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作者:瞬息      更新:2023-05-14 09:43      字数:3593
  画画的人忙不迭地点头。他也就是见美人起了画兴,可绝没有私藏的想法。楚正则只紧盯着薛玉润,眉眼凌厉,嗤笑一声道:“外人?”这两个字,一字一顿,声音沉郁,颇有几分咬牙切齿。薛玉润一个激灵攥住了楚正则的袖子,严肃地看着他,抑扬顿挫地道:“哥哥,好哥哥!”说完,薛玉润还默默地、控诉地看了楚正则身后跟着的人一眼——那是她在鹿鸣书院就读的堂兄薛澄文。一个学富五车,但是至今还没有回信告诉她《野有死麕》意思的好哥哥。薛澄文轻咳了一声,他不能暴露楚正则的身份,那也就不能暴露薛玉润的身份,只能默默地低着头,权当自己不存在。唉,也不知道薛彦歌怎么就在回京路上耽搁了,要不然,这场面,薛彦歌比他会啊。薛澄文还想找找跟他共患难的赵渤,扭头一瞧,得,赵渤正跟他妹妹赵滢站在一块儿,俩人认真严肃地低头在看顾如瑛手里的书呢,也不嫌挤得慌。薛澄文沉默地移回视线,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赵山长那儿问功课,结果被微服出行来找赵山长的皇上逮了个正着。至于其他的郎君,听到薛玉润唤的这一声“哥哥”,也皆是一愣。开口表达不满的郎君肃然站直了,恭声道:“兄台,抱歉。令妹神姿高彻……”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薛澄文一个箭步拽走了。“薛兄,薛兄你等等,你是知道我家的,家世清白,我还没说完呢——”薛澄文一个头两个大,脚下生风,走得飞快。再不走快点,他怕这个同窗要去跟阎王介绍自己“年方十六、家境殷实”了。*登高宴这样的“鹊桥会”,最忌讳的就是有兄长在侧的小娘子。先前闹哄哄的郎君们,一下作鸟兽散,只敢远远地看着薛玉润,跟着她往捶丸赛的场地走。不过,兄长在侧也不能完全磨灭他们热情。时不时地端庄出个场,说不得还能在未来兄长面前留一个好印象呢?看到第八个从自己身边“无意间”经过,文质彬彬地向薛玉润行礼,而且得到了薛玉润微笑回礼的郎君,楚正则面沉如水,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薛玉润觉得,自己快能瞧见楚正则的躁郁之气化作黑线,在他身上缠了百八十圈了。薛玉润想了想,拽了拽他的袖子,软声唤道:“则哥哥?”第九个路过的郎君忽地红了脸。楚正则凌厉地扫了他一眼,忽地伸手揽过薛玉润的腰,将她拦腰抱起:“上马。”德忠带人牵着马,正侯在捶丸赛的场地。薛玉润赶紧抓紧了缰绳,她也学过骑射,且楚正则护得紧,她倒是不怕。只是方才的一揽、一抱、一托,都在众目睽睽下,惹得她双颊绯红,恼道:“干嘛呀!”楚正则翻身上马,将她圈进怀中。少年身上的淡香惯来清冽,可不知是不是离得太近了,又或是他的衣裳上熏了龙涎香?他今日身上的香气,比平素更加霸道。垂眸看到他握紧缰绳的手,苍劲有力,指骨分明。薛玉润的心砰砰地直跳,她甚至有一时心慌意乱,不知楚正则是不是也能听见她如鼓噪的心跳声。但一看到他试图往跟捶丸赛截然不同的方向驾马,薛玉润什么旖旎的心思都荡然无存:“诶诶!走错了走错了,我要玩捶丸!”第43章被薛玉润这么一闹, 楚正则忽地勒马,停在了远离人群的地方,声音喑哑地道:“别乱动。”薛玉润气鼓鼓地道:“我哪里乱动了!我就小小地挪了两下。”还不是被他急的。薛玉润强调道:“我要玩捶丸。”她哼哼道:“我要去挑人组队。”楚正则眸色一沉:“你还想挑谁?”他的脑海中, 不期然地闪过《相思骨》的情节。萧娘并不心仪自幼定亲的陆郎, 不过是因为婚约,不得不跟他在一起。如果, 如果汤圆儿不是跟他自幼定亲。便是如今日这般, 一家有女百家求。或许, 也会像萧娘一样,在花间偶遇一个“檀郎”。楚正则的手倏地收紧,恨不能将她紧紧地圈在怀中。他低下头, 望见她右肩上露出的一片玉白肌肤,大概是被抱上马时, 衣襟不小心松散了些。他心中无端生恼, 低眉敛目, 竟是鬼使神差地在她右肩上咬了一口。这一口不轻不重, 但气得薛玉润差点儿没从马上弹起来:“你是芝麻吗!?”“下马, 下马,我要下马!”薛玉润刚刚还在想, 赵滢和顾如瑛谁打捶丸比较厉害,实在不行, 三公主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她真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居然还能噩梦成真。楚正则把冷静自持都丢哪儿去了!“驾!”大概是自知理亏, 她身后的楚正则没有反驳,乖乖地调转马头, 重新回到了捶丸赛的场地。楚正则把薛玉润抱下了马, 拢紧了她的衣襟, 轻咳一声,低声道:“汤圆儿,我让你咬回来?”“我才不要,我又不是芝麻!”薛玉润重重地“哼”了一声,护着自己的衣襟就大步流星地往人群中走,试图去找赵滢和顾如瑛。楚正则随手从德忠手上拿过捶丸赛分队的两条朱红的缎带,伸手牵住了薛玉润的手腕。“我要去找滢滢和顾姐姐,我不要跟你组队。”薛玉润义正辞严地拒绝他。楚正则慢条斯理地给她系上缎带:“你看看她们的手腕?”薛玉润扭头,一眼就看到了离人群远远的赵滢和顾如瑛。她们正跟赵渤和薛澄文站在一起。赵滢一看到她,都不用她说话,立刻举起了系上彩缎的手,还二话没说,硬把顾如瑛的手也举了起来——赵滢实在是对那天马车上她不怕死还被楚正则发现的事,至今仍心有余悸。可以,很好,都系上了彩缎,还生怕她看不见,把手摇得十分卖力。“那我问问别的小娘子——”薛玉润气得转过头来。“汤圆儿,登高宴的捶丸赛,只能由郎君和小娘子成队。”楚正则一听就知道薛玉润完全不知道登高宴上捶丸赛的规则,他轻笑一声,道:“参赛的小娘子先系上缎带,看中了哪个郎君,就给他系上自己同色的缎带。”楚正则说罢,将剩余的一条缎带放到薛玉润的手上,然后向她伸出了手——这意思昭然若揭。想得美!她才不要选他!薛玉润冷呵一声,“啪”地就把缎带拍回了楚正则的掌心。只是,她正要大步离开,就见中山郡王世子和长乐县主迎面而来。想来,中山郡王世子和长乐县主也差不多收拾好了心情。毕竟,这登高宴他们总不能半途而退。薛玉润马上退回到了楚正则身边,与他并肩而立,若无其事地跟来人见礼。中山郡王世子的脸上带上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先跟楚正则行礼,然后歉疚地朝薛玉润一拱手:“原来是薛姑娘。在下眼拙,方才唐突薛姑娘了。”“我们隐名而来,堂兄不必多礼,如此方可尽兴。”楚正则的脸上挂起温文尔雅的笑容,替薛玉润答道。皇上给他脸面,称他一声“堂兄”,他可不敢托大。中山郡王世子恭敬地道:“郎君所言甚是。”中山郡王世子顿了顿,问道:“郎君可要去猎场?”他状似无奈地笑道:“实在是在家中活动惯了,来都城还有些不习惯,让郎君和薛姑娘见笑了。”薛玉润一听,眼前一亮,刚要说楚正则可以跟中山郡王世子去猎场,好放她一个人去捶丸赛,就听楚正则摇首道:“我们要先去捶丸赛。”一听这话,薛玉润先扫了楚正则的手一眼——果然,他不知在什么时候,自己在手腕上系上了朱红色的缎带。薛玉润在心里哼哼了两声,笑得温柔似水:“不过,世子和县主好久没回都城了……”“嗯。”楚正则颔首道:“不如一起去捶丸赛?”中山郡王世子和长乐县主自然欣然应允。薛玉润一噎。她就知道截话的楚正则不安好心,竟是一点都不肯给她分开行事的机会。楚正则目不斜视,像是完全没有瞧见薛玉润目光里隐含的“杀气”,随意地问起中山郡王世子在封地上的日常琐事。只是与薛玉润相依的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薛玉润手腕上的缎带。薛玉润侧首去看。他们的手并未相握,可朱红色的缎带交缠在一起,当真像极了交织的红线。薛玉润呼吸微滞,倏地转过头去。*待换上劲装,薛玉润总算从先前的心悸中缓过神来。楚正则牵马等在厢房外,见她走到身边,伸手欲扶。薛玉润推开他的手,哼道:“我自己来。”她干净利落地上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朝楚正则做了个鬼脸。然后,策马就跑。楚正则“啧”了一声,翻身上马,追上跑得飞快的小狐狸。少女身着朱红为主玄色为辅的骑装,骑装包裹着她的玲珑身段,从树荫中策马而出,如一道疾驰的熠熠天光。众人只肖看上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但他们也只能瞧上了那么一眼,玄衣箭袖的少年就如一座高山横亘在他们和少女中间。他淡眉一扫,便让人心头一跳,只觉如山的威压,逼得他们不得不移开视线。可薛玉润的笑实在太灿烂,郎君们不敢看,小娘子们却总忍不住瞧上一两眼。尤其是先前去过静寄山庄的小娘子们,她们虽然曾经跟皇上在同一个宴席上,但都不敢直视天颜,所以对面不相识。但她们都记得薛玉润。薛玉润先前笑起来,唇边的小梨涡娇俏可爱,亲昵喜人。可马上的薛玉润,笑容更显得肆意,就好像捶丸赛的头名,不过是她囊中之物。——直到薛玉润胸有成竹地打出一球。看到那赘木球咕噜噜地停在球窝十万八千里处,期待万分的众人:“……”这什么糟糕的击球术???所谓捶丸,简单来说,就是将赘木球打进球窝。分骑马捶丸和不骑马的捶丸,骑马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