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柴房里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腿脚不好还有冻伤的孟玉英跟三个孩子坐在临时搭建的床板上，何云平跟孟宇祁、唐晚吟就坐在另外一边的柴火堆上。每个人怀里都揣着一个装了热水的水壶，然后捧着搪瓷缸子或者饭盒，吃着一锅乱炖。条件如此简陋艰难，可大家心里却都很高兴。一直说说笑笑，锅里的食物冷了，还得端着去何云平住的羊圈热一热再给端回来。真的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可是一想到明天就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大家都充满了希望。一顿饭不知道吃了多久，热了多少次，孟玉英只觉得有一点点遗憾：“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十二点，守岁守得有点儿糊涂了。”唐晚吟随口应道：“还有半个多小时。”话音刚落，屋子里除了已经横七竖八睡着的三个小娃，剩下的三个大人都齐刷刷看过来。何云平茫然道：“唐同志你怎么知道的？”唐晚吟心里一个咯噔。完犊子，暴露了。她的手机除了给李山摄像那回拿出来过之外，就一直留在空间里。凭着仅剩2%的电量顽强支撑着。但即便只有2%的电量，也能够支撑着唐晚吟看时间了。身为现代人，唐晚吟是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不知道几点几分的生活状态，所以时不时就会看一眼。结果孟玉英这一问，唐晚吟就露馅了。唐晚吟支支吾吾：“我……我猜的。”孟宇祁看一眼唐晚吟，默不作声。唐晚吟心里更害怕了，这人百八十个心眼子，不会发现什么了吧？但其实孟宇祁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觉得唐晚吟能够随手掏出一块表来，可能还有其他底牌。毕竟唐晚吟有一个大行李包，还有一个挎包，一直是她自己拿着，不肯让别人碰的。想来里面应该是有些秘密的。比如，另一块手表什么的。唐晚吟不知道孟宇祁在想什么，只为自己的失言懊悔，于是从此刻越发的谨言慎行起来。就是有点儿煎熬——明知道还有几分钟就零点，是农历春节新的一年了，也不能提醒大家。不过或许是他们运气好，就在唐晚吟纠结的时候，隔了十来米远的知青宿舍里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过年好！过年好！”“新年了！给大家拜年了！”柴房里的唐晚吟也连忙说道：“大姐，小何姐夫，新年好，孟宇祁，新年好！”小柴房里的人也纷纷开始互相祝福：“希望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姐姐跟小何姐夫一定要幸福美满啊！”“你跟小祁也是一样，甜甜蜜蜜，健健康康！”“孟……小祁，晚晚，谢谢你们，新年大家一起努力，我们的生活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对！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唐晚吟跟孟宇祁悄悄包了红包，塞到了三个孩子的袍子里。没多少钱，一个人五毛，外加了两块唐晚吟提供的奶片跟红枣，也算是取个好兆头，新年红红火火，甜甜蜜蜜。孟玉英跟小何没有红纸，只能把毛票卷一卷，也塞到了熟睡的孩子们手里。寂静的草原上，只有风声，还有知青宿舍隐隐约约传来的欢呼声跟拜年祝福语。不多时，竟然有人主动来敲小柴房的门，还送了一把水果糖跟一把蚕豆来：“新年好！”搞得唐晚吟他们也受宠若惊，赶紧抓了一把花生还回去：“一样一样，也祝你们新年好！”这就是我们的国人，无论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无论当下的情况多么扑朔迷离，但只要是过年，就算是仇人都会放下芥蒂，共同庆祝新年新希望的到来。第263章 不够硬气孟宇祁除夕过后，何云平立马就恢复了忙碌的状态。别的知青多少还躲点儿懒，只有何云平，老老实实地修着农具，准备放牧用。但也没人告诉他，可能他现在修的农具他自己根本都用不上。小何蒙在鼓里还勤勤恳恳干活，搞得唐晚吟都有些不忍心了：“要不要告诉一下小何姐夫啊。”孟玉英摇头：“还是先别了，等支队长的消息吧。”小何现在满心欢喜，只以为孟宇祁去找支队长办的是他跟孟玉英结婚的事儿。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可能会就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孟玉英推己及人：“虽然是好事，但是尘埃未定，总是让人担心的。”唐晚吟想了想，觉得也是这样。但凡是好事，总是要多磨。少说一点，或许就能少经受一点儿阻碍。至少，那些个知青虽然见何云平跟孟玉英又走到一起了，心里不爽，但是看到何云平还是那副老老实实的样子，总算是没有那么激烈地对待了。大年初三，唐晚吟扶着孟玉英出来活动活动，也晒晒太阳。这一回因为唐晚吟的精心护理，孟玉英的手脚没有二次冻伤。只可惜第一次的截肢，唐晚吟也没办法救回来。不过好在只是脚趾跟脚掌前端，这种穿上鞋子就能遮掩住。回头只要去医院做个小手术，把截肢的断骨茬处理一下，不要时时磨破造成感染风险就行。鞋子里面加点儿垫块，至少外表跟行动上可以做到跟普通人一样。支队长倒是还算负责，大年初四一早就赶着马车去了市里，跑手续去了。还在市里住了一夜。大年初五下午回来，连自己家都没回，急匆匆地跑来给孟宇祁邀功了。“办好了办好了！结婚证在这里，伤残病退证明也办好了，这个是配偶随行回乡证明，这个是户口迁移手续。”这年头的手续要说复杂也复杂，要说简单也简单。薄薄的几张纸，就让孟玉英跟何云平摆脱了这个泥潭，终于可以回家。而不是在这里遭受欺凌，甚至不能保证生命安全了。孟宇祁拿着材料回来，又到小柴房四人开会。直到这会儿，何云平才知道，孟宇祁办的不仅仅是他跟孟玉英的结婚手续，还有他们的回乡手续。何云平脑子都嗡嗡的：“这、这是真的吗？”“我、我可以回乡了？”孟玉英哭得不成样子，抱着何云平，激动点头：“是，云平，我们能回家了！”孟宇祁纠正何云平的说法：“回不了你家，只能回我跟大姐家里。”何云平这才清醒了一点，但是也没所谓。他早就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跟孟玉英说了：“我妈早就过世了，我爸后来另娶了，我是跟着爷爷奶奶过的，我下乡前爷爷奶奶就过世了，所以我现在也算是一个人。”说完，何云平笑了笑：“玉英姐在哪儿，我的家就在哪儿。”孟玉英搀着何云平的胳膊，对孟宇祁和唐晚吟说道：“云平不会计较这个的，对我们来说，留下来是死路一条，只要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更何况是回家。一切都搞定了。问清楚孟玉英跟何云平再没有别的牵挂之后，唐晚吟跟孟宇祁决定连一晚都不要耽搁了，直接请支队长帮忙，送他们到市里。何云平跟孟玉英还想收拾东西。这个年头的人，出远门是一定要带行李的，衣服鞋子那都是轻省的，饭盒水壶被子，甚至连席子枕头都要带上。外头买东西可不是那么方便，路上搞不好连住宿的地方都没有。两人急急忙忙的，唐晚吟连忙拦住：“不用不用，等回家再置办吧，这些东西就别要了。”说真的，何云平跟孟玉英的东西，也没比唐晚吟原身那会儿留下来的好多少。棉被都是好多年没换的，再怎么晒都晒不蓬松，早就结了疙瘩的。开水瓶的塑料外壳坏了，都是用麻绳编织了个外壳，拎着用的。何云平的锅子跟搪瓷缸子早就烧得乌漆嘛黑，没眼看。唐晚吟说：“不用带了，这些东西家里都准备上了，什么都有！”孟玉英有点不好意思，家里有归有，可是他们这样空手回去……又没有工作，负担岂不是都在孟宇祁跟唐晚吟身上？孟玉英就去看孟宇祁，直到孟宇祁也点头，孟玉英才对何云平说：“那就不带了。”不过这些东西不带回去，也不能就这么扔了。两人在营地里虽然一直被欺辱，但是也有一些人帮他们说过话，悄悄对他们伸出过援手。也有一些跟他们一样，因为各种原因跟营地不合，被孤立的人。反正都要走了，孟玉英跟何云平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一件一件的，都送给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