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会场，我首先听到的居然是西西的歌声。

  是没有配乐的清唱。尽管有些气息不足，也有别具特色的跑调，但是能感觉到她在努力想唱好。

  一句过后，紧接着就是诗子的歌声。

  专业的唱功即便没有配乐依然完美，婉转悦耳的歌声让我的女友在对比之下败得体无完肤。

  再之后，我听到了露露和枫枫的歌唱。

  提着油桶接近体验区，我才看到体验区中心原本立着广告牌的地方，现在用桌子搭了一个临时舞台，“七色”的主播们站在这并不宽敞的舞台上背靠着背放声歌唱。

  曲目是《我们的战场》，是《超時空要塞Δ》的插入曲，诗子、西西、枫枫、露露、木木分别对应Walküre小队的美云、芙蕾雅、要、玛基娜、蕾娜。至于大小姐，正蹲在台下担任舞台效果和灯光师。

  隔离线外，没有咒骂没有喧哗，一片面无表情的安静。

  “这些家伙......”

  对着这些不入流的观众，我小声骂了一句。

  “小雷，你终于回来了。”

  玲叔和老叶都已经在试玩区等待，看到我后远远的就迎了上来。

  “堵车。谁知道路上怎么这么多车，我开到加油站后干脆直接跑回来了。”

  “跑回来？我记得最近的加油站也在5、6公里外吧？”

  “这不是问题。”

  我把油桶交给两位大叔。

  “你们有荧光棒吗？”

  “我身上有两根，本来打算去当气氛组的。”老叶向我亮了亮被他藏在外套下的“家伙”。

  “给我。”

  “你要干嘛？”

  “这么棒的歌没人打CALL，我看不下去。”

  “小雷，你该不是又忘了自己该干嘛了吧？”

  “我知道，但是看不下去就是看不下去。”

  “小雷，我不想说你的，”玲叔好像真的生气了，“你知道她们是为了谁站在台上吗？你知道她们一开始遭受了怎样的嘲讽吗？你知道现场这份安静是她们用怎样的坚持才换来的吗？”

  “......”

  “小雷，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个性，但很多时候你的做法只会让你身边的人替你承受后果。你不是以前那样只用顾自己了，就算你看不上某些东西，也还是有人想连同那些一起，保护你拥有的一切。你不是说过自己要改变了吗？我喜欢你的个性，但我现在希望你考虑事情的方式能更成熟一点。”

  “别再说了，老玲。”老叶拉住玲叔，“我们去搞发电机，年轻人的事情留给年轻人自己处理。”

  玲叔最后看了我一眼，眼中的欲言又止闪烁了几下，最后留给我的，是一个相信和鼓励的“交给你了”。

  “这个先借你，下午我偶像的表演我还要用。”

  临走前，老叶把荧光棒递到我手上。然后用难得的认真表情告诉我。

  “我这人内心纤细，只能接受大团圆结局。别给我搞砸了，臭小子！”

  *

  结果到最后我还是没能把荧光棒用上。

  随着发电机的轰鸣，环绕试玩区的装饰灯被点亮。简陋舞台上的歌声逐渐停息，我示意女孩们下来，自己站了上去。

  “好了，那个......虽然......但是......”没有泛光灯的遮蔽，站在高处一眼望去，茫茫一片都是面无表情的陌生人。奇特的是，除了话抖不利索，我倒不是特别紧张。

  深吸口气后，我低下头。

  “算了，道歉就道歉吧，总之——对不起！”

  因为弯腰鞠躬的动作幅度太大，脚下的桌子不愉快的摇晃起来。

  我的脑中想着刚才西西她们就站在这样的舞台上，在没有反应的观众面前歌唱。一时不知道接下来还该说些什么。

  鞠躬道歉对我来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以前打工的时候经常给老板和顾客道歉，只是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心里堵着一股难受到想哭的委屈，又不清楚这到底是谁的委屈。说不定，我连现在在跟谁道歉都搞不清楚。

  傻站在台上愣了半分钟后，我被不耐烦的大小姐轰下了台，原因是——

  “有完没完啊，举灯举得我手都疼了！”

  这里提一下，大小姐刚才的气氛灯全是靠西西的魔法手机完成的。

  设备启动完成后，玲叔代替我宣布了活动开始。放开隔离线，安保人员让出入口。

  入场的人数足够后，安保重新封闭入口。体验区头顶上的大屏幕亮起，如监控室主屏般轮换播放着30台机器上的同步画面。

  此时大屏幕上显示着十个不尽相同的画面。不同于往日我们看习惯的《优利卡》登录界面，这次是我还原凤凰城的“优利卡神殿”实景，将异世界最大的神殿作为了游戏的登录界面，标题也换成了“真·优利卡”。

  “小雷。”

  老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收起心中残留的杂乱情绪，我迎着玲叔的视线，走到他身旁。

  “接下来就看你表演了，开个好头！”

  戴上手套，在膝盖、腰和手肘穿戴VR设备后，玲叔递来头显。

  “那还用说？”

  我接过头显，最后看了眼和女孩们靠在一起休息的西西。

  她也正好在看我，给我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后，西西带着些疲惫的泛红脸颊，向我展现了一个完美笑容。

  我闭上眼，戴上头显。

  游戏启动的音效在耳边响起，眼前闪过和西西的冒险，闪过自己独身一人在异世界的经历，闪过西莉亚和师父的身影。

  再睁开眼，眼前是在黄昏下气势恢宏的女神神殿。

  我打开语音频道，频道里已经充斥着玩家们的聊天说笑。

  “大家安静一下，我是常小雷。”

  “哦哦！终于来了！”“你小子就是常小雷？不说自己叫雷霆大人了吗？”“不要再哔哔了，没人想听你哔哔，赶紧开始。”

  并没有安静。

  “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素质？在这神圣的神殿前，你们什么都感受不到吗？对于创造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你们就不能多一点敬畏吗？”

  果然还是嘘声一片。

  “算了，我就再说一句话。”

  频道内安静的停下来等我发言。

  我下意识的抿了抿嘴，但是并没有感受到紧张和羞耻。

  “这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也不能给你们一个真正的异世界，在我看来这个东西很俗气很平凡，和我的美学完全不符，只不过......把她做出来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哦。”“然后呢？”“你在夸空气？能不能快点开始？”

  我咂了下舌，“那就开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