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梁笑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苦思冥想半天，鼓起勇气问道：“我的名字……很难听吗？”梁笑瞅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个不好打发的类型，于是说道：“我们打个赌吧！”“什么赌？”男孩眼睛又亮了起来。“比谁期末成绩考得更好！”周彦琛一愣，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赌约。梁笑笑眯眯继续说道：“虽然我们不是同一年级，但都只有三门课程，而且总分也都是一样的，就比谁的分数更高！在这之前，我们谁也不许跟对方说话，等考试出来的那天，用成绩单来说话！”周彦琛却犯了难，凭心而论，他其实不想接受这个赌约，可看着梁笑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只能点了下头，“好，我跟你打赌！”迟疑了一下，又问道：“不过，你为什么要跟我赌这个呢？为什么连话都不能说？”他的语气透着一股子委屈。梁笑目光在不远处的梁飞英身上扫过，于是凑过去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因为我妈妈不让我跟学习不好的人玩！”可是刚才那个阿姨不是让他常来找梁笑玩吗？周彦琛心里疑惑极了，却又不敢问出口，只得飞快点了下头，还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考出满分来的！”梁笑笑得眉眼弯弯，“好，那咱们拉个勾，都不许反悔！”周彦琛伸出小手指，“不反悔！”双方做好约定，就此告别。梁笑冲男孩挥着手，心里却不禁想到，为了照顾小朋友的心情，为了祖国的花朵，她可真是操碎了心啊……看两个小家伙相处得不错，梁飞英嘴角也不自觉上扬了起来，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扣了一大口锅。回去的路上，梁飞英又在菜市场里采购了一番，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梁飞英拿着钥匙正要开门，里面的彭兰心听到声响，率先打开了门。梁笑心情本来还有些低落，一眼看到精神奕奕的姥姥，差点激动得哭出来。彭兰心应该是刚排练完回来，身上的演出服装还没来得及换，脸上也带着妆。梁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觉得现在的姥姥，似乎比她记忆中的还要年轻，明明有五十多岁的年纪了，看起来却像是四十出头，整个人容光焕发的。被小外孙泪眼汪汪地瞧着，彭兰心有点哭笑不得，“这是受什么委屈啦？”话音刚落，小外孙就一头扎进她的怀里使劲蹭了蹭，那娇滴滴的小模样，叫她心都快化成了一滩水。梁飞英把两人脱下来的鞋收拾好，又从鞋架上抽出拖鞋来，摆在自己和梁笑的面前，说道：“没事儿，今天天气太热，她有点中暑，老师让她先回来休息。”显然是怕老人担心，才没说实话。彭兰心也就放心了，哄着小外孙，“笑笑好点了没，姥姥今天给你做最爱吃的煎豆腐怎么样？”梁笑正要点头，就听梁飞英说道：“哎呀，我忘了买豆腐了。”小老太太不高兴地皱眉：“那我出去买！”“别折腾了，你这刚忙完一身汗的，再说笑笑也没说想吃煎豆腐啊，明天吃吧！”梁飞英穿上拖鞋，把菜搬进厨房里，“今天我来做饭，你先去洗洗吧。”梁笑：“……”她不是不想吃，是压根没机会说啊！彭兰心低头看着她，“笑笑真不想吃煎豆腐？”姥姥的厨艺很好，煎豆腐更是一绝，光是想想那味道，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看着姥姥满头大汗的样子，面上也带有几分疲惫，梁笑实在有点说不出口，于是飞快摇了下头，道：“今天不吃煎豆腐！”彭兰心也就放心地去洗澡了。梁笑盯着她的背影发了会呆，翻滚在眼底里的泪意终于冲破了束缚。她从没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姥姥……姥姥去世的时候，她曾经无比渴望能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来姥姥哪怕只是一朝一夕的寿命，而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梁笑本来有些茫然又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了下来，只觉得胸口有一股涌动的热浪。她已经足够幸运，现在要做的就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梁笑擦干净眼泪，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依旧和记忆里有着细微的出入。这个房间是她父母以前的婚房，别看她那个渣爹拐着小三跑了似乎挺有本事，其实在他跟梁飞英结婚之前，家里一穷二白，连婚房都得用老婆娘家的房子来改装。要不是后来发了一笔横财，他大概也跟大多数无用的男人一样，在家作威作福，在外唯唯诺诺。这让梁笑形成了一个观念，好男人与坏男人之间，只是有钱和没钱的区别。左右这世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好男人，她的感情史也从来是走肾不走心，越是有人对她爱得死去活来，她跑得也越快。房间里的家具还很新，那对当时最流行的青绿色皮沙发也还没开始掉皮，中间的茶几上摆了一个小时候被她玩坏的电动鸭子。幼时的她破坏欲旺盛，什么玩具拿到手里了，第一件事不是看怎么玩，而是先“拆”开来看看结构，可惜她拆完总是没法还原，于是哭哭啼啼要买新的，如此循环。被她玩坏的玩具数不胜数，但是这个打开开关后，脚掌可以划动的电动鸭，是她的心头最爱。因为造型可爱，又是第一个会动的玩具，到手的第一天就在她手里暴毙，并成为了永远的白月光。还有一点，这只电动鸭是梁飞英给她买的唯一一个玩具。后来家里的一次大扫除时，姥姥将破旧得不成样子的电动鸭给扔掉了，她为此还大哭了一场。现在想想也是挺可笑的。梁笑以前是真心喜欢这只电动鸭的，现在自然是瞧不上了，尤其这玩具身上的涂漆不够精致，让这只鸭子看上去并不聪明。怀着略有几分微妙的心情，她抬手拨弄了一下开关。奇迹发生了，这只鸭子眼睛放着光，发出一阵略有些噪杂的电子音后，脚掌开始动了……梁笑：“……”看起来变得更蠢了！可这个电动鸭子，不是坏了吗？梁笑拿起鸭子一看，电池盒里的电池是新的，电路板也有撬开的痕迹，看来是被人修好了？转眼一看，旁边的一体柜里还摆放着不少新奇的小玩意儿，有跳子棋、存钱罐、海螺标本……最显眼的是一个鲨鱼牙齿玩具，张着血盆大口，看起来有些狰狞，呆滞的眼睛却又透着一点蠢萌。这个鲨鱼牙齿是可以按下去的，鲨鱼嘴随时都有可能“咬”下来，拉上小伙伴一块玩，别提有多刺激了。梁笑记得小时候在表哥家玩过这个，当时她就很想要一个，可又懂事地知道，家里没有这个闲钱。她手指在鲨鱼玩具整齐排列的大白牙上划过，随手摁下一个，却不想啪地一声响，鲨鱼的嘴“咬”下来了……没来得及缩回手被吓了一跳的梁笑：“……”她小时候怎么会喜欢这么无聊的东西？除此之外，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书桌旁边的一面照片墙。以前这面照片墙上只有她的成长照，以及与姥姥的合影。现在这上面却多了梁飞英的照片，甚至还有她和梁飞英的合照！合照有三张，其中一张她上辈子也见过，是她满一周岁时，被梁飞英抱在怀里的照片，就在楼下的大院里照的。可剩下两张，梁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一张照片上的她大概是两三岁的时候，剪了个锅盖头，咬着手指头依偎在梁飞英脚边，傻乎乎看着镜头；另一张照片里的她大上一些，被梁飞英搂在怀里，状态还挺亲昵……这两张都是在照相馆照的。至于剩下的那些，都是梁飞英的独照了，拍摄背景有办公室，和类似培训机构的地方。这时候的照片，有在右下角或是背后拓印拍摄时间的习惯。从时间上来看，在这个“平行世界”里，梁飞英并不像她上辈子那样，跟家里没有任何联系，反而联系非常紧密。这让她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第5章 005梁笑走出房间的时候，姥姥已经洗完澡，去阳台晾衣服了。她跟了过去，见梁飞英还在厨房忙碌，便小声问道：“姥姥，妈妈为什么会突然回来呀？”“那当然是为了回来看你呀！”彭兰心随口回道。“可她以前为什么不来看我？”梁笑便顺着这话继续问道，小脸上透着恰到好处的一丝委屈和不解。彭兰心以为她这是闹小孩子脾气了，于是放下手里的衣架，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把梁笑往身边拉到身边，耐心地说道：“因为妈妈很忙啊，不是告诉过你吗，她参加单位的培训，去咱们首都学习了，这来回的路费是很贵的，她不省出这些钱来，怎么给你买心爱的玩具呢？”看来那些玩具还真是梁飞英买的……不过，她记得梁飞英的培训地点是在省城，怎么现在变成首都了？梁笑又旁敲侧击地问起关于梁飞英参加培训的事，彭兰心也都给她讲了。梁飞英一开始确实是在省城参加单位培训，但不知怎么的，过了一年就回来了，陪着年幼的她在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后，争取到了单位分配去京市参加培训的名额，这一走就是整整五年。期间是有回来的，不过都是头两年的时候，后来因为学习和工作过于繁忙，再加上为了多省点钱，也就没再回来，但是却经常给家里打电话、寄东西。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听姥姥这么一说，现在的梁飞英不仅是个负责任有上进心的单亲妈妈，还是个十分孝顺的女儿——要知道，因为她的关系，姥姥和梁飞英的关系也一直形同水火。说话间，梁飞英做好晚饭了，招呼她们去吃饭。彭兰心瞧着满满一桌子菜，眉心拧出一个小疙瘩，五个菜除了一叠炒藕片，剩下的鸡鸭鱼肉占全了，她立时叫苦不迭，“你做这么多菜干什么，哪里吃得完？”梁飞英笑了笑，“没事儿，吃不完放冰箱里，明天再吃就是了，不行的话就先盛出来一点送邻里。”过了夜的东西，彭兰心觉得吃了不好，于是取来几个碗碟，一边往里头盛菜，一边数落女儿，“就你大方，你那钱赚得多容易似的，别人是两个人养家，你只有一个人，咱家笑笑以后可是要上大学的，这钱你得尽早攒出来！”梁飞英被数落了一顿也不生气，笑着看了梁笑一眼，“放心吧妈，我心里有数！”梁笑皱了皱眉，上辈子她能上大学，全靠助学金和在渣爹面前卖惨求情，梁飞英那时候自身都难保，更别提供她读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