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作者:深渊在侧      更新:2023-05-15 09:13      字数:3908
  “哦,查什么?”萧靖钰这才微微抬头。殷安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呈给他:“纸上所画之物是何人订做,太子妃从前都认识哪些人,还有太子妃的人选是如何定下的。”萧靖钰瞥了一眼,纸上所画正是那支金步摇,至于太子妃的人选……自然也是他在里面使了力。殷安知道萧靖钰一直在韬光养晦,因此特来请示,然而却只听萧靖钰道:“把消息放给他。”“是。”殷安心中不解,回答时却没有丝毫迟疑:“还有最后一事,傅二小姐托人来问,事情什么时候能成……应该是着急了。”“不急,”萧靖钰气定神闲道,“让她做好准备,本王很快就会让她心想事成。”·借宁妃小产一事,皇后重掌六宫中馈,由万贵妃和太子妃协理六宫。皇后病的时候总是恹恹的,可一出手却是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整改后宫,将万贵妃多年苦心安排的人清了个干净。傅瑶每日晨昏定省,白日都被扣在中宫学习管理六宫,晚膳前才能回东宫。皇后对她如是说:“本宫属意将后宫交给你打理,不能再便宜那个贱蹄子——瑶儿,这些日子你便辛苦些,切莫辜负了母后对你的期望。”话已至此,傅瑶只能一边怀念从前的清闲日子,一边苦不堪言地跟着皇后忙碌。其间见过万贵妃数次,只见这位失了誓的宠妃非但不着急,还有闲心给萧靖钰当说客。傅瑶有时真的好奇,万贵妃到底想要什么。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已久的上京出了件热闹事——定远侯要嫁孙女。定远侯行伍出身,马上封侯,如今半截身子埋了土,越来越通透,竟同意了嫡孙女和落第书生的婚事。那书生名叫韩子衿,家中唯有几亩薄田,寒窗苦读数载,好不容易参加了科举,谁知名一朝落孙山。韩子衿自觉曳尾涂中怀才不遇,只得收拾了包袱回家种地,谁知命运如此跌宕,竟遇上了定远侯的孙女闻淮,还被这位大小姐一眼相中。韩子衿一时手足无措,抱着小包袱不知是该回家种地,还是继续做攀上枝头变凤凰的春秋大梦。然而定远侯是个通透人,他就是再看不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孙女喜欢,他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把韩子衿抓进府,在得知韩子衿不能饮酒后,善解人意地逼韩子衿吃了十碗大米饭,而后同意了。可怜韩子衿就这么晕晕乎乎、战战兢兢地攀上了定远侯府的高枝。关于婚事,闻淮也是个豪爽人,满心盘算着红盖头一盖,骏马一骑也便算了。然而定远侯不愿委屈孙女,要大摆宴席,还广发请帖,这一发不得了,镇国公和定远侯做不成亲家,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开始冷嘲热讽。定远侯一怒之下,一封朝奏递到御前,请皇上皇后给孙女孙女婿当证婚人。镇国公一听也较上劲了,跟着去上奏——好像谁不会写奏章似的。他们就这样闹到了御前,难为两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人,又重新披上官袍,在朝堂上梗着脖子红着脸,唾沫横飞地吵了两个时辰。淳载帝似乎兴致不错,命人搬了凳子,上了茶和点心,笑呵呵地听大靖昔日的两大重臣吵完了,然后表示:“定远侯嫁孙女,是大喜事,然皇后病体缠身,不宜劳碌,就让太子和太子妃代劳罢。”语毕还不等两人开口,就继续道:“朕祝两位新人长乐未央,永寿嘉福,侯爷,莫要忘了给朕送坛喜酒啊。”这一番话下来,两人都消停了,各啐了一口唾沫拂袖而去,惹得淳载帝又是一阵大笑:“这两个老顽童。”傅瑶听了事情的经过也忍不住笑了。绿蕊就道:“听说还有人专门给他们写了话本,在市井间流传甚广呢!”傅瑶恨铁不成钢道:“别乐呵了,随我回去挑贺礼去。”然而当傅瑶回到寝殿,却在桌子上看到一本话本,拿起一看正是《娇俏小姐和落第书生》。绿蕊叫了一声:“就是这本小姐!你快借我看……”傅瑶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萧靖钰的字:“特去买了一本,送你,不谢。”绿蕊讪讪看着傅瑶,只见傅瑶随手把话本丢进火盆里:“让宋将军加强对东宫的巡逻,防止某些乱七八糟的人进来。”绿蕊不敢再多话,衣子橖则退出去找宋将军去了。·十月初十,十全十美的好日子。车驾在东宫外恭候,傅瑶和萧楷换上了华服,刚装点完毕就见张通海颠着小脚跑过来:“殿下,有要事需要您定夺。”萧楷只和他对视一眼,就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去书房。”走在石子小路上,萧楷心中充斥着纠结,要不不去了吧,不再纠结昔日那些不为人知的真相,就这么一直过下去……可他,又真的想知道。进入书房后,死士已经恭候在那里,等他坐下才开口:“主子,属下已经查清楚,步摇是秦王亲手所绘,托城中巧匠所制……太子妃与秦王曾多次在茶楼私会……皇后娘娘原本属意刑部侍郎家的小姐,后春日出游时恰好见到傅小姐,这才改了心意。”萧楷嘴唇有些颤抖:“……春日宴时秦王也在?”“在,且春日宴为礼部侍郎孔辞安排,孔辞的妻子是照顾过秦王的奶娘的女儿……”死士说着还呈上了拿到的证据。萧楷看着面前的东西,脸色越来越沉,原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之前那些话又算什么呢?死士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耐心等着他开口吩咐。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说话声,继而就听张通海道:“殿下,该启程了!”萧楷这才收回乱成一团的思绪,对死士挥了挥手:“管好你的嘴,不准透露出去半个字。”“是,主子。”萧楷再出门时已经神色如常,他和傅瑶一同上了辂车,亲临定远侯府送上贺礼,见证闻淮和韩子衿的婚事。韩子衿父母双亡,孤家寡人一个,定远侯干脆把婚宴设在了侯府,花轿只出去转三圈就回来。当日请了好些名门望族,侯府热闹得不行。傅瑶和萧楷让了又让,最后才在定远侯身旁坐了,一同接受新人的跪拜。傅瑶见到了传说中一无是处的落第书生,只见他骨瘦如柴,身上着着喜服,看上去有些战战兢兢,可唇角又带着不甚明显的笑意——不是攀上高枝的虚伪的笑,而是由衷的高兴。闻淮则完全不加掩饰,大大方方牵着韩子衿的手,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新娘子的喜悦。傅瑶脸上带着得体的笑,眸子却有些茫然,其实她曾经想象的婚礼大致也是这样的。萧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被那茫然中又带着羡慕的眸子刺得鲜血淋漓。礼成后,新娘被送入洞房,傅瑶被恭迎到厢房歇息,萧楷则留在前厅,亲自为新人撑场。他们原本在礼成之后就该回去的,可这也是皇后的意思,要萧楷多待一会,和朝臣们亲近亲近。这顿喜宴吃得没滋没味,萧楷一直不在状态,酒水喝了一杯又一杯,对其他人的话都只是勉强应付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萧楷起身往后院厢房走,却迎面撞见了萧靖钰。萧楷站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出宫时死士的回禀。他酒喝多了,此刻身子已经有些摇晃,却依旧勉强保持着清醒:“皇叔也在?”“闻小姐大婚,本王自然是在的。”萧靖钰回了一句,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另外本王这里还有件东西,想要托太子还给太子妃。”萧楷眼前已经有些发晕,却还是一眼看到了那支凤簪——他亲手送给傅瑶的凤簪。第21章◎“我不想要你的心意,我只要你在大靖再无立足之地。”◎萧楷沉声问:“这凤簪怎会在皇叔手中?”他的语气和神色已经很不悦了,周围气氛绷得死紧,张通海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然而萧靖钰依旧神色轻松,眼角眉梢甚至还带着笑意:“在花溪围场,捡到的。本王不知怎的得罪了太子妃,让太子妃对本王避而不见,只好来麻烦太子殿下了。”萧靖钰将凤簪递出,萧楷盯着那凤簪沉默半晌,而后抬手接过:“听说皇叔是侍奉皇祖母的宫女所生,刚生下皇子就被三尺白绫赐死,皇叔也被丢在冷宫里,一住就是许多年。”天色已经变得晦暗不明,从方才就开始愁云惨淡的天空飘下了的雪花,盐粒似的砸在两人身上。萧靖钰掩在袍袖中的手指攥紧,下巴都绷紧了,却还是笑道:“太子殿下真是无所不知啊。”萧楷继续道:“后来皇祖父驾崩,才想起还有皇叔这个儿子,于是封皇叔为秦王,赐封地秦。也正因为这道旨意,皇叔才有了今日的快活日子,可若是皇叔不愿当个富贵闲人,皇叔觉得这道圣旨还能继续保你吗?”萧靖钰突然嗤笑一声:“圣旨能不能保本王是你们的事,让不让圣旨保本王就是本王的事了。”萧楷一直以为萧靖钰出身微末,懂得安分守己夹起尾巴做人,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么狂悖的一面。萧靖钰抬手拂去他肩膀上落下的一层薄雪:“下雪了,太子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免得冻着了。”萧楷:“皇叔也是。”张通海忙伸手扶住萧楷,带着一个执灯的小厮在雪夜中前行。雪下得大了些,萧靖钰立在雪中,盯着萧楷离开的方向,眸色深沉。殷安从黑夜中无声无息出现:“王爷,都准备好了。”萧靖钰:“那就办吧。”殷安:“是。”“殿下,有台阶,您慢点。”张通海扶着萧楷走进抄手游廊,“这定远侯真是粗人,这么长的游廊,也不点个灯。”“就你多嘴。”萧楷训斥了一句。张通海赶忙笑着认错:“是是是,奴才碎嘴子也不是第一次,殿下……嗳,怎么回事,灯怎么灭了?”宫灯毫无征兆地熄灭,周围立刻漆黑一片。萧楷醉意当头,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忽而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刚想去问张通海,却见张通海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萧楷醉的似乎更狠了,身体也有些燥热,脑子像是被浆糊糊住了,什么都不去想,只抬脚踢了踢张通海:“本宫喝醉了,你倒什么?罢了,本宫还是自己回去……回去找瑶瑶……”他扶着阑干,踉踉跄跄往前走,寒风卷着碎雪扫在脸上,却并没有让他感到清醒,反而脑子越来越混沌。不知走了多久,他推开了一扇房门:“瑶瑶!瑶瑶……你为何不点灯?”他踏进房门,不知被地上的什么东西一绊,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摔去。可并没有直接摔到地上,而是有一个柔软的女子的躯体撑住了他。“殿下……”萧楷忽而清醒了些,借着晦暗不明的光线去看眼前的人:“你是谁?”“殿下,是我。”傅琦轻声道,身子还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