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 54 章
作者:闵然      更新:2023-05-16 17:33      字数:3388
  扫墓当天, 天公作美,清明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停了。晓风和畅,气温不高不低, 盛槿书和孟晚霁、沈庭华连遮阳伞都不用打,顺利地祭拜完苏芸卿, 驱车前往临市盛槿书母亲的墓园。没想到都快到了,医院突发紧急情况, 人手不够,连打好几个电话召沈庭华回去帮忙, 沈庭华只好调头。于是便只剩下盛槿书和孟晚霁。“我妈把墓修得太远了, 大家要来看她一趟也是不容易。”盛槿书开玩笑。孟晚霁看车窗外的景致。半山之上, 天朗气清,视野开阔,东临大海,北靠群山, 远眺还能见城市的车水马龙,确实是难得的好地段。她肯定:“阿姨的眼光还是很好的。”盛槿书轻笑:“除了远, 确实什么都好。”她说她其实没来过这里几次,但孟晚霁跟着她前行, 发现这里的路线她还是很熟悉的。墓园里都是矮矮的墓碑和稀稀落落的祭拜者, 其实并不好辨认。可盛槿书牵着她的手, 走得轻车熟路, 像走过千百次一样。孟晚霁不由侧目想看盛槿书的表情,盛槿书却突然停下了。“怎么好像有人?”她奇怪。孟晚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看到不远处的一块碑前确实站着一个中年女人。女人似乎也看到了盛槿书, 露出惊喜的神色, 随即粲然一笑。盛槿书低声和孟晚霁通气:“好像是我妈妈以前的好朋友, 杨阿姨。”孟晚霁点头,盛槿书带着她上前。“杨阿姨好久不见。”盛槿书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杨亚娟上下打量盛槿书,和蔼地笑:“是真的好多年没见了,有……六七年了吧,从你出国以后。”盛槿书称是。那一年外祖母家给她办了一个小型的践行宴,杨亚娟也特意从隔壁市过来了。“真的是出落成大姑娘了,阿姨差点都要认不出来了。”盛槿书说讨喜话:“阿姨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和我印象中一模一样。”杨亚娟摆手:“老啦,我都当奶奶了,你可别哄我了。”她视线落在孟晚霁身上,礼貌问:“这位是?”孟晚霁微微紧张,后知后觉地想放开盛槿书的手。盛槿书却侧头看她,桃花眼微漾,面不改色地介绍:“我女朋友,带她来给我妈妈打个招呼。”孟晚霁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都沉默了一瞬。她有点尴尬又有点心甜。“杨阿姨好。”她到底学到了一点盛槿书的厚脸皮,淡定叫人。杨亚娟错愕了几秒,终是笑开。“好,你好。”她应完孟晚霁的问候,对着盛槿书叹息:“你啊,和你妈一样,总是不走寻常路。”盛槿书笑意加深,孟晚霁唇角也忍不住扬起些弧度。三人站着寒暄。杨亚娟说她到退休年龄了,准备随儿子移民a国,所以临走前想再来看看老朋友。盛槿书便邀请她出去一起吃个饭,权当践行。杨亚娟多年没见这个小辈,也有许多事想关心,便没有客气。三个人在墓前同盛槿书母亲说了许久话,一起移步去了市里的餐厅吃饭。餐桌上,多是杨亚娟和盛槿书在交谈,孟晚霁只有偶尔被问到的时候才会出声应一两句。她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却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喜欢从她们的谈话中捕捉星星点点盛槿书过去的痕迹。菜过五味,她起身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隔着一个拐角,她突然听见杨亚娟问盛槿书:“那你以后都留在宁城了吗?”鬼使神差地,孟晚霁停住了脚步。她心跳莫名急促,连呼吸都不由放缓了。盛槿书应:“不一定。”“有别的计划?”“不是。”盛槿书没再多做解释,孟晚霁的心跳忽然随着她这两句话失去秩序。像被高高抛到了半空中,久久无法落地。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没有问过盛槿书关于以后的打算,只是默认盛槿书会一直留在宁城,甚至,一直在宁外当老师。那如果盛槿书不是这样打算的,她的未来又是什么样的?她在哪个位置?甚至,盛槿书的未来里有没有她的位置?无法自控地,她又想到了那天盛槿书和沈庭华关于养猫的那一段谈话。她走回餐桌落座,强装无事,却始终心神不宁。晚上,回到宁外宿舍,孟晚霁还是没能很好平定自己的不安。她是习惯自我消化情绪的人。可恋爱前你不问我不说的误会,还是让孟晚霁吸取了些教训。她洗过澡,冷静下来,决定公平一点,开诚布公地和盛槿书谈一谈。她擦着头发进卧室,盛槿书正靠坐在床上看打印出来的剧本。她姿态懒洋洋的,神色却很专注,一见孟晚霁进来就放下剧本,勾起唇下床:“你今天好湿哦。”她连接电吹风的插头,准备给孟晚霁吹头发。从住到一间房后,她们就不约而同地有了帮对方吹头发的爱好。电吹风开着低档位温和地烘着,盛槿书撩着她的发和她闲聊:“我觉得剧本差不多了,可以往下推进了,等会儿找几个cv的音给你听听,你挑一下?”孟晚霁应:“好。”她垂眸,润了润唇,说:“教完这学期的课,我准备辞职了。”盛槿书微微讶异,随即揉她的发,不以为意:“好啊,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孟晚霁猜到她会这么回答了。她抬眸,盯着镜子里的她问:“你呢?”“嗯?”“你会一直在宁外教书吗?”镜子里的盛槿书神色自然:“不一定吧,不过目前来说是的。”孟晚霁追问:“那以后呢?”盛槿书莞尔:“以后的事以后才知道呀。”“所以你没有做过计划?”孟晚霁不敢错过盛槿书一丝一毫可能的情绪。盛槿书晃动电吹风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些,“也不是。”她笑意稍敛,似乎在想措辞,“我只是不太喜欢做太长远的计划。”她摸摸孟晚霁干得差不多的发,关掉电吹风,转身靠到梳妆桌前看着孟晚霁,解释:“不是有句话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吗?”“我一直觉得活在当下最重要。”她神色淡然而柔和。孟晚霁与她对视着,有几秒没有应话。她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有没有设想过,还是不一样的吧。她动了动喉咙,终是不肯安心,向她讨要一个明确的答案:“那在你的想法里,我是计划,还是变化?”盛槿书颤睫。半晌,她眼波如水,应她:“你是意外。”孟晚霁蹙眉。盛槿书俯身吻她,在彼此交缠的唇齿间呢喃:“你是人生中最美丽的意外。”孟晚霁推拒,又没办法完全推拒,最终沦陷在她的柔情,失去继续刨根问底的勇气。就像攥着一颗包装精致的硬物,她硌在手中却不敢打开。她怕打开后不是糖果,而是会崩牙的石头。她潜意识里在害怕,害怕再追问下去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浪潮翻涌中,她抓着盛槿书的肩,看着她不似作假的温柔与着迷,问自己:有时候是不是不必太较真?如果盛槿书真的不想与她长久,没必要把她们的关系昭告天下。她的无计划似乎不是单对这份感情的,而是对整个人生和未来都没有计划。人的性格是在长久岁月中养成的,她再渴望安定,现在和盛槿书谈恋爱也不过小半年,要求盛槿书就此改变性格,变成一个有规划的人是不是确实太苛求她了?她给盛槿书找了一百个借口,也给自己找了一百个放宽心的理由,可不安的种子已经在心间播撒下,她到底没办法再回到先前的状态,当做什么都没察觉到过了。她试图寻找更多的能让自己安心的证据,可是找不到。她发现,从始至终,盛槿书似乎都很少与她用“以后”、“将来”这类词,她甚至连“喜欢”都很少说,表白的时候说的也不过是“我们试试吧”,而“试试”这个词,又能有多少对长久的期待?即便是“喜欢”,“喜欢”这个词对成年人来说,又有多少分量?清明节过后的一周,广播剧要正式开始制作了。孟晚霁和盛槿书商量,她们可以成立一个广播剧制作的工作室,以后她们自己制作的剧就挂在这个工作室下面,为以后成立文化公司做准备。她提议工作室叫“子成工作室”,一是“子成”包含了她和盛槿书的姓氏部分,二是“子成”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之意,寓意美好,是她能想到的最满意的名字。她没有解释得这么通透,但她相信盛槿书那样的玲珑心思,一看就能明白。可盛槿书支持她成立工作室的想法,却否决了她关于工作室名字的提议。她说这个名字比较大众化,不够醒目吸引人,而且很可能已经被注册了。孟晚霁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像她之前和沈庭华说的养猫问题那样——她不想有分手后的遗留问题。孟晚霁的情感在告诫自己不要钻牛角尖,可理智却越来越防备了。一厢情愿太难堪,她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不解决这个问题,她似乎没有办法安心和盛槿书继续下去了。她在问与不问,面对与不面对,是不是应该再给盛槿书一点信任和时间中摇摆,还没有来得及下定决心,周日从席惟婷家长处和宿管部打来的两通电话,彻底打破了她们连日来虚假的平静。他们说,席惟婷和余星倩私奔了。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