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作者:乌度      更新:2023-05-16 15:43      字数:4436
  后来,后来三哥偷偷来紫云庵看她,却没见着人,听师父说她可能又偷偷上山去玩了,便上山去找她。正好看到她被毒蛇咬伤,忙捡了根树枝将那条毒蛇打死了,又立马用嘴帮她吸出伤口里的蛇毒。结果非但她没好,他也因中毒嘴巴肿了起来,所幸那蛇毒不算厉害,俩人一个肿着腿、一个肿着嘴巴,相伴回到庵中,吃了镜花婆婆给的解药,休息了两个时辰,才好了。那次之后,两人才知道用嘴吸蛇毒是无用的。那年冯堇才六岁,三哥只比她大三岁,却能不顾危险帮她吸蛇毒,她如何能不感动?在庵堂那些年,被冯府众人遗忘的那些年,只有三哥一有机会便往紫云庵跑,给她送些点心吃食,还有城里新出的珠花香膏,且都是用他为数不多的月钱买的。也因此,冯堇很珍视和三哥之间的兄妹之情,这些年她对三哥有求必应,刻玉赚的银子也多半都借给了他。哪怕前世三哥犯下诸多混账事,她也还是念着往日的兄妹之情尽力帮他救他。三哥用嘴帮她吸毒一事冯堇自然不好说出来,只道:“后来师父给我喂了解毒丸,便好了。”“幸好没事,刚刚可吓死我了。”小姑娘拍拍胸脯道。这时,对面那名疑似是谢家千金的女子忍不住开口了:“雪雁,你又犯傻了是不是?她要是有事,现在还能好好地坐在你面前吗?”“是哦。”这个叫雪雁的小姑娘恍悟过来,却也不觉得羞赧,只缠着冯堇问:“堇姐姐,庵里还有什么好玩的事,你快说给我听听。”冯堇回忆了下,说:“还真有一桩,有一回我一个师姐起夜,路过钟楼时发现里面的菩萨像眼睛竟然一眨一眨的在发光!”“菩萨像还能眨眼睛?还能发光?”雪雁先是惊叹,又猜测道:“难道是菩萨显灵了?”“我师姐也是这么以为的,她当时立马就跪拜下去向菩萨许了三个愿。可是,你猜后来怎么着?”冯堇卖了个关子。“可是菩萨立刻实现了她三个愿望?”雪雁猜测。冯堇摇了摇头。“那是实现了两个?”雪雁又猜。冯堇还是摇了摇头。“那难道只实现了一个?”雪雁挠挠头。冯堇依旧摇了摇头。“啊?一个也没实现?这菩萨也忒小气了些!好不容易显灵一次连一个愿望也不帮着实现。”雪雁皱皱鼻子。“不是菩萨小气,是菩萨啊,根本就没显灵。”冯堇不得不帮菩萨辩解了一句。“没有显灵?那菩萨像怎么会眨眼睛,眼睛还会发光?”雪雁满脸不解。“我师姐许完愿,抬头一看,见那菩萨眼中的光竟朝她飞过来,她还以为是菩萨对她的恩赐,忙伸手去接,这一接,才发现啊,那光竟是萤火虫!”冯堇说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雪雁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萤火虫,哈哈哈,萤火虫怎么飞到菩萨眼睛上去了?哈哈哈,太好玩了……”周围不少千金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不像她二人笑得这般随意,都是用扇子或是绣帕掩着面,笑得很是含蓄。雪雁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拉着冯堇的手兴奋道:“堇姐姐,你快给我讲讲,还有什么好玩的事?”冯堇正想着要讲哪一桩,就听旁边冯苒来了一句:“庵堂能有什么好玩的,那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原来,冯苒自来到花厅后,见众人的焦点都聚集在冯堇身上,尤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身份就不一般的小姑娘竟缠着冯堇问这问那,冯堇不过是讲些乡间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便引得这么多人关注。方才献寿礼时她就大出风头,凭什么到了花厅还是她出风头?雪雁见这位同堇姐姐一起过来的姐姐插了这么一句话,不免疑惑道:“庵堂不是同寺院一样,是上香拜佛的地方吗?怎么不是好地方了?”冯苒拿帕子半掩着嘴,暗示道:“难道你不知道,有些庵堂表面上供着菩萨,其实啊……”冯苒这话一出,冯堇脸色瞬间一变,她抬头一看,果然众人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只有雪雁还懵懂不知地问:“其实什么?”冯苒还没回答,谢凝香便朝雪雁喊道:“雪雁,快过来!”雪雁见表姐神情严肃,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是起身回到了表姐身边。冯堇万万没想到自己前脚才想着要怎么提点冯苒这辈子别再跳进火坑,后脚冯苒就狠狠捅了她一刀。她可以不在乎什么克父克母的恶名,却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清白名声,更不能由着冯苒这蠢货玷污紫云庵的清名。“其实我在庵堂养病的那些年,还多亏了五姐六姐时常过去与我相伴,否则山中日子清苦,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呢!”冯堇微笑着向五姐和六姐投过去看似感激实则威胁的眼神。冯蘅接收到了冯堇那威胁的眼神,也明白冯堇这句话是把她和冯苒都牵扯进去了,且她十分清楚,似女儿家清白这种大事,一家子姐妹都是息息相关的。冯苒闻言却是一愣,她何时去紫云庵陪过她?就连上香都是去的慈济寺,从没去过紫云庵好吧?“你胡……”见冯苒竟然还要开口辩解,冯蘅立马开口打断她:“七妹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姐妹,我跟六妹自然不能眼看着你一个人在山中养病无聊,这才央求了母亲时常带我们去紫云庵短住,好多陪陪你,也向菩萨祈求能让七妹快些好起来。所幸七妹如今身体大好了,可见是紫云庵的菩萨真的显灵了呢。”说罢,冯蘅狠狠地瞪了冯苒一眼,警告她管好自己的嘴,别再乱说话。冯苒听了冯蘅这一番话,又被冯蘅狠狠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一时吓得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她忙附和道:“五姐说得对,都是一家姐妹,七妹就别同我们客气了。”冯堇淡淡一笑:“说起来妹妹有段时间没去紫云庵了,改天五姐六姐陪我一起回紫云庵看看吧,紫云庵的菩萨灵,五姐六姐有什么心愿也可以跟菩萨好好说说,兴许就实现了呢。”“好啊,回去我就同母亲说,到时候给紫云庵多捐些香油钱。”冯蘅应得干脆,冯苒也跟着点了点头。厅中一众闺秀对冯苒之前暗示的其实并不大相信,毕竟冯家也是官宦之家,万没有可能把女儿送到那种地方去。眼下见她们姐妹三人把这事儿盖了过去,便都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冯苒之前那句话的意思。只是,众人心里到底还是膈应,有意无意地便都远离了冯家这三人。第十五章冯堇虽暂时化解了危机,可众人刻意远离的举动还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便借口花厅有些闷,带着珍儿去园子里赏花去了。谁知,才到园子里没多久,冯苒便带着盼冬追了上来。“七妹,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七妹,你不会怪我的吧?”冯苒小心试探道。冯堇深吸一口气道:“六姐可知,你所谓的随口一说,很有可能将我们姐妹三人都打入万丈深渊,再也爬不起来?”“我、我当时就是、就是没想那么多嘛。”冯苒嗫喏了句,又道:“而且、而且现在不是都没事了吗?七妹,你就别同我生气了嘛!”说着还摇了摇她的胳膊。冯堇心下更憋闷了,却也知道冯苒当时说那句话时怕是真的没过脑,或者说,她就根本没长脑子,跟这样一个人生气,实在是不值当。“这次就算了,希望下次六姐说话做事前,先想清楚些。”冯堇于是平心静气道。“我又不傻,下次肯定不会再犯这种错了。”冯苒笑嘻嘻地说完,拉着冯堇一起往前走。冯堇本以为冯苒是拉着她一起赏花的,可慢慢地才发现冯苒竟越走越远,便停了下来,问:“六姐,你这是要去哪儿?”“赏花啊!”冯苒有些心虚道。“这都快走出园子了,哪儿还有花可以赏?”冯堇质疑道。“哎呀你说那么多做什么,跟着我走就是了。六姐还会害你不成?”冯苒说着便要拉着冯堇继续往前走。冯堇自然不肯:“六姐不说清楚要去哪儿,我就先回去了。”说罢作势要往回走。“哎,”冯苒连忙拉住她,“好吧,我说,那会儿进侯府的时候我不小心丢了一块帕子,这帕子万一要是被个男子捡了回去,我可就有嘴说不清了。七妹,你就陪我去把帕子找回来吧。”“可你又不知道帕子丢在了何处,侯府这么大,怎么找?还不如跟管事的说一声,让侯府下人们留意着,等捡到了自会还给你。”“这么点小事,怎么好惊动侯府?”冯苒攥着手中的帕子道。冯堇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担心有嘴说不清的是她,说这点小事不好惊动侯府的也是她,这前后矛盾,必有蹊跷。冯堇于是假装应下,跟着冯苒继续往前,却发现冯苒径直往东南方向去,显然是早有目的地。想到冯苒今天来宣平侯府的目的,想到冯苒那会儿见过潘鸿瑞之后的异样反应,又想到那会儿薛氏让潘鸿瑞去绛雨轩招待客人,冯堇瞬间就明白了,原来冯苒竟是想去绛雨轩见潘鸿瑞!可冯苒怎么知道绛雨轩的方位的?难道她事先看过宣平侯府的舆图?眼下绛雨轩正在开诗会,定然有许多年轻男子,冯苒是疯了不成?她自己疯就算了,还要拉着她一起疯?还说不会害她?一个上门做客的闺阁千金,突然出现在男客聚集开诗会的地方,别人会怎么想?若她真的跟着她去了绛雨轩,被侯府的诸多男客看到,怕是什么脸面都没了。思及此,冯堇忙拉住冯苒,捂着肚子撒谎道:“六姐,我肚子疼,你陪我去趟茅厕吧。”冯苒犹豫了下,她之所以拉着七妹一起去绛雨轩,一是因为去了可以谎称姐妹二人一起迷了路,免得别人怀疑她是故意寻去的,事后就算父亲母亲问责,也有七妹给她垫背。二来,刚才在花厅里她说错话险些坏了七妹的清白名声,带她去绛雨轩钓个贵婿也算是补偿她了。可看她这腹痛的模样,怕是去茅厕得耽搁好一会儿,到时候去晚了潘世子不在绛雨轩了咋办?罢了,是七妹自己没福气,为了潘世子,她只能暂且撇下她了。“七妹你自个儿去吧,我还得赶紧去找帕子呢。”冯苒说完就带着盼冬一溜烟儿地跑了,冯堇拉都没拉住,一时错愕不已,没办法,只能带着珍儿往回走。反正她拦也拦了,是冯苒自己非要去绛雨轩,事后大哥若是问起,她也只能照实说。然而往回走着走着冯堇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来的时候她一路跟着冯苒走,压根没留意走的哪条路。当第三次看到那丛凤尾竹时,冯堇确定自己真的是迷路了。冯堇不由有些泄气,这宣平侯府的园子怎么修得跟迷宫似的?自己明明是一直往西北方向走的啊,怎么就又绕回来了?她咬咬牙,她就不信了,她今天还连个园子都走不出去!就算走不出园子,只要能碰上一个侯府下人,让下人帮忙引路,也能回到花厅去。然而,当冯堇第六次看到那丛凤尾竹时,她都怀疑她是不是青天白日的遇上鬼打墙了!这时,珍儿指着那丛凤尾竹惊讶道:“小姐,你看,那儿好像有个东西。”冯堇一看,那丛凤尾竹下果然多了个东西,明明刚才还没有的,且看着像是串紫黑色佛珠,还有些眼熟。冯堇弯腰拾起这串佛珠,拿到手上一看,才认出来这竟是豫王那串御赐佛珠,一瞬间她脑海里关于这串佛珠的许多记忆都涌了上来……红烛下,他用这串佛珠挑起她的下巴,问她可愿承宠?绮罗帐内,他捻着这串佛珠缓缓划过她身上每一处肌肤,似是要用这串佛珠在她身上烙印下他的气息……窗前塌上,他攥着她戴了佛珠的细嫩手腕,将她压在琉璃窗前,从身后扯掉她的亵衣……书房案上,他狂风暴雨,她摇摇欲坠,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以至于在他脖颈上留下了不浅的佛珠印子。还有湖中水榭、水面游船、园中凉亭、山上藏书阁、树荫下的秋千架……几乎每一次承宠他都要她戴着这串他送她的‘定情信物’,大概是为了提醒她,是她先招惹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