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作者:朽月十五      更新:2023-05-13 17:54      字数:4247
  而后他才舒展眉头,“我谁也不站,你们要是吵嘴了我就去把盛浔请过来,他护着谁我管不着,反正我就哄另外一个,之后再赔罪。”“瞧你鸡贼的,”阿夏属实无言,她哥这脑子没白长。“彼此彼此,日后少问我这些不着调的问题,不然我也问你,你哥我和盛浔要是吵上了,你站谁?”方觉把这个问题又踢回给阿夏。“我当然站哥你这边啊,”阿夏立马说道,“我才不跟你一样。”毕竟到时候在盛浔面前,她还能拉得下脸面去哄他。至于她哥,小心眼。方觉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不过媳妇跟妹妹是真不好选。两个人时不时拌嘴,倒是熬到了去吃饭的时候,兄妹俩一个提着气,一个反倒松了口气,再坐下去,这人都要废了。一家人要出门前,方父还特意刮了胡子,又扯扯自己的衣衫,忙问大家,“我这样穿着还成吧,可别到时候在亲家面前给阿觉丢脸。”“好着呢,你可别问了,来来回回问了不少遍,人亲家要是嫌弃,早就嫌弃你了,赶紧出门。”方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头就问阿夏她今日这簪子带得好不好,两人属实是半斤八两。一路乘船到了南家,因是书香门第,他家的山墙上刻的都是诗词,门口上书一副对联,太过于深奥阿夏没看懂。不过南家少有读书人的那种迂腐气,他们家人不多,日子过得也算清贫,夫妻俩为人都很和气。还没等他们走上前,在门边侯着的南母见着人,就满面含笑地上前来,“我刚想出来瞧瞧你们到哪了,没成想,就见着你们过来了。”“路上耽搁了会儿,反教亲家母你好等,我们应当早些出门的。”方母笑呵呵地回她,两人在门口拉扯了一会儿。“瞧我,这天热的,见着亲家就有说不完的话,都忘了先请大家进去坐会儿了。来,亲家婆婆我扶着你走,”南母上前很亲热地扶着太婆往里头走,又说:“我家相公在堂屋等着大家呢,等会儿亲家我们坐下来聊聊,饭请人在做了。”“我们不急,我们不急。”“不急那就好好说说,我家云成今日也没出门,阿觉你们两个都是读书人,应当有话说的。还有阿夏,你小溪姐在屋里等你过去呢。”南母这番话是把大家伙都安排的妥当,阿夏没有得选择,知道他们聊的又是她听不得的,也没有上去碍事。反倒是从另一边的木梯走上去,再转个弯就是南溪住的屋子,她曾经去过很多次,算是轻车熟路了。轻轻敲了敲门,屋内传出一道轻柔的声音,“是阿夏吗?我没锁门,你进来吧。”阿夏这才推门进去,反手将门给带上,笑嘻嘻地问,“阿姐,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南溪站起身来相迎,把自己坐的凳子让给她,手指搭在嘴边笑道:“也只有你来,会敲四遍的门,我听着声自然就晓得是你来了。”“也是,今日除了我们一家会上门外,可没有旁的人来了,”阿夏笑,又低头看她篮子里的绣品,青绿色上头有竹节,一瞧就晓得指定是他哥的。“自己瞎做着玩玩,”南溪见她的眼神停留在那束带上,语气有点慌乱。垂着头忙将那绣箩移到旁边去,就这样两颊都带上了淡淡的红。阿夏不忍心打趣这样的美人,所以她岔开话,“这屋子有些闷得慌,阿姐你要不开个窗户。”她刚想去开那扇窗,南溪把自己的手按在上面,声音有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别开这扇窗,它,它有点坏了,我们要不去茶室,那里窗户多,吹着风凉快。”“好,那就去茶室,”阿夏松开手,实则她眼睛还挺亮的,低头那一瞟就看得很清楚。那窗户对着底下的院子,而她哥正在院子里和云成哥说话,看谁不言而喻。到了茶室,南溪不自在地跟她赔不是,“我刚才,”“阿姐,我晓得,”阿夏拍拍她的手,扬起笑道:“我哥今日才出来时,还在家中跟我絮絮叨叨,说待会儿来可要多在阿姐面前多美言他一番。”“他才不会这般说呢,”南溪捧着自己通红的脸,垂下眼睫,小声地道。“那是阿姐你还不知道我哥这为人,我跟姐你说,他对这婚事可上心了。连聘礼的礼单都是他自个儿写的,每样挨个挑拣过,要是不好就大半夜拉着我去挑,挑得满意了才肯回来。”阿夏自然是大力说着她哥的好话,论拍马屁的功力舍她其谁。只把南溪说的更抬不起头,一会儿又眼巴巴的问她,“你哥,他真是这般做的?”哪个女子会不喜欢未婚夫婿对自己上心。“当真,比黄金还要真,”阿夏只差没对天发誓。南溪搅着手上的衣带子,头略微抬起来一些,话里却带笑,“你这张嘴,纵是假的都要被你说成真的。”“阿姐,你这就是冤枉我了,”阿夏走到她旁边,挽住她手臂,“我这说的可是真心话。”反正她把话说的天花乱坠,到后头都把南溪给逗得忍不住笑出声。阿夏沉思,就这样她哥还怕她跟未来嫂子吵嘴,还不如担忧他日后与嫂子的关系呢。这般想了后,门外有人敲门,原是南母来送饭菜了,商议婚期这事女儿家不好下去,她就把饭端上来,又请求阿夏留着陪南溪吃顿饭。阿夏自然没有不应的。端过那两碗面,忍着烫将它放到茶室的桌子上,她闻着这味道就知道是奥灶面。也是极费功夫的一碗面,在镇上若非有贵客临门,轻则都不会在自家烧这面。主要这面比起旁的来,讲究要更多些,正宗的说是要到这“五热”才好。五热之一,碗要热。那些碗都是放在沸水里,等面煮好后,才将碗给捞出,避免它被风吹凉,到时候这热面触着,滋味就坏了些。之二,汤热。汤不热,这面本就是重油,一冷那油花就浮在上头,冷油入口哪里还算好吃。之三四为油热、面热,面就是得水烫时放,不然很容易坨成一团,油热是本该就热。最后就是浇头热,这浇头冷,鲜味就差。且浇头也决定了这面到底是红汤还是白汤的。这红汤面可以说是红油爆鱼面,是用青鱼腌后再炸,放红汤把碱水面放下煮熟而成。白汤的浇头是卤鸭,用的麻鸭炖煮后切片,再倒汤头煮面。红汤颜色深,那是用黄鳝或是螺丝、鱼头,再加筒骨、老母鸡吊出来的,浓油酱赤全给搁下,才汤头红润,鱼味满口香。白汤则色清透,毕竟老鸭熬出来的,旁的什么也不多放,口感上更为清甜。且卤的鸭是按秘法腌制的,从皮到骨到肉都是香的,肥嫩可口。南母是一样各端了一碗上来,阿夏和南溪对视一眼,两个人干脆相互往对方碗里夹面,她们口味还挺相同。爱吃红汤和白汤混合后的面,一则觉得红汤过于喷香,二则是白汤太鲜甜,若是两者稍微混点,那刚好对两人的胃口。面爽滑又筋道,汤底更加浓厚,既鲜又清爽,不显得太过于油腻。只不过就算是在有凉风的夜里,吃这面也熬不住热气,她们两个算是边擦汗边吃面,吃到后头各自都忍不住笑,模样狼狈。吃完不久后,南溪没让阿夏收拾东西,而是拉着她走回到屋子里,知晓她再晚些就要走了,一时竟顾不得羞赧。从那床前的柜子里取出一个木盒子,那里头全是颜色不一的束带。她把这轻轻搭在阿夏的手中,说话的声音也轻,“阿夏,劳烦你,把这捎给你哥哥,就说,”南溪的话顿住,索性这夜深,也瞧不出她脸色有多红,才又缓着气把话给说了下去,“就说瞧他那束带不太鲜亮,给我哥做的时候想起来,便也给他做了些。”到底是皮薄,连真话都要搭在旁人那才说得出口。阿夏当即点头,宽了她的心,可乘船回去拿给方觉的时候,她是这般说的,“我嫂子可关心你了,说是那日瞧你的束带一点都不鲜亮,怕你在同窗面前丢了脸面。便给你多做了几条,让你好换着带,日后她还给你做。”“哥,你瞧我嫂子多心疼人,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方觉抚着那束带,手指轻轻抚过,便将盒子给收起来,握得紧紧的,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不过他说:“你可别诓我,小溪她必不可能这般说。”只说几句话就得脸红,哪里会说这些来。“那你不信就算了,”阿夏斜眼瞧他,白费她这一番苦心。又给补了一句,“守着你那几条束带过日子去吧。”“你这丫头,我不跟你一般计较。”方觉明显心情很好,满面春风。“婚期定在了几时?”“快了,冬初边,日子到时候再挑个好的,近的来。”阿夏看她哥的笑连收都收不住,一时想起盛浔来,这么想着,回到自己屋子里后,大半夜翻箱捣柜搬出布料,准备给盛浔绣点东西。不过睡下前总翻来翻去睡不着,哪怕睡下也被噩梦给惊醒。梦到海上的浪很高很高,就算没有渔船侧翻,她这心里总不安稳。惊醒后就呆愣楞地坐在床上,以前盛浔出海到从来没有这般过,也可能当时她觉得就是个邻家哥哥。可现下她就开始为着个没影的事情,成宿睡不着,心跳得也一点不平稳。询问过有关新罗水道的事后,更是呆坐在那里许久。等向南家下了聘后,婚期也定了个大概的日子。阿夏第二日就撑着油纸伞,顶着烈日一个人乘船跑到千光寺里,寺里此时人也不算多。她辗转在小道上左拐右拐,额头边的碎发都叫汗给沾得湿透,才终于找到那寺庙里专门求平安符的地方。是个不大的佛堂,里面供奉的神仙阿夏瞧不出面目来。可却在那僧人问她,是不是要求最好的平安符时,她没有犹豫地点点头。他们这里的最好的平安符是十八两,要是更为好的,那就要往百两千两以上走。这笔银钱掏空阿夏的全部身家都拿不出来。这十八两都算是她全部的家底了,是过生时她哥和她爹塞的,还有大伯临走时,也非得给她的,不然这银钱也拿不出来。她把那袋子零碎的银钱放在桌上,低声道:“劳烦帮我写上,出海平安。”“好,还可以在平安符上写姓名的,小娘子你看?”“那写吧,”阿夏提笔在这纸上写上盛浔二字。僧人收了字后又说:“最好的平安符得大师开光过,七日后才能来拿。”阿夏心知这事急不得,收了僧人盖了印章的纸,又匆匆坐船回去了。只不过离着盛浔出海的时日越近,她好像出神的时日更多,甚至听闻海船回来了,也没有那般高兴。因要开始囤两个月去新罗的米面粮油以及其他,这几日盛浔都只能歇了工后来见她一面。以至于阿夏从寺庙取到那枚描绘着繁复图案的平安符时,都只是低着头静静地瞧了又瞧。她踏出寺庙的门后,不知想到什么,又疾步走回去,找了个最灵的佛像虔诚地磕了几个响头。她不贪心,她也只求了一个愿望。保佑海船能够逢凶化吉,平安回来。阿夏想啊,新罗水道那般纵横交错,稍不留神就会触礁,她希望这艘船能穿过那些暗礁风浪,平安地回到她这里来。起身回去后,都难掩自己知道那水道艰险后的郁郁不乐。尤其才刚回到家中,方母就急忙地拉过她,“你这孩子去哪里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着。”“我有事出去了一趟。”方父在一旁打圆场,“好了,阿夏肯定有事情忙去了。你别急,好好跟孩子说。”“成了,你要是有什么东西要给阿浔的,去收拾出来,他们出海的海船提前到明日五更天出去。”方母也是得知这个消息后,有些着急上火。“不是说还有几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