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尊严
作者:Andlao      更新:2023-05-14 07:50      字数:4306
  死牢计划真的完善吗?甚至说所谓的死牢计划,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加雷斯思索着旧敦灵的未来,却突然发现预想的未来早已走上了歧路,它朝着一条漆黑的道路高歌前进,而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将其挽回。“大概吧你也知道,我不是很擅长谋划什么,”珀西瓦尔认真地说道,她只擅长执行命令,“你说什么,我办什么。”“你能绝对忠诚地执行着我的命令?”加雷斯看着她,他不是亚瑟,但作为破碎穹顶的驻守者,他也有命令骑士长们的权力。“当然,”珀西瓦尔搞不懂加雷斯为什么突然这样,“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绝对忠实,没有丝毫质疑的余地,甚至说忠诚到盲目?”加雷斯继续追问着,他的目光火热,急切地想从珀西瓦尔这里得到什么。珀西瓦尔此时意识到了加雷斯的不对劲,她收起了笑脸,严肃地反问道。“你在质疑什么?加雷斯。”这位熟悉的同僚一直很稳重,所以他才能理智地通过破碎穹顶控制着整个旧敦灵,令净除机关的各个部门全速运行。“不对劲,不太对劲,珀西瓦尔。”加雷斯反复地念叨着,他觉得自己就要找到了,找到那个一直没有察觉的漏洞。“死牢、旧敦灵、镇暴者、妖魔”脑海里不断地演变着战局的走向,最后加雷斯否定了一切。“根本没必要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加雷斯也如洛伦佐一样,感到越发的不安,但与洛伦佐不同的是,洛伦佐自己“私自”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而加雷斯则在这未知前感到慌张。“死牢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我们为什么要在旧敦灵建立庇护所呢?仅仅因为这里处于我们的核心吗?明明有更加适合且隐蔽的地方。”听到加雷斯的话,珀西瓦尔的脑海里仿佛有雷霆划过,她之前似乎一直在某个小圈里踱步,而随着加雷斯的话语,小圈裂开了一道缝隙,让珀西瓦尔走出了思维的误区。她感到一阵寒冷,不禁颤抖。“我能理解在旧敦灵开战,在这里我们能迅速投放兵力,只要重要部门不沦陷,我们能与妖魔在这座城市里厮杀上几个月,可是可是”加雷斯能听到细微的破裂声,一直阻碍他的东西就要碎裂了。“死牢计划的提出者是洛伦佐霍尔莫斯。”珀西瓦尔神情严肃,眼瞳充满了紧张,这一切诡异的起源都因为这个计划,而这计划的制定者是洛伦佐。“你是怀疑洛伦佐吗?”她问道。“洛伦佐”加雷斯回忆着这个名为洛伦佐霍尔莫斯的家伙,因为身居破碎穹顶的原因,加雷斯几乎没有和洛伦佐有过近距离接触,印象里两人最长的一次交流,也是在这个疯子驾驶着飞艇驶离旧敦灵时。他开始怀疑洛伦佐,但想起洛伦佐的所作所为,加雷斯又觉得自己不该怀疑。“我不清楚,我只是越施行,越发觉不对,更重要的是,好像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些,”加雷斯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比如你,你之前也没有意识到这些漏洞存在,是吗?”“死牢计划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仔细思考下,它还是有着太多的漏洞了,而漏洞这事,怎么可能在净除机关存在呢?”加雷斯越想越发恐惧。“最重要的是,珀西瓦尔,你记得你参与过计划的商讨吗?”珀西瓦尔愣在了原地。是啊,死牢计划涉及整个旧敦灵,这种重要的事情,应该经过漫长的谋划才对,可在珀西瓦尔记忆中,死牢计划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而所有人又都相信这个计划,盲目地进行着。“这是怎么回事?”珀西瓦尔喃喃自语着。加雷斯伸出手,落在门把手上,他刚想拧开办公室,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左镇”脑海里浮现那个老人的面容,这个有些奇怪的九夏人,无论何时脸上都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就像戴上了一张虚假的面具。加雷斯察觉到了这一切的关键,也是在这时他打开了办公室的大门。有冷风吹过。只见玻璃碎裂,满地的碎渣中,一个陌生人正坐在他的位置上,桌旁还摆放着一把歪曲铁灰、好似长钉的剑刃。不需要任何言语,也无需任何提示,在加雷斯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刻,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便在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它在警告着亚瑟,催促着他的逃离。“谁!”珀西瓦尔也看到了这突入的陌生人,她一把拔出了手枪,枪口指向陌生人,随时准备扣动扳机。“原来是这样”加雷斯站在原地,喃喃自语着。在看到陌生人的那一瞬间,加雷斯不仅有着内心的恐惧,还有着刹那间炸裂的纯白。布满尘埃的谜团就此崩塌,展露出了其原有的模样。他洞悉了一切,在这一瞬间里,所有的阴谋与诡计,都向他展现了原本的真实。这便是真正的“死牢”。加雷斯不禁为洛伦佐感叹着,他甚至想拍手鼓掌,去赞美这个神经病所作出的抉择,只是自己好像没有机会去夸奖洛伦佐了。“跑!”加雷斯一把推开了珀西瓦尔,大吼着。“相信它,绝对且盲目地相信死牢!”“什么?”没有解答,在珀西瓦尔疑惑的眼神中,加雷斯一拳砸在了安置在门口处的警报器,连带着玻璃罩一同砸碎。鲜血淋漓,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破碎穹顶。人们先是愣神,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所措。这里是破碎穹顶,从那建立之初,便没有被妖魔触及过的净土,那警报声也是如此,几乎从未响起。但很快,他们紧张、恐惧。这里是净除机关的核心,而现在核心遭到了入侵。在这一刻,时间仿佛都缓慢了下来,两人对视着,在互相的目光中,凭借着多年工作的默契,他们知晓了对方的意图。珀西瓦尔的神情有了那么一丝的不忍,但没有犹豫。她死死地看着加雷斯,将他的样子深记于心,后仰的身影随着怒踏的脚掌而稳住,珀西瓦尔的身影弹起,速度飞快,头也不回地朝向走廊的尽头狂奔。与此同时沉重的闸门开始落下,将这警报响起的位置逐一封锁起来。“真果断啊,你就是亚瑟吗?”陌生人起身,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看着加雷斯。加雷斯摇摇头,他此刻的心情很平静,或许是过于恐惧了,已经感受不到其他的情绪了,就连所谓的恐惧,也变得苍白麻木。“不,亚瑟不常在这,”加雷斯看着这位陌生人,“你可以叫我加雷斯。”他深呼吸,呼唤着恶魔的名字。“罗杰科鲁兹。”听到加雷斯喊出了他的名字,罗杰显得有些意外,他拿起长钉,有些困惑地说道。“我们应该没见过吧?”“洛伦佐说的,艾德伦杀人很迅速,一般不会说什么废话,废话一堆的是罗杰。”加雷斯平静地说道。言语间,他的手缓缓挪移到腰间,试着触及插在腰间的枪械。“洛伦佐?哦,那个持有终焉回响的人吗?”在华生故意泄露的信息下,这一情报早已被罗杰熟知,但不清楚这一切的加雷斯,则在此时感到一阵压力,他没想到洛伦佐暴露的如此之快。绝对的力量前,他们的诡计都变得苍白起来。“嗯?要反抗一下吗?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罗杰注意到了加雷斯的小动作,完全没有在意。正如在世界尽头时,他放过洛伦佐一马一样,他喜欢给人机会,一个公平厮杀的机会。就像冶炼金属一样,无论经历什么样的烈火,终究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杂质存在,罗杰也是如此,无论被不可言述者怎样浸染,依旧有那么一丝属于“罗杰科鲁兹”的意志。如果我是错的,那么就试着来否定我。加雷斯摇了摇头,他苦笑道。“我没有胜算的,只是徒劳而已。”“试一试嘛,反正这你是生命的最后了,”罗杰鼓励道。加雷斯不为所动,下一刻尖锐的响声切割着他的耳膜,歪扭的长钉倒映在眼中,不断地放大着,朝着加雷斯掷来。长钉贯穿了墙壁,烟尘中加雷斯撞出了办公室,警报过后这里被完全封死,他能逃的地方并不多,只能徒劳地奔走。“对!就是这样,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很多,都一副看淡死亡的样子,结果死亡到来时,还是不忍不住地哀嚎,求饶。”罗杰取下长钉,走出办公室,跟在加雷斯的身后。他喜欢这样,看着这些秉持理念的家伙们,在死亡的威胁下崩溃、哀嚎,将所谓的尊严与道义全部丢弃,只剩下一个可悲求饶的灵魂。加雷斯喘息着,他就像一只肮脏的老鼠,躲避着光芒。他抬起手枪,朝着身后还击,罗杰连格挡的意思都没有,子弹落在漆黑的甲胄上,弹起星火。这感觉很糟糕,加雷斯很清楚罗杰在做什么。他在玩弄自己的生命,想看自己在死亡的重压下,所产生的种种劣性,他期待着自己的崩溃,自己的哀嚎。太糟糕了,加雷斯人生中上一次这样的感受,还是被关在监牢里,那时自己的未来一片灰暗可那一次他等来了珀西瓦尔。这一次呢?“果然,我运气一直都很差。”加雷斯半开玩笑地嘟囔着,计算着剩余的子弹,他把握好这场追逐战的程度,尽可能地让罗杰玩的尽兴。他观赏自己歇斯底里的反抗,当罗杰厌倦时,便是自己的死期。死期将至。加雷斯停下了步伐,转过身,在罗杰的注视下,整理了下衣服,让自己看得尽可能工整些。“就这么放弃了?”罗杰问道。长钉再次破空而至,沿着加雷斯的脸颊划过,狰狞的疤痕炸裂,连带着他的左眼陷入猩红之中。加雷斯没有退步,他忍受着痛楚,稳稳地站在原地。“你争取而来的这十几秒,只是让你决定彻底放弃吗?”罗杰有些失落,“所以所谓的骑士长就这样?真是让人失望,那你接下来要说什么,求饶吗?”在罗杰的眼里,加雷斯就是只可悲的蛆虫,本以为会有一场愉悦的杀,结果物逃了没几步,便被压力彻底压垮,他都开始怀疑加雷斯这个职位是不是走后门得来的了。“所以升华是对的,抛弃掉这些劣性,变成更为伟大的存在。”罗杰低语着,就像魔咒般,催眠着自己。“没,我只是在这十几秒内决定一些事就像你说的,很多人看淡了死亡,但死亡真的来临时,还是会抖个不停。”加雷斯自嘲着,他已经很努力不让自己的手抖了,但手还是抖个不停,连枪都有些握不住了。他在破碎穹顶呆的太久了,久到他在片安逸中,已经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嘴上说的容易,实际上真的很难这需要巨大的勇气。”加雷斯没有丝毫的胜算,但他还是颤抖地拿起了手枪,做出了与他言语完全相反的动作。“我只是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难看。”“这个愿望我可以满足你。”罗杰说。“我没在和你说话,”加雷斯抬起另一只手,梳理了一下衣领,把它弄得笔直,“我只是在自言自语。”他的脸上露出笑容。罗杰意识到了加雷斯要做什么,但加雷斯根本不给他间隙入侵的时间。加雷斯本该在办公室便做完这一切,可罗杰说的对,加雷斯也是“很多人”之一,真的做出抉择时,他也会畏惧不前。所以加雷斯需要十几秒的时间让自己冷静一下,让剧烈跳动的心脏平缓些,整理一下衣服,管理一下表情,让自己再次持有所谓的尊严,从容地接受这一切。最后最后再回忆些美好的事。加雷斯的手停止了颤抖,如同钢铁般沉稳,猛地抬起,枪口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连同自己的大脑、记忆、生命全部击碎、贯穿。鲜血喷涌,涂满了整面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