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像在恍惚的梦境之间。

  谈话结束，我看了时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老贺终于还是疯了。

  失去了魔法的束缚，催眠留下的错误认知与原本的认知相互冲突，一旦缺乏足够坚强的意志力，很容易因为认知的分裂而精神错乱。

  老贺的精神失常只是一个开始，加美内部立刻开始了对我的清算——不是公司层面的清算，而是法律层面。

  调查是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收集来的证据直接能够让我以巨额经济诈骗关一辈子。

  项目是假的，展现出来的成品是假的，所谓的开发团队根本不存在，开发资金全部被挪作私用。就连老贺的精神失常也被怀疑是因我所为。

  是的，这就是清算。因为我这样的人拥有了配不上的幸福，所以命运开始了对我的清算。

  我甚至有点想哭。

  不是为我自己，只是为了那些把我的幸福当真，并送上祝愿的人。

  怎么办？看不到翻盘点。

  让我在牢里呆一辈子是绝对不可能的，要么我就带着西西永远的在异世界生活，要么就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碍事的人全部洗脑了。

  不管哪一种选择，我都能预见我原本的期望开始向无可挽回的方向崩坏。我期待的那个和西西平平淡淡相守到老的未来，可能永远不会再来。

  好想见到她啊......

  好想见到西西啊......

  “是吗？我知道了。”

  在我对面的陈警官挂掉手机。

  察觉到他看来的视线，我抬起头。

  “小雷，你的这个妹妹有点厉害啊。”陈警官看不出笑意的笑道，“袭警拒捕，还抢了辆车逃往城外，果然和你有关系的人都不简单。”

  “允许我给她打个电话吗？”我抿了抿嘴，看着陈警官问道。

  西西平时都是一副不服软的态度，但是面对警察应该不至于这么过激。而且，她怎么还能抢车逃到城外？该不会是抢的儿童自行车吧？

  啊，好想听她的声音啊......

  “把手机放在桌上，开扬声器。”

  我照做了。

  想到西西的声音会被这个人听见，我心里泛出一阵悲哀。

  然而拨打了好几次都是占线，我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担心，内心又理不清的混乱起来。

  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陈警官突然问道：

  “小雷，你们是恋人吧？”

  我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希望你能找个女朋友，能承担起男人的责任安定下来，再找个工作踏踏实实的结婚生子。你还记得吧？”

  “记得。”

  “但是我在说这话的时候也在担心。如果你的对象没有把你带上正途，而是带上了邪门歪道，那个时候你就不可能还救得回来了。”

  “我明白。”

  “小雷，你知道你的性格里最让我不放心的是哪一点吗？”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太感性，太容易用自己的感受去评判对错。我怀疑你小时候是不是有这样的经历？其他人告诉你火是不能碰的，你也必须要亲自去触碰才会相信。你的父亲是不是对你很严厉？他在家里说的话就是真理？你这样的逆反心理多数是因为有着控制欲过强的父母......”

  “是的，是的，你说的太对了。按照剧情现在应该切换到我的回忆画面了是不？”

  被我打断的陈警官没有说什么，我盯着他咂了咂嘴。

  “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从来不认为我这样有什么错。我知道啊，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那种人最好管教了，但是那种人就不会犯罪吗？不瞒你说，我小学就学会判断是否对错了。我有逆反心理？可惜义务教育教得好啊，我走路踩死一只蚂蚁都会心疼。”

  “那么你把贺总逼疯，从加美骗得一千多万你也会心疼吗？”

  “这是在套我话吗？”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小雷，你本性不坏，但是你很危险。你的思考方式很极端，因为你太纠结自己的对错。我观察了你这么多年，可是你还是没有学会，在对和错之间，还存在着一个‘妥协’。”

  “哈？你在逗我吗？我还不会妥协？”我翘起腿换了个随意的坐姿，“我为了生活打了这么多年工不是妥协？陈警官，你该不是不相信我有能力赚更多钱吧？我现在这么低调我还不是妥协？”

  “你有哪一份工作干满三个月吗？”

  “现在年轻人不都经常换工作吗？这也能用来黑我？”

  “那么你刚才是怎么想的呢？”陈警官沉下视线，“如果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你是不是会想办法逃走，然后当个逃犯逃一辈子？”

  “坐在这张椅子上的重犯十有八九都会这样想。”

  “你和他们不一样，小雷。他们本身就是对社会有害的人，而你不是。准确的说你什么都不是，你是谁取决与你在意的人希望你成为谁。”

  盯着我的眼睛，陈警官声音干哑的说道：

  “几年前，我看到的你是个愣头青，有着自己的正义感却四处碰壁。这些年你老实了些，因为你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你说的妥协并不是妥协，只是你尝试过对和错结果迷失了对错。

  “你知道了是吧？做对的事不一定有对的结果，做错的事有时却能得到真正的对。是非的复杂不是你用自己的感受能够判断的，所以你就成了一个对社会无用的人。”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陈警官的话语就像和尚念经一样，我听得见却不想去理解。

  看见他还想说，我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陈警官，你们警察都喜欢给别人做心理分析，还是这是什么话术？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陈警官笑了笑。

  “抽根烟吧。”

  他抛了根烟过来。我看都没看，拿出自己的烟盒，抽出一根抛给他。

  “你那个太低端了。”

  “我再说最后一句——”

  “你还要说啊？”

  “小雷，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我没把你当外人。”点燃烟吸了一口，陈警官徐徐说道，“我知道这次的事不是你的主意，现在的你不会为了自己再犯罪。主谋是你的女友吧，不要包庇她，让法律来告诉你对错。”

  怎么可能？

  在心里嗤笑了一句后，我把视线转到一边。

  看到我的样子，陈警官终于停了话语。

  就这样安静的抽完一支烟后，陈警官被同事叫了出去。我趁机又给西西打了电话，无人接听。

  就在我担心的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老人走了进来。

  “小雷，”陌生的老人对着我呵呵的笑着，“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