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作者:秋疯      更新:2023-05-14 11:17      字数:4238
  接过少庭递来的香槟, 牛咀牡丹似的当成白开水咽下肚, 这点酒精度数对他来说也确实如同白水,他少年时期曾一度沉溺酒精, 后来也是废了好大功夫才戒掉。许少庭看他这样,连忙说:“你喝慢点, 不要再呛到了。”沈灵均将空了的高脚杯放在餐桌上,压低声音说道:“知行先生与千风先生的爱情故事……可是去年年末在沪市压过明星绯闻的头号新闻。”许少庭一言难尽的看着沈灵均:“你想笑……就笑罢!”沈灵均微微弯腰,许少庭实在矮他太多,他将声音始终说的极轻,揶揄似的调侃:“那些文章也都是你写的吧?难道是故意创造出知行和千风明月相爱的假象?”许少庭:“怎么可能!完全是弄巧成拙啊!”冯小姐站在一旁,早在出声关怀后, 见那白华军官连眼神都没有送给她一个,就已经心生委屈,咬了嘴唇恨不得当场甩脸离开。所幸记得保持淑女风度,但也没了和这样的男人交好的心思, 她确实是被宠坏的了女孩,即使这位沈先生是她见过的同龄男士中拔尖的优秀,但她也绝没有被甩了冷脸,还能继续贴上去低到尘埃里的卑微。只是心中异常不甘心的看那瘦弱的许少庭, 与身高独树一帜的沈灵均,俩人旁若无人的说起悄悄话,完全将她撂在一边,竟是好像没她这个人似的。冯亚楠心中愤愤的想到:这倒是稀奇,把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郎当做空气,这两位还是男人吗?只等这两人记起她的存在,她骄矜的说声再见,就挺胸抬头的离开。他们两个可以没有礼貌,她却还要个有存在感的退场。便有男声插嘴,是个男声,却语调纤柔的问:“这么美丽的小姐,竟然没有人邀请跳舞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冯亚楠心中一喜,到是肯给这来邀请跳舞的男人一个机会。只是目光落在这出声的男人身上,直接看到了他顶着偏分头的头顶,几乎差点脱口而出:这么矮还来找我跳舞,莫不是自取其辱吗?许少庭与沈灵均也结束了二人私语,皆是面色沉着的看着站在冯小姐身前的那日本军官——望月三郎。望月三郎并非孤身前来,事实上他身旁还有位身高不输于穿了高跟鞋的冯小姐的金发女郎。这女郎不说身高,一头浅色至极,几乎是白金色的长发顺直的披在身后,不说她本人高鼻深目,很类似所谓的正宗雅利安人种长相,就这一头浅金色的长发便是足够惊艳。这位女郎本是挽着望月三郎胳膊,见他邀请看模样不过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就松了手,并且笑道:“美丽的小姐,可要给中尉一个面子。”金发女郎说完,便斜眼朝着另外两个男士飞去一个秋波。许少庭与沈灵均都吃不消这美人媚眼,许少庭只是颇为戒备的走到冯小姐身前:“冯小姐,我们该去找冯先生了。”冯亚楠早在意识到对方身高,已是踌躇不定,见到这是个穿日本军装的日本人,心中想怪不得这么矮。再见到他身边有了位白人美女,更是确定了要拒绝这人。只是刚要开口,对上这日本军官清秀娃娃脸上,那双比常人似乎黑的更加纯粹的眼睛,也被其中古怪诡谲的神色惊到,几乎是逃避似的躲开这双眼睛,冯亚楠朝着许少庭靠近了些。她点头回道:“是的,该去找父亲了,他们聊天应该早就结束了。”然后对那日本军官说:“抱歉,实在是没有时间和您跳上一支了。”望月三郎这才惊醒似的,看着冯小姐身边的两位,露出个亲切笑容,用他那口比沈灵均发音正宗太多的中文说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我们英俊的莱恩少尉。”沈灵均正要答:哦,是的,很巧,我还有事,再见。望月三郎已经直直的看着他身边的瘦弱青年,他声音在这喧嚣场所放轻了,但足以对方听到:“本打算近来登门拜访,没想到在这里就遇到许先生了。”许少庭迎着这古怪的日本军官,几乎想要直截了当的问“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便见他微笑说道:“另一位许先生怎么不见人?”说罢,就自问自答的继续说道:“想必是被困在了北平,不过听说华夏人在外,打电话到家中都是报喜不报忧,看小许先生还能来参加舞会,想来心情极佳,是不知道自己父亲正在北平内外交困了。”许少庭顿时脸色白了,冯亚楠催促他赶紧离开,也跟着听了番这日本军官慢条斯理、面带微笑的说出这样的话。即使不是自己的爹,也听得人有点打颤,并且心中觉得这日本人愈发的邪门起来。许少庭看向冯小姐:“抱歉……您先自己去找冯先生吧。”冯小姐看看他,再看看那日本军官,点点头回道:“是你家中的事情,我便不打扰了。”只是离开前,忍不住说:“要叫我父亲和你姑姑他们过来吗?”许少庭摇头,身边有个沈灵均大概更有用,冯亚楠见状,也不做停留,提着裙摆去找人了。望月三郎讶异道:“那位小姐看来对我很有误解。”似乎被晾在一边的金发女郎笑道:“也许是你真的吓到了小姑娘。”“我能吓到谁?”望月三郎耸肩。那金发女郎挽回他的胳膊,又发出串笑声,明明一米七不止的身高,在这矮子军官身边故作小鸟依人模样。许少庭觉得面前这景象很像是副讽刺漫画,但是强忍面对这望月三郎的不适感,问道他:“你说许先生——我父亲困在了北平?他被谁……困在了那里?”北方政府?还是政府背后的亲日,亦或亲美亲什么外国的派别?总之许怀清那一腔爱国理想,在当下的时局中……许少庭也想过,总有一天这便宜爹说不定会为理想捐躯。他自然是愿意为国赴死的,也算实现了理想。只怕他只是因理想而亡,却并没有实现为国。“我只是随口一说。”望月三郎盯着许少庭,目光愈发玩味,“只是这么久没见到许先生,十分想念他。”许少庭也盯着望月三郎:“你做了什么?”望月三郎摇头:“我什么都未做,你该问的是你们的政府做了什么?”说到这里,他傲慢笑道:“你们的政府总是对我们很优待,比起自己的人民,他们更加尊敬我们这些日本人——”“以及白人,和有着白人国籍的华夏人。”望月三郎看向沈灵均,眼中的黑色似乎更浓重了,“莱恩少尉应该是深有所感,对不对?”沈灵均沉默看这日本军官:“望月中尉——我年长你两岁,军衔还不如你,听说望月中尉是上过战场,被天皇亲自授予过勋章?”望月三郎表情严肃了,他纠正道:“是天皇陛下。”沈灵均道:“我这里只有女皇陛下。”许少庭在本来严肃的话题中,囧了:这是什么,英国女皇与日本天皇的对决吗?“望月先生。”许少庭维持镇定神色,“北平那边,您知道发生什么了?”望月目光回到青年脸上,他突然脸上露出股小孩子般的天真兴趣。许少庭一愣,这人已经开口:“你和我跳支舞,我就告诉你,怎么样?”许少庭彻底愣住。望月一副这主意极好的模样,兴致勃勃的拂开金发女郎的手,为自己这提议鼓掌说道:“这交易小许先生可不吃亏,不过要劳烦你跳女步了,放心,我绝不会踩到你的脚。”许少庭几乎要抓狂了:怎么一个两个都要他跳舞?“我的性别应该不合适。”“而且我不会跳舞。”为了强调自己不是撒谎,许少庭举例:“否则我干嘛只站在这里吃东西。”他说完,就见望月三郎竟是不作假的露出失望神色。金发女郎适时插嘴笑道:“望月君,还是陪我去跳舞吧。”望月三郎摇摇头,许少庭精神紧绷,生怕这人提出更加不合理的要求。就见他看向沈灵均:“那就请莱恩上尉与我跳一支舞,还请跳女步。”不等许少庭与沈灵均互相看向彼此惊愕神情,望月三郎已经继而自言自语的说道:“与莱恩上尉跳舞时,应该能想起些许先生在北平如今的境况”---少庭充满着歉意的看着并无责任,而为此陪那给人感觉不适的日本军官前去跳舞,并且跳女步的沈灵均与望月进入了舞池。许少庭和那金发女郎站在一处,他盯着舞池中唯一的男男组合,在场许多人也都看过去,因为确实有点“惊世骇俗”,但也只当做是男人间打赌输了之类的滑稽赌约。只是看清了是英国军官和日本军官,金发女郎嗤笑一声,用字正腔圆的中文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理:“真是开了眼界了。”第八十章 博弈许少庭和沈灵均并不认为能从这望月三郎口中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正如他本人所说“我什么都未做”,“应该问问你们的政府做了什么”。二人几乎是不错眼的看着这日本军官说话的表情,考虑到如今政府的尿性,因此到不怀疑这两句话的真实性。只是对他邀请沈灵均后, 许少庭直接道:“便不打扰中尉先生了, 我与沈先生先告辞了。”无论如何, 想知道许怀清的消息都无需一定要通过这位日本军官。他至少绝非善意的玩味表情, 应对的最好办法是莫过于无视这样的人。沈灵均却道:“那便和望月中尉跳一支舞吧。”许少庭猛地看向沈灵均:“师兄, 你不用——”沈灵均微笑着打断他:“我有话要与望月中尉聊一聊。”便不给许少庭机会, 抬脚推了把望月三郎,大步跨向舞池。望月三郎回头看许少庭, 看他表情愧疚,明明黑漆漆的眼睛目光阴柔幽暗, 却送去那当下知名作者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许少庭全然忽略这位神经质的望月三郎,并不分给他任何多余表情,因大概能想象到,这样的人你越给予关注,无论是辱骂亦或惊恐,他大概都越会兴奋。这样的人唯有无视他, 才能刺痛他敏感神经的大脑。---望月三郎与沈灵均面对面站在舞池里,他犹自叹气:“小许先生对我太过防备,实在让鄙人十分伤心。”沈灵均不接这话,只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被对比的愈发如同孩童的望月, 见这人对他彬彬有礼的弯腰,便道:“望月中尉,你我跳舞大概就要沦为全场笑谈了。”望月三郎换了姿势,他换了自己跳女步……沈灵均几乎要皱眉, 便对他投来的那熟悉的估量过后的热切目光,意识到某种关于这人的性取向,至少男女不忌。这倒无所谓,可对这样抱着窥视与估值后的目光,就很想给这人一个教训。但当然不能无故殴打位日本上级军官,也许只是轻轻带过,也许会因工部局那一席属于日本人的董事席位,轻则他落个处罚,重则遣返回国亦是有可能。这样的年纪,有着中尉的军衔,沈灵均退后,望月殷切看着他,看他英俊迷人的面庞,健壮的体格,孩童似的纯真问道:“我跳女步,莱恩中尉也不能接受吗?”沈灵均道:“谁说跳舞一定要有肢体接触?学习舞步前,并不触碰肢体不也是很常见?”说罢,往后退了两小步,开始了华尔兹舞步第一小节,望月露出失望神色,但也将手背在身后,跟着沈灵均迈起步子。只是抱怨道:“难道莱恩中尉认为我入不了你的眼?”沈灵均不想继续这话题,这人便望向舞池外,那和金发女郎站在一处的青年,轻笑一声:“或者认为那位才有资格?”沈灵均不接这样的话,直截了当的问:“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军衔,都上过哪些战场?”望月三郎讶异的看他:“问这些做什么,不如说一说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