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吟上道，教务主任就直接说了：“也不多要你们的，三十块钱给你办好。”唐晚吟有点儿意外，这价钱倒是不算贵。毕竟她是的的确确缺少实习证明的。而且原本中专第三年的学费，还有毕业的若干杂费，加起来也要十几块钱了。这么说下来，其实不算贵。但这也只是唐晚吟眼里的不算贵，真要换别人，要花一个月工资才能办下一个证来，真不一定能舍得。教务主任就问唐晚吟：“怎么样？办不办？”唐晚吟也问道：“需要多久呢？主任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好多都是下乡去了，在城里待的时间不长。”教务主任就说：“年前肯定能办好，一个多星期吧。”唐晚吟想了想，跟教务主任打商量：“这样吧主任，我这边时间有点儿紧，我多交十块钱，您能早点儿帮我办了吗？”教务主任一听，来精神了。他先前遇到的人可都只会跟他讨价还价，哪里会主动要求涨价啊！他一直都还觉得他还挺伟大的。本来嘛，正常毕业手续走下来都要几块钱了。还要找关系，他也就挣个几块钱的辛苦费。那些个学生还百般不情愿，不是哭穷讨价还价，就是大骂他没有良心。教务主任心里算了笔账。反正上头一个人要收二十五块钱，他自个儿办一张证也就能收个五块钱。一个寒假下来，也未必就有多少人能来。唐晚吟这多给的十块钱，可是不用交给上面的。教务主任立马答应下来：“好，你多交十块钱，我三天内给你办好！”“行！”唐晚吟也立刻答应下来。最后当场交了三十块钱，剩下的十块钱，等拿证的那天再给。从教务主任办公室出来之后，唐晚吟算是明白为什么孟宇祁说人不一定非黑即白。他好不好，关键看怎么用。唐晚吟现在就觉得这教务主任只要收钱办事儿，节省她的时间，还是挺好的。唐晚吟出来之后，才发现孟宇祁正站在楼梯口跟那个男生说话呢。见唐晚吟出来，孟宇祁简单结束对话，朝唐晚吟走来。唐晚吟好奇地问他：“你跟那人说什么了？”孟宇祁笑道：“没什么，就是问了问他的情况。”“什么情况？”孟宇祁说：“这孩子挺老实的，下乡插队也是认认真真地在当地卫生所干活，就是家里条件太差了，人也有些木。”唐晚吟一边下楼一边说：“我看他走的时候好像挺高兴的，你是不是还跟他聊了点儿别的？”孟宇祁笑道：“嗯，看他是个老实人，就顺便告诉了他一些大约不用钱也能够拿到毕业证的法子。”唐晚吟冲孟宇祁挑眉：“什么法子？”孟宇祁笑道：“多了去了，他是正经地工作了，有这材料，不一定非要在这教务主任手里走，学校领导家属院不是在那边吗？实在不行，还有你们知青办呢。”“他拿毕业证是为了长久在乡下做下去，为了升职，去街道或者知青办问问看，表达一下扎根的决心，街道不会不帮忙的。”唐晚吟笑了：“还真是。”其实他们回来陶营之后，发现街上有不少年轻人做私活。骑三轮车拉人就是其中一种。还有摆水果摊的，还有在胡同里暗戳戳卖小人书的。好多呢。好多都是抽中了下乡，但是又不愿意去，所以想法子跑回来了。可惜在城里成了黑户，不能上班，没有正经单位。所以只能自己找点儿私活谋生。时间临近七七年，也就意味着回城的风潮越来越强烈了。就是因为这两年自己往回跑的知青太多太多了，上头才知道，这事儿不能这么办了。现阶段就是矛盾最紧密的时候。无数的青年想要回城，可城里的街道办也好，知青办也好，都在拼命想办法让知青扎根农村，别偷偷跑回来。孟宇祁说：“那个小孩挺老实的，他拿到毕业证才能够在当地扎根，算工龄，参加岗位晋升。”所以孟宇祁才帮他出了个主意。唐晚吟笑着看孟宇祁：“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有江湖义气的。”孟宇祁笑笑，心想，其实我自己未必会管这样的事。但是因为唐晚吟是知青，也遇到过很多困难和麻烦事。所以孟宇祁在看到那个男生的时候，本能就想帮他一把。万一以后唐晚吟遇到困难了……要是有人也会帮她一把就好了。两人下楼，找到了在单杠双杠跟秋千上玩得疯起的三个孩子。唐晚吟心里又在念叨了：“村小啥也没有，操场还分了一半给生产队养牛养驴，还有村民晒谷子。”这些什么体育运动器材、场地，一个都没有。孩子们玩得越是开心，唐晚吟就越是觉得他们平时在村里受委屈了。真的是想回城啊。唐晚吟突然就拥有了跟无数知青同样的念头。事情办完之后，一家五口就往唐家赶去。不过唐晚吟没着急回唐家，而是先去了街道办。其实唐家她回不回都无所谓，要不是为了看看唐中薇，还有办自己户口的事儿，她还真不想回来。不过事情没办成之前，不想激发矛盾节外生枝。去了街道办，唐晚吟把她跟唐卫民调换下乡的事儿一说，街道的主任还挺生气的。“你们怎么能这样办呢！这不是无视纪律原则吗？”唐晚吟赶紧安抚，好说歹说，顺便拉着孟宇祁跟三个孩子出场。“主任主任，没事儿的，这说不定是好事呢，你看我下乡就比我弟下乡好多了，我现在扎根农村了，还结了婚，不比我弟那个我妈的娇娇宝贝儿下乡要好吗？”街道办跟知青办的主任心里也是无奈。这年头，重男轻女的太多太多了。街道办的主任问唐晚吟：“真不需要我们去你家找你爸妈还有你弟谈谈？”唐晚吟连忙拒绝：“不用不用，现在这样挺好的。”谈什么啊！万一谈得要换回来，唐卫民下乡，她得回城跟田招娣唐汉青一起生活，那不是闹呢嘛。第234章 三姑六婆说了半天，街道办跟知青办两边的人总算是同意帮唐晚吟把户口手续办一办。给她开新的落户证明，落到盘溪村去。因为这里耽搁了一会儿，唐晚吟去到唐家的时候就有些晚了。不过即便是他们晚了，可没想到还有人更晚。唐中薇帮忙把唐晚吟买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低声问唐晚吟：“晚晚，昨天的钱……”唐晚吟装傻充愣：“钱？什么钱？我可没钱。”唐中薇见唐晚吟这做作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倒是唐晓媛，扒拉着唐晚吟带来的东西，很是兴奋。“这红枣不错啊，花生个头也大，还是四仁的！”唐晓媛剥着花生，一边吃一边说道：“二姐，你这下乡过得也挺好的嘛，改明儿我年纪到了，我也下乡去！”田招娣正在门口招呼今天来的亲戚们，回头就骂唐晓媛：“你敢？你要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唐中薇挽着唐晚吟，脸上有些尴尬——田招娣分明知道下乡过得苦，可却还是让唐晚吟下乡了。这不是叫人下不来台吗。唐晚吟安抚唐中薇：“没事的姐，我在哪儿都过得好。”唐晓媛也凑过来说道：“就是啊，二姐下个乡，还找了那么帅的一个姐夫，多好！“然后避着田招娣，小声说道：“我是真想下乡！我不打算读高中了，反正也考不上。要是能进厂的话还行，要是进不了厂，真不如下乡呢。”唐晚吟给了她脑袋一个板栗：“你想多了，你下不了乡。”唐晓媛才十五岁，加上唐晚吟才刚下乡，唐家不至于这么快摊上指标。而等到唐晓媛十七岁的时候，下乡这事儿就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