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作者:宁寗      更新:2023-05-16 11:09      字数:4119
  小厮赵茂等待许久,才听急促的马蹄声猝然响起,须臾,宽阔的道路尽头,有一人纵驰而来,在离侧门不远处勒马而止。“国公爷,您回来了。”他忙上前,待人下了马,殷勤地接过缰绳,“老夫人那厢派人来传话,说今晚让您去她院里吃,她特意吩咐大厨,做的都是您爱吃的菜。”萧鸿泽整理腰间佩剑的手一滞,淡声道了句“知道了”。见他家主子这番态度,赵茂明白就算他不多说,萧鸿泽也清楚,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是让去吃饭,实则怕是又要唠叨他家主子的终身大事。毕竟他家主子是武将,战场上又生死难料,如今老国公爷底下仅他家主子一个血脉,若有个好歹……倒也不怪老夫人心急了。赵茂将马交给其他家仆,正欲跟在萧鸿泽后头入府去,却听一清润的声儿幽幽传来。“敢问……”萧鸿泽折身看去,便见不远处一女子立于槐树下,她一身朴素的青衣,许是因走得急,鬓发有些凌乱,玉手覆在胸口,微微轻喘着。见他望过来,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向前迈了两步,却又踟蹰着停下。觑着女子昳丽的面容,萧鸿泽剑眉微蹙,倏然想起前几日府里那位好事的二叔母强塞给自己的两个通房,回眸,进门的步子快了几分。赵茂忍不住跟着看了好几眼,才将目光收回来,心下直叹,也不知这二夫人自哪里寻来这般姿色的女子,只可惜换了个勾引的手段,他家主子依旧看不上。眼见那厢萧鸿泽头也不回地进府去,碧芜微微有些慌乱,若错过今日的机会被抓回去,她想再出誉王府可就难了。她沉了沉呼吸,鼓起勇气,启唇提声喊道。“兄长!”那已踏入门内的身影一僵,蓦然顿住步子。作者有话说:双c,双c,双c!!!重要的事情说三遍麻烦各位宝宝看清楚文案啊不要没看文就质问我怎么圆你吃都不吃怎么就知道东西好不好吃第2章认亲安国公府,花厅。碧芜坐在那儿,背脊直挺,双手紧握搁在膝上,看似局促,却是提着神,不放过周遭的任何动静。雕花窗棂外,传来细微的说话声。“里头那姑娘是谁呀?可不曾见国公爷带哪个姑娘回来,还是这般姿容,难不成......”“别胡说。”外头紧接着传来一声低斥,“我们国公爷向来端重自持,房内也干净,怎会轻易做那些不清不楚的事,再胡说八道,仔细让管事嬷嬷听见,重重罚了你。”话音方落,门外两个刻意压低的声儿陡然一转,似受了惊吓般颤巍巍唤道。“国公爷!”槅扇由外朝内推开,步入一个天青衣袍,玉冠束发的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长身玉立,眉目柔和却不失英气。分明浑身儒雅文弱的书生气更多些,可谁能想到眼前人却是手握剑戟上阵杀敌的将军。碧芜蓦然想起,前世萧鸿泽便是誉王时常挂在嘴上的遗憾,他曾说,萧鸿泽用兵如神,骁勇善战,若非英年早逝,定能助他开疆辟土,保卫河山,成为辅佐他的一代能臣。前世她常年深居内苑,并不曾见过萧鸿泽,如今细看,两人眉眼之间当真有几分相像。见人进了屋,碧芜忙站起身,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萧鸿泽屏退左右,抬眼审视了碧芜片刻。不得不说,眼前的女子与他母亲实在像极!虽说清平郡主逝世已十余哉,他对母亲的印象也早已模糊,只余一副画像时刻缅怀。可当这女子出现,母亲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似乎又在他的记忆中活灵活现起来。他自然不会相信母亲还生这种荒唐事,眼前的女子也不过及笄之年,而清平郡主病逝时已二十有九。少有人记得,清平郡主当年积郁成疾,只因痛失爱女,她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加之月子里落下的毛病,终缠绵病榻,心力交瘁而亡。清平郡主与老安国公育有一子一女,幼女在三岁时走失,开始时,安国公府确实是不遗余力在大昭境内大海捞针,可随着清平郡主和老安国公的接连离世,便少有人还记得此事。虽因父母遗言,萧鸿泽这些年仍未放弃找寻,可年数一久,他也几乎对寻妹妹一事丧了信心,觉得大抵是失了希望。而今一个与母亲面容肖似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唤他兄长,还会有谁。本该是喜极而泣,可饶是在战场上见过血肉横飞的萧鸿泽此时也有些无足无措。碧芜见萧鸿泽看着她一言未发,面色沉重,心中登时忐忑不安起来。因芸娘不曾隐瞒,故自懂事起,碧芜便知晓自己并非芸娘所生,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想过去寻亲生父母,她甚至怨他们狠心,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直到前世在宫中当值时,她偶然得知自己与清平郡主生得十分相像,又听说安国公府曾丢失了一位姑娘,才起了疑心,可到底碍着自己东宫掌事姑姑的身份,担心给旭儿带来麻烦,即便窥得一些蛛丝马迹,也并未去求证。如今贸贸然找上门,不过被逼无奈,放手一搏,其实心中并没有底。难不成,是她猜错了?她等了良久,只听萧鸿泽蓦然问道:“姑娘年岁几何?先前都住在何处?”“今年有二八了,先前同母亲住在青州。后青州发了大水,便随母亲一道逃难来了京城,”碧芜顿了顿,抬首看了萧鸿泽一眼,“前一阵路过此处,忽而模模糊糊想起一些幼时之事……”萧鸿泽盯着她的脸瞧了半晌,实在辩不出此话的真假,安国公寻女之事并非什么秘密,故而这十数年来,不乏因贪图富贵而故意冒认之人。他思忖片刻道:“姑娘留在此处,我去去便回。”话毕疾步而去,离开前,他还特意嘱咐守在外头的两个婢女,好生伺候。碧芜看着萧鸿泽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下不安。她方才说了谎。她根本没想起什么幼时之事,只不过是为自己贸然前来而寻的一个借口罢了。她复又坐下,深呼了几口气让自己平复下来,努力回想前世她从宫人那里旁敲侧击打听到的关于安国公府的过往。因祖辈御敌功勋卓著,萧鸿泽的曾祖父在六十多年前被当时的庆泯帝封为安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历代安国公几乎都会上阵杀敌,除上一任安国公,即萧鸿泽的父亲萧辙外。萧辙是个彻彻底底的文臣,因睿智多谋,颇有才能,深受当今陛下喜爱,甚至将太后视为亲女养大的清平郡主嫁给他。两人婚后举案齐眉,夫妻和睦,直到他们的女儿萧毓宁走丢,清平郡主以泪洗面,郁郁而终,萧辙也因连接痛失爱妻爱女而一病不起,很快也撒手人寰跟着去了。碧芜忍不住咬了咬唇,面露惆怅,她发现除了走失时的年纪相同和肖似清平郡主的那张脸,其实她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自己就是萧毓宁。“老夫人,二夫人,国公爷……”心神不定间,屋外有了响动,碧芜站起身,便见一个面容和善的老妇人被另一妇人扶着进门来,后头还跟着萧鸿泽。看清碧芜面容的一刻,老妇人眸光震颤,眼眶很快便湿润了,见她作势要去拉碧芜,二夫人周氏忙低声提醒:“母亲,还不一定呢!”萧老夫人闻得此言,稍稍收敛起面上的感伤,由周氏搀扶着在高位上坐下。看着站在厅中的小姑娘,尤其是看见她那张与清平郡主格外相像的容貌,老夫人心下激动难耐,可出于谨慎,还是柔声问道,“孩子,你几岁了,今日为何突然来此?”听着萧老夫人慈祥温柔的声儿,想到眼前这人兴许就是自己的亲祖母,碧芜鼻尖也忍不住有些泛酸,她强忍下,将方才对萧鸿泽说过的话复又说了一遍。不过这回,她将一路和芸娘逃荒北上,芸娘突患恶疾及这几年来的艰辛一并说了,只是略过她去誉王府为婢的事,改说是在医馆帮忙干活换取药钱。萧老夫人听闻碧芜坎坷多难的遭遇,愈发心疼了,但现在到底不是难过的时候,弄清楚身份才是要紧,便又紧接着问:“你方才说你想起些幼时的事儿,能讲讲都想起什么了?”碧芜掩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抬眸直视着萧老夫人,“当时年岁太小,许多事都记不大清了,只依稀记得,我幼时似乎住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里,家中有父母,祖母,和兄长,都待我极好……”她顿了顿,无意瞥见站在一旁的萧鸿泽,便见他剑眉微蹙,面上对她的怀疑之色丝毫未减。碧芜清楚,她现在说的这些,都只是摆在眼前的事实罢了,证明不了什么,她咬了咬下唇,继续道:“我还记得家中人都唤我什么小五……我母亲当年捡到我时,问我名姓,也分不清是哪个五,便寻了村里的先生,给我取名叫碧芜。”她话音未落,厅上三人果真有所动容。方才这些,碧芜并未说谎,她确实记得曾被人唤作“小五”,也因为如此,才有了如今这名儿。坐着上首的萧老夫人握着菩提珠串的手都在发颤。底下这个小姑娘说得并没有错,她那宝贝孙女的确被唤作小五,倒不是家中行五的意思,只是她恰好生在五月初五,就顺口取了这么个乳名。见老夫人这般反应,碧芜稍松了口气,却见二夫人周氏转头对萧老夫人言语。“母亲,纵然她与大嫂生得像,也知道小五的乳名,可天底下长得相像的人何其多,难保不是巧合,何况她说的这些,也并非全然打听不到的。”双目通红的萧老夫人没应声,算是默认了周氏的话,周氏便转而看向碧芜道:“光凭你说的这些,也证明不了什么,你可有什么特别的证据?”周氏是萧老夫人的次子,萧辙胞弟萧铎的发妻。萧老夫人育有二子,长子萧辙继承了安国公位,而次子萧铎则醉心于山水诗画,无意于功名,只在朝中领了个闲职。老夫人怕寂寞,两兄弟又和睦,当初便没有分家,后来萧辙和清平郡主接连逝世,萧铎一家也没搬走,一直住在这安国公府里,伺候在老夫人膝下。前世,碧芜在宫中见过周氏数次,知晓这人的脾性,说不上刻薄,但却是个不好相与的。虽不知为何,但从周氏的眼神里,碧芜看得出来,她不喜自己。甚至说她似乎不希望她就是萧毓宁。特别的证据……碧芜一时犯了难,她手中并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当初走失时带在身上的东西,定然不可能留到现在,就算有珠玉佩饰也被拐子摸了去,那些衣裳芸娘虽替她保留了下来,但也在那场大水中遗失了。可碧芜觉得,周氏不会信口开河,如她所问,萧毓宁身上定会有些特别之处,且是旁人都冒充不了的。她拼命地去想,须臾,呼吸微滞,脑海中蓦然响起男人低哑醇厚又带着几分调笑意味的声儿。“阿芜的背上有一只展翅欲飞的蝶。”见碧芜垂着脑袋久久没有反应,周氏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心道又只是个胆大包天来冒充的。遥想前头几个,都以为自己的谎话说得天衣无缝,到夜里准备沐浴歇下时就彻底露了马脚,看来这个也装不了多久了。正当周氏庆幸之时,却见底下那小姑娘倏地抬首看来,眸光坚定。“若说特别的证据,虽不知算不算,但自懂事起,我身上便一直有块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