且往后他们开张之后，晚上定要卖吃食的，等卖完再回去城门早就关了。“现在咱们铺子还没开张，里面没什么东西，可往后定要放些值钱的东西。要不这样吧，让袁叔和婶子住在后面院子里，三餐咱们都包了。”“若是按照市面上的行情，妇人一月约摸三百文，男子五百文。他们给咱们看院子，咱们就多给些，身子给四百文，袁叔给六百文，一个月算下来是一两银子。”“相公觉得如何？”褚威冷看向了罗蒹葭。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周到，纵然是照顾人，也把理由说得冠冕堂皇，让人觉得不是被照顾了，而是应该得的。明明给他们提供了食宿，为他们提供了便利，却说成是自家这边需要他们，要多给工钱。“多谢娘子。”褚威冷道。罗蒹葭道：“相公客气了。”褚老大和赵氏不知道这二人的事情的时候还好，一旦知晓了，便生出来同情心。且，自家儿子也是在战场上的，便觉得跟那二人亲近了许多。“冷哥儿，你在战场上要万事小心，保命要紧。”赵氏道。她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妇人，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活着，能好好地活着。“娘放心，儿子定会小心谨慎。”褚威冷道。罗蒹葭想，褚威冷绝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若是真到了那一日，以他的性格，定是想要马革裹尸的。小心谨慎什么的，不存在的。这话题太过沉重，众人说了几句之后，褚威冷就岔开了话题。第二日一早，罗蒹葭便把昨日的决定告诉了袁叔和李婶儿。这二人很是感动，连忙感谢他们。他们如今无儿无女，住在哪里都一样的，能住在城里，不用每日奔波，那自然是极好的。因着袁叔腿跛，找个活计都难，里身子又不是那壮实的妇人，干不了重活，也很难找。他们每日就靠着地里的一些粮食，还有朝廷给的那一点抚恤金活着，生活很是艰难。如今能有个落脚的地方，能填饱肚子，已是幸事。更何况还有工钱。如此过了几日之后，铺子渐渐收拾好了，有了袁叔的帮忙，桌椅板凳也差不多做好了。而那一批竹子，也从南边运送过来。竹子有了，接下来，罗蒹葭又发现了新的难题。这竹签子该如何做呢？之前王青珏来家中吃饭时，用的竹签子少，他们几个人做了几日把竹签子打磨好了。可如今每日需要用的竹签子肯定不会少，再做的话，可就麻烦了，定然是跟不上的。而竹签子肯定也不能日日都重复利用，得经常换新的。且，这竹签子不是削好就成了，还得打磨，要不然，客人吃起来要把嘴巴划伤了。若是能做个机器，自动化生产打磨就好了。罗蒹葭看着在院子里做竹签子的褚老大和袁叔，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