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五百八十左右是吧？”唐晚吟看着屈小琴列出来的单子，直接说道，“我借你两千吧，你想把家里的事儿处理了，手头有余钱，你也能轻松一点，能够顾得上两个孩子。”屈小琴一听这话，羞愧得无地自容：“我最近……在别人店里给人帮忙，所以没顾上两个孩子，我以后会注意的。”唐晚吟把身上带着的几百块都摸了出来，给屈小琴：“这些你先拿着用，我一会儿带小海小江他们去买几件衣服，还有鞋子，剩下的钱等我回沪市之后，我再寄给你。”没有银行卡的年头，取钱没有那么方便。屈小琴捏着手里的六百块，眼眶慢慢红了，她紧紧地捏着，越捏越紧，良久，所有的力气化作一句“谢谢”。所谓大恩不言谢，可真面对天大的恩情时，除了这句谢谢，她真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了。下午，屈小琴匆匆忙忙回了娘家，开始操办起家里的事儿了。唐晚吟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买了几身衣服，没敢买太贵的，现在是不用怕屈小琴缺钱用所以把唐晓媛寄给孩子的衣服给卖了，但还是得担心唐卫东那么个扶不起的阿斗觊觎孩子的东西。屈小琴回娘家前跟两个孩子说了，让两个孩子听唐晚吟的话，两个孩子这才没有那么紧张害怕，抗拒买衣服了。小孩子哪有不喜欢新衣服的啊，现在虽然有些城里的家庭过得不错了，但有更多小地方的孩子，只有过年才能够买两件新衣服。买鞋子的时候唐晚吟才发现小海的鞋底子都磨穿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双鞋穿太久了，还是他天天跟着姥姥一起捡废品走的路太多了。至于小唐江那就更惨了，捡哥哥的旧鞋子不说，鞋子还小了，大拇指在鞋尖上高高地鼓出来一块儿，都快把鞋面给撑破了。唐晚吟看得又是心酸又是好气：“鞋子不挤脚吗？怎么不跟大人说？”小唐江傻笑着试新鞋子，压根顾不上回答，小孩子对于痛苦和幸福的感受程度是不一样的。哪怕上一刻委屈巴巴，下一刻依旧会因为一颗糖而开心不已。……从沪市回来后，吴老师的身体就明显不好了。开始整日整日地嗜睡。子青跟子礼担心不已，只要不上学，就轮流陪在吴老师身边。子敏听说之后更是急得不行，写信说要回来。唐晚吟跟孟宇祁商量了一下，觉得对于孩子们来说，一两天的课上不上无所谓，但是如果陪伴了他们快十年的姥姥过世他们没有陪在身边的话，才是追悔莫及的事。所以唐晚吟没有犹豫，直接给子敏回信：“可以。”子敏回来的时候，吴老师一天只能醒两次，一次半小时了。看一看孩子们，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就又睡了。唐晚吟偷偷哭了好几次，一边哭一边给吴老师的水里面兑空间水。可是没有用，大限将至，无力回天。孟玉英跟何云平也带着孩子从坪山乡赶过来了，就在所有人聚齐的第二天一早，子礼进吴老师房间想要看看吴老师的时候，发现吴老师已经离开了。大约空间水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吴老师离开的似乎并没有什么痛苦，面容安详，仿佛只是睡过去了一般。而唐晚吟他们看着吴老师慈祥的面容，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吴老师走了……唐晚吟怔怔地看着吴老师，不敢相信这个亦师益母的人已经离开了……第494章 人到中年葬礼是按照吴老师生前的要求办的。她在陶营已经没有家了，所以死在了沪市，直接在沪市火化，然后将骨灰送回陶营，跟她的老板蒋老师葬在一起。墓地是早就买好的双人墓地，留好了放骨灰盒的地方。办完后事之后，唐晚吟迟迟没有走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吴老师对她如同对待亲生女儿，还因为吴老师是她到这里以来，第一个过世的亲人……以后这样的事只会更多，就连田招娣唐汉青这样的人，也终究免不了离去的结果。她有许多本事，能够让她在活着的时候过得好好的，可依然无法阻挡离开这件事。席立兴带了一个汽修店的伙伴，开了两辆小面包车回来，这会儿正缓缓驶离墓园。孟宇祁坐在唐晚吟身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自从吴老师离开之后，唐晚吟就一直是这样恍惚的状态。此刻唐晚吟靠在车窗旁边，神色茫然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但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什么景色都看不进去。孟宇祁将手伸过去，握住唐晚吟的手，轻轻示意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唐晚吟苦涩地笑了一下。吴老师的离开，对她来说，不只是一个至亲离开这么简单，而是让她突然意识到，人都是会离开的。无论是身边的人离开她，还是她离开身边的人。也意识到，对于原来那个世界，就算她百般说服自己，也终究不能不去想，她离开之后，她的家人亲戚朋友该是什么心情呢？这种感觉让唐晚吟沮丧起来，一直到晚上才稍微好一点。孟宇祁陪着她走在陶营的街道上，并没有去打扰唐晚吟。一个人有秘密的话，无论如何掩藏，终究都是会有迹象的，孟宇祁知道唐晚吟有很多秘密，唐晚吟不想说，他不会逼迫唐晚吟。他只是这样陪着唐晚吟，陪着她慢慢走下去。也许走到生命的尽头时，唐晚吟才会放下心结，不再因为离开而难过。……再次回到沪市，唐晚吟觉得自己开始有了一些中年人的心境。上有老，虽然不亲近。下有小，虽然最大的孩子已经上大学，老大老二都可以自立了。但唐晚吟还是开始意识到这种中年心态的不同了。比如……她现在就忍不住开始盯着子清的事儿看了。子清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四个孩子里，唐晚吟最担心她以后吃亏，因为善良温柔，而被人欺负。加上子清的学校又在沪市，所以唐晚吟不免对子清多了一些关心，三不五时就去子清学校看看她，或者叫子清回来，让家里的阿姨给子清做点儿好吃的，补一补。子清知道唐晚吟因为吴老师的离开变得格外怕孤独，怕分离，因而也十分配合，每个周末都回来。但这样以来，难免就会错过一些学校里的事儿。这天是周五，子清下午只有一节课，两点半就放学了。中午子清就把东西收拾好放在书包里了，一下课，不用回宿舍，直接就可以去学校外面坐车回家了。虽然单程要三四个小时，但因为下课早，还是能赶上回去吃晚饭的。大学老师很少有拖堂的习惯，子清盯着老师看，果然，伴随着下课铃，老师刚好布置完假期任务。“我是不管你们用什么方式，花多少时间，放假也好，晚上也好，总之，下节课上课前，我就会抽查这一篇翻译稿的成果，记住了吗？”课堂里响起同学们拖拖拉拉的声音：“知道啦老师！我们又不是小学生了，是大学生！”老师笑了笑：“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你们在我眼里，还不一样都是小学生！”学生们嘻嘻哈哈起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子清也赶紧把东西放进包里，背着包就要走，结果真这当口，后排有人喊子清的名字。“孟子清！”教室里虽然一直有人在说话，但整体声音就是嗡嗡嗡的一阵，后排的人陡然这么喊一声，顿时整个大教室不止一个班的人都看过来了。子清转过头去，心里有些紧张，但面色镇定。她天生的性格不好改变，但是外表唬一唬人还是很行的。后排的几个男生推出来一个人，那人的脸色简直比猴屁股还红，被人推出来的时候明显是非常意外紧张的，都不敢看子清，只羞恼地瞪着那几个推他的人。但……似乎又有点感激的样子。来都来了，那男生深吸一口气，从后排快步走过来，喊子清：“孟子清……”“嗯？”子清抓着书包，心里有点儿着急。老师不拖堂，她再走快一点，就能赶上这一趟的公交车，六点前就能回去了。要是错过了的话，下一班车要二十分钟后，虽然这二十分钟不要紧，但是那就意味着她五点之后进入市中心的时候，就要面对下班的高峰期了，到时候最后一个小时的车程能够堵出来两个小时。子清有些无奈地看着那个男生：“你好，你有什么事吗？”男生没有听出来子清语气里微微的一丝不耐，只红着脸不知道从衣服哪儿掏出来一封信：“孟子清同学，我想跟你做笔友，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请你收下，谢谢！”啊？子清都不知道那封信是怎么被塞到她手里来的，一直等上了公交，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那封信。这信跟烫手山芋似的，她不敢看，扔又不好扔。最后只能塞到小双肩包的侧边了，心想，回头再找个地方扔了吧。幸好没有耽搁太久，子清一路小跑，还是顺利赶上了那一趟公交车，之后的行程都很顺利。回到家的时候才刚五点半，陈阿姨在做饭，吴阿姨刚把小子硕从学校里接回来。其实按照子硕的年纪，应该还在上幼儿园的学前班，但因为子硕天天看着哥哥姐姐都去上“正经”学校了，所以非要吵着上小学。唐晚吟跟孟宇祁仔细思考判断过子硕的情况之后，就让他直接上了一年级。横竖现在也没人卡上学的年龄，别说五岁了，连四岁半的都有上一年级的。虽然上了小学，但子硕到底年纪小，爬到沙发上缠着子清玩儿，结果玩玩闹闹的时候，小双肩包侧兜里的那封信就出来了。子硕刚刚才上学，认识的字儿不多，正是表现欲特别强烈的时候，在路上看到人家店名都要念个半边字的。这看到一份信，还能忍得住吗？立马就照着信封上的字念出来了：“……你的……朋友……”恰好孟宇祁接了唐晚吟回来，两人一进门，就看到子清又是紧张又是无奈地想要抢子硕手里的信，又怕动作大了伤了子硕的焦急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