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民间祭灶送灶王。

  岑晏已经很多年不回家过年了，更别说这种日子。

  总归他是一个人，过与不过也没什么区别。

  戚城的习俗是小年这天要吃饺子。

  陈阿姨自己买了肉回来和馅儿，还买了面粉擀饺子皮。

  时清让她不用忙这些，但她觉得这种日子就是图个吉利，手工饺子总比外面买的吃来放心。

  她都这么说了，时清也就随她去了。

  人们小团圆的时候。岑晏家却是冰冷空寂的。

  城北公墓。

  这块墓地是岑晏替母亲选择的，当年父亲坚持带着母亲的骨灰回铭城安葬，但他不同意。

  死于何处，葬于何处。

  这是母亲曾经说过的话。

  腊月的风萧瑟，像刀子一样割人。

  他穿着一身黑衣站在母亲的墓前，几乎与远山融为一起。

  斯图尔特乖乖地坐在他脚边。

  按民间习俗，大寒前他就来过一次，现在墓碑上没有太多灰尘，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他虽然思念母亲，但是性格使然，也并不能说出很多话来。

  只是站在墓前，身影挺拔孤寂。

  今天是小年，母亲还在世时，家里也会包饺子。

  很小的时候他调皮，总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稍微大一点，也会帮着母亲包饺子，母亲还夸他手艺好，说以后还不知道便宜哪家姑娘。

  父亲虽位高权重，但他们的日子平淡幸福，与寻常人家无二。

  如果……

  没有如果。

  天空又落下了雪，今年戚城下的雪好像格外多。

  他走后这里又恢复了死寂，只有数不清的墓碑与远山为伴，无数人承载着家人的思念与悲伤长眠于此。

  岑晏从城北离开，又去城南训练营转一圈，回到圣庭时，已是晚饭时间。

  刚出锅的饺子很烫，时清在一旁玩着手机，突然想到岑晏一个人，那她要不要给他送一份饺子过去？

  说做就做，她让陈阿姨打包了一份饺子，为了防止岑晏不在家，还发微信问了他一下。

  【在家？】

  【在】

  岑晏刚到家没多久就听到了敲门声。

  根据刚刚那条微信，他猜可能是时清。

  果不其然。

  时清把手里的餐盒递给他，说：“小年平安。”

  “谢谢。”

  这场景和腊八那天何其相似。

  小姑娘抱臂倚着门框，“应该是我说谢谢。”

  毕竟岑晏帮了她好多次。

  岑晏嘴角漾开一抹笑，“不用谢。”

  时清眉梢一挑：“少熬点夜，多休息。再见。”

  这样看着对面关上的门，捏了捏眉心。

  临近年关事情比较多，他最近确实没有休息好。

  一份腊八粥，一份饺子，还知道关心他。

  算她有良心。

  放寒假之后，时清是想让陈阿姨回家的，但是陈阿姨拒绝了。

  一来时清这里给的工资高，二来她平时也是一个人住，要是真回家了，她连这个年该怎么过都不知道。

  于是时清也没强求。

  腊月黄金天，一天过的比一天快。

  一晃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戚城市中心禁烟，所以空气中闻不到鞭炮的硝烟味，同时也少了几分年味。

  大年三十的菜很丰盛，但是时永年碍于身体，很多菜只能看不能吃。

  可苦坏了嘴馋的老人家。

  家家户户都热闹的同时，七班的群里也很热闹。

  大家抢红包抢得不亦乐乎。

  四人小群里，时清发了个两百的红包。

  秒无。

  左微手气最好，季思远最倒霉。

  季思远：【你们是住在群里吗？】

  左微：【我的天，好大的红包！】

  季思远：【为什么就我最少？】

  左微：【富婆我爱你！】

  林文泽：【谢谢时清】

  时清：【客气，开心就好】

  季思远：【@左微，你爸妈克扣你零花钱了吗？】

  左微：【你这是羡慕嫉妒恨】

  左微：【抢红包看的是人品好不好？】

  季思远：【那运气王接】

  虽然大家都是这么玩儿的，但是左微就是觉得季思远看上了她抢的那么点儿钱。

  于是她发了个二十块钱的。

  季思远：【你怎么直接比时清少个零啊？】

  左微：【我们这种凡人能跟富婆比吗？】

  左微：【二十块钱已经很多了，好不好？】

  左微：【有些人嘴上嫌弃红包小，手上抢得比谁都快】

  宋哲铭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小师妹，新年快乐！”

  “师兄，新年快乐。”

  宋哲铭转了镜头，“国内是不是不能放烟花，看。”

  镜头里是漆黑夜幕里绽开的五彩斑斓的烟花，绚烂而短暂。

  “你就是为了给我看烟花？”

  “差不多，是师父想你了，又不好意思联系你，让我问问，你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她平时很注重养生的。

  挂了电话之后又看到岑晏几分钟前给她发了信息。

  【有时间吗】

  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回复：【有】

  【出来一下】

  她跟时永年说了一声，穿上外套就出门了。

  楼下，岑晏坐在车里等她。

  “去哪？”

  “城南。”

  “干什么？”

  “先卖个关子。”

  城南训练营的那群人不明白，怎么总教官之前天天来监督他们，大寒之后就不来了。

  总教官岑晏今天大发慈悲地给他们放了一天假，让他们吃好喝好，收假之后训练照常。

  时清沿路看着车窗外，不知道他大过年的晚上把她叫出来干什么。

  到了城南，距离训练营不远的空地上放了好几个四四方方的箱子，下了车才发现是烟花。

  岑晏用打火机一一点燃，火球窜上夜空，砰的一声绽开成绚烂的烟花。

  周围有点吵，岑晏靠近了一点说：“市中心禁烟，所以带你来这看烟花。”

  五彩斑斓的光映在时清眼中，比天上的烟火还要璀璨夺目。

  小姑娘偏头凑过去，认认真真地说了一句“谢谢，很好看”。

  她可以满足楚欣的少女心，却没有人来满足她的少女心，她也才十七岁。

  可是这个空缺，岑晏填补上了。

  烟花易冷，消散后空气中只剩下火药味，和地上的空箱子证明着它曾经绽放过。

  回到圣庭，进门前岑晏拉住她，说：“岁岁平安。”

  时清迎着光勾出一抹笑：“同安，新年快乐。”

  以后的每个新年，时清都会收到一句来自岑晏的“岁岁平安”。

  一切世俗的追求与向往，都不如平平安安来得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