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作者:金大容      更新:2023-05-16 17:57      字数:4255
  高巍奕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女,刚才他与苏健柏谈完事情,出来走到廊道附近,便看到了立在廊下的苏宛菱。当时他看见她在走神,便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看着这个眼前的小小女子。阳雀茶楼一事到底是谁在搞鬼,他也无这分心调查,毕竟此事说大也并不大,但从所造成的结果来看,对方显然只是想护住苏柔淑而已,这样的事情必然只有苏家会做。他若查的太过清楚,反而与苏家搞得不愉快。从今日与苏健柏的谈话来看,阳雀茶楼一事不是苏健柏安排的,那便有可能是这个苏家二小姐了。这样的一个小小女子,竟然能做这般谋划彻底破坏了他的计划,还令他在皇上面前颜面受损。晌午的阳光格外明亮,就这样透过走廊的帷幔照射进来,落在她的脸庞。她的脸仿佛在这一刻朦胧起一层光芒,特别是她的那一双眼睛,仿佛里面盛满了辉色,隐隐发亮。她的面容是平静的,嘴角微勾,在对面他的时候看似恭谦,却仿佛隐藏有一丝嘲讽和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轻蔑。这样的苏宛菱,让他有一种陌生的脱离感,他能够掌控朝局掌控所有事情,却无法掌控她。“阳雀茶楼一事,让你阿姐受委屈了。”高巍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唇角扬起了一抹极为冷淡的笑意。苏宛菱低着头,恭谦道:“多亏了太子殿下为阿姐和苏家辩护,有殿下在,阿姐定然不会被小人污蔑。”“你真是这样觉得的?”高巍奕忽然弯下腰,修长的手指勾起了苏宛菱耳边的一缕发。苏宛菱眉头一蹙,不知道高巍奕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高巍奕在试探她?“当然,苏家一直鞠躬尽瘁为了殿下,殿下必然会护着我阿姐。”高巍奕试探她怀疑她又如何,只要他一天想要借助苏家势力,就一天不会与苏家翻脸,这也是苏宛菱敢胆大妄为给喻安下套的原因。哪怕高巍奕真的调查出背后搞鬼之人就是她,那又如何?和一个毫无根基的侍卫相比,苏家对他重要多了。所以无论喻安怎么挣扎,最后都是一个死字。苏宛菱从来不心慈手软,前世是,这世也是,喻安敢在皇宫里对苏柔淑做出那样的事,就该知道后果。——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说的很对。”高巍奕将苏宛菱的下巴抬了起来,看着她的那双眼道,“希望你永远记得这句话。”“二小姐。”就在这时,等候着汤药的青珠正巧找来了廊道。她一看见太子也在,忙跪下行礼:“参见太子殿下。”“平身吧。”高巍奕松开了握着苏宛菱下巴的手,缓缓直起身,“好好照顾你们家小姐。”“是、是。奴婢省得。”青珠战战兢兢,不敢抬头。苏宛菱眯着眼看着高巍奕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对着苏府的下人指手画脚,偏又这些下人只觉得太子殿下关心苏柔淑,还一心为她高兴。高巍奕走后,青珠才舒了一口气,忙抬起头:“二小姐,大小姐的汤药……”“汤药凉了,我给阿姐再热一热。”苏宛菱回道。青珠笑着上前:“交给奴婢去办吧,大小姐刚刚苏醒,想找二小姐说会儿话,听说谭公子明日就要正式开始科考了,许是大小姐有什么话想要叮嘱二小姐呢。”苏宛菱一怔,这才意识到今年的科考时间确实要到了,原来这样快,竟是明天就开始了。她记得前世谭玉书这一考十分顺利便成了进士,而且排名是十分靠前的,至少是排在前几名。之后的殿试择选上,因为他容貌出众又被点了探花,当时引起了全城的轰动,前世的这个时候她原本已经与谭玉书解除了婚约,所以有许多家中有待嫁闺女的贵族都奔到了谭府想要捉婿。第17章 贡院科考谭玉书只静静看着那娇小的身……苏宛菱抿了抿嘴,心里想着这一世等谭玉书得了探花之名后,府门口会是怎么样的光景。“你在想谭公子?”没由来的听到苏柔淑冒出这么一句,苏宛菱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莫名心虚道:“没、没有。”苏柔淑噙笑道:“明日谭公子便要参加科考了,你也应该去送送他,毕竟你与他定了亲事。”“不必了吧……对他来说这样的考试应该是轻轻松松的事儿。”苏宛菱挠了挠头,因为有前世记忆,她很清楚谭玉书的能力,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一世应该也是金榜题名,并且是前几名的进士。苏柔淑倒是意外,她微微抬起眼眸:“原来你对他这样有信心?”“呃……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父亲不是说了么,谭公子才华横溢,既然才华横溢,科考对他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无论如何,谭公子帮过我们苏家,便是谢谢人家也该在明日科考之时去送送。”“……”苏宛菱到底说不过苏柔淑。而且苏柔淑的话也让苏宛菱陷入沉思:她上辈子恶事做尽,到头来落得家破人亡、当街斩首的下场,细数所亏欠之人,除了苏柔淑,还有一个便是谭玉书。对于谭玉书,前世两人交集并不多,但却因为她的任性妄为,导致他的母亲病情加重,匆匆去世;而这一世他确实帮自己拯救了最重要的人,苏宛菱对他有感恩之心。谭玉书开启飞黄腾达的人生就是在科举中榜之后,就算为了感恩她也确实该去送一送。“谭公子若见着你去送他,必然欢喜,或许会摘个状元回来给你,让你做状元夫人。”苏柔淑笑着打趣。对于阿姐这样调侃,苏宛菱并没有觉得羞涩,更多的反而是尴尬,她微微握紧了膝上的裙摆,低声道:“我听阿姐的,明日我去送送他。”“好。”……南庭贡院,寅时天未明。黑压压的夜空下,院外已经密密麻麻候了许多考生。苏宛菱来时,天还是暗的,看见谭玉书已经提前下了马车,就站在院外排队。他身形修长,正好立在院门前一盏红灯笼下面,温暖的光映照在他脸上,像是浮起了一层暖光。“少爷,苏二小姐来了。”边上抱着箱笼的阿武眼睛特别尖,一眼就看到了前来的苏宛菱。谭玉书抬起头的那一刹那,便与苏宛菱视线相交,他儒雅俊美,在一众考生中格外的明显,不知道是灯笼的光太美,还是谭玉书真的容貌绝尘,她被他这么一个抬眸给怔在原地,脑海只将眼前这般画面如画一样定格下来。“苏二小姐,我们家少爷在这里!”阿武见她久久没有说话,忙喊了一声。苏宛菱的心轻轻颤了那么一下,僵硬的身体仿佛被一股魔力推动着往前走去。她慢慢走到谭玉书面前,看着眼前穿着青衿衣衫的少年公子就距离她一步之遥。风从墙面上穿梭而过,吹拂起了他身后的发带,柔软的,清冷的。背后是熙熙攘攘的其他考生,唯独他安肃立,仿佛与周围都不相干。“苏姑娘。”谭玉书淡淡开口,声音在空中划开起伏的弧度。苏宛菱轻咳了两声:“你今日便要科考了,我来送送你……呃,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刚说完苏宛菱就后悔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时间见到他脑袋都是空的,竟想不出一句好的祝福话来。谭玉书先是怔了怔,随后忽然一笑,这一笑犹如春花绽开,整个贡院外都再无颜色,只让苏宛菱的目光只能落在他的身上:“苏姑娘这才女之名,今日看起来却是不符了。”阿武在边上也吐槽道:“苏二小姐你这是什么祝福词啊,咱们隔壁的杀猪大伯都好歹给了一个登科及第。”苏宛菱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抿了抿嘴,却不敢再抬头与谭玉书对视:“总、总之祝你考试顺利就是了。”“好。”谭玉书呵出一团暖气,“我会好好考的。”“苏二小姐,我们家公子一定会为你挣个状元回来,到时候等你嫁给我们家公子,就是状元夫人了。”阿武在边上嚷嚷。他这句话让前面其他排队的考生都扭过头来。苏宛菱脸更红了,她只觉得这个阿武实在太口无遮拦,在大庭广众之下讲这样的话!谭玉书见苏宛菱已经很不自在了,便开口道:“你先回去吧,我马上就进贡院了。”“好,那我走了。”苏宛菱哪里敢多呆,连忙匆匆转过身去。阿武还在背后道:“这苏二姑娘也太不禁逗了,之前在鸡鸣寺明明见她很大胆的。”谭玉书只静静看着那娇小的身姿跑远,匆匆爬上了一辆马车。在马车离开前,车窗的帘子微微一动,有一只手将车帘掀开,朝着他这边看了一眼。视线再次撞上的一瞬间,车帘刷一下合上了,然后马车就这样驶离了贡院,消失在街道尽头。***科考一共是九天时间,从初七到十五,所考内容从帖经、墨义到诗赋、杂文、策论……中间会有休息,但直到科考结束之前所有考生都无法从里面出来,一切事宜都在贡院里解决。苏宛菱送了谭玉书进贡院后便回了苏府,在这之后的几天她都安静的待在府上照顾苏柔淑,并没有再外出过。偶尔府里的下人会传来一些关于贡院里头的消息,不是抓了一个考试作弊的考生,就是有考试扛不住压力病倒从里面被抬了出来,失去了考试资格。科考对于考生来说是一次鱼跃龙门的机会,这样的机会当然不是轻松的,许多人经历完科考后就好像被扒了一层皮一般,疲惫不堪,甚至还有人因为科考大病一场,乃至一病不起去世的……总之这科考对于考生来说就如同鬼门关。但若是能就此高中那必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中便要重新再等三年,对考生来说更是痛苦。谭府此时应该也是十分紧张了,谭大人几次派人去贡院外查看,明知得不到任何消息,却仍是担心和期盼着。苏宛菱知道谭玉书的结局,他必然能高中进士,所以也不担心,该吃吃该喝喝,反倒是苏柔淑对这个未来妹夫忧心忡忡,生怕他考砸了日后苏宛菱嫁过去受苦。于是她每天一早就起来搓香,然后逼着苏宛菱去鸡鸣寺为谭玉书祈福,苏宛菱拗不过自己的好阿姐,只能每天早上起个大早去爬山,一爬就爬了九天。在最后一天的时候,谭玉书终于科考结束,贡院门打开。许多考生从里面出来,全是一股酸爽的恶臭味,这也难怪,一连九天吃喝拉撒都在里面,不臭才怪。苏宛菱被苏柔淑和苏健柏逼着出来给谭玉书接风洗尘,看到浑身同样落魄的谭玉书,她心中终于平衡了不少,再怎么清冷的翩翩公子,到了贡院科考,也最终会变成这般模样。苏宛菱觉得此时谭玉书必然不想见到她,谁考试完了一身邋遢出来还愿意见一个相亲对象的?于是只远远站着,目送谭玉书被阿武接上后离去。马车上,阿武驾着车对坐在车内闭目养神的谭玉书道:“公子,刚才我瞧见苏二小姐来了。”谭玉书微微睁开了眼帘。外面的阿武继续说着:“许是怕您太累,所以就远远站着。我可听说苏二小姐这几日天天去鸡鸣寺为公子祈福,真是没想到啊,这苏二小姐竟然对公子这般上心。”马车内,谭玉书正用湿帕轻轻擦拭着脖颈,在听到阿武说了这句话后,忽然手里的动作一顿,他散开的如墨长发轻轻用发簪簪起,然后伸出手撩开了车帘。贡院外,苏宛菱正在往马车上爬,她似乎有些腿软,爬了两次才爬上去,途中踩空了一脚差点从上面掉下来。春夏交界的雨水顺着车檐落下,温润的水珠映出了谭玉书眸底敛过的一丝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远处的苏宛菱。……苏宛菱那边好不容易爬上了马车,她埋怨着揉着小腿:“太酸疼了,天天登山谁能吃得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