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笑觉得这样走路太别扭，索性把书包往他怀里一扔，随他去了。两人如往常一样一前一后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快到山水社区的时候，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揪住周彦琛的胳膊。“周彦琛，你还真敢去告状啊！”女孩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有几分刻薄，脸上化着特别夸张的妆容，一看就是个小太妹。周柳娟注意到周彦琛怀里的书包，粉红色的书包还挂着兔子耳朵，这是小女孩才会用的。她见周彦琛这么宝贝那个书包，于是一把拽住书包上的兔子耳朵防止他逃跑，然后转眼一看，发现了不远处的梁笑。“哟，就你还跟女同学一起回家呢，也不瞧瞧你什么德行，你爸可是杀人犯，你肯定瞒着没敢告诉她吧！”周彦琛红了眼睛，“周柳娟，你闭嘴！”周柳娟见他急眼了，反而得意洋洋，又冲梁笑说道：“小妹妹，周彦琛他爸是个疯子，杀过人的，你敢跟他一起玩吗？就不怕他哪天发起狂来，跟他爸一样发疯？”梁笑见他们都姓周，猜想两人可能是亲戚关系。别人家的家务事，她本来是不好插手的。可周柳娟这话的实在是有点搞笑，就像是上辈子欺负她的那些孩子们所说的——你爹妈不要你，所以你就不配有朋友。而且，周柳娟还拽着她书包上的兔子耳朵呢，因为太过用力，兔子耳朵都变形了，还沾上了她手里的臭汗！那对兔子耳朵，可是她姥姥亲手一针一线缝上去的！梁笑脸色先是一沉，但很快又笑了起来，脆生生地回答道：“我知道啊。”周柳娟一愣，她本来是想看这小女孩惊吓地跑开，然后好拿这一点来羞辱周彦琛的，却没想到对方是这个反应。“你知道还跟他一起玩？”梁笑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有个疯子当亲戚又不是他的错，谁又会去怪被疯子缠上的人呢，姐姐你说对不对呢？”第18章 018周柳娟一噎，这话听着怪怪的，怎么好像是在骂她？可眼前这小女孩不过七八岁的模样，看样子比周彦琛的年纪还要小，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周柳娟咬了咬牙，“臭丫头，你在骂我？”梁笑却一脸无辜，“我哪里骂你了，难道你也觉得自己像个疯子？”周柳娟可没见过这么阴阳怪气的小孩，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一把甩开周彦琛作势要扑上来。梁笑哪里想到这人这么沉不住气，居然会气急败坏到要对一个小学生动手。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见周柳娟发出一声痛呼！周彦琛狠狠咬了她一口。“你这只疯狗，你又咬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周柳娟怒不可遏，毫无形象地大叫出声，接着一把揪住周彦琛的衣领，照着他的脸就几个巴掌抡了下去。那无所顾忌的模样，估计平时没少动手。周柳娟毕竟是个成年人，双方体力相差悬殊，周彦琛一开始还在挣扎，却反而被打得更狠，最后只能一手护住脑袋，一手抱着书包，整个人蹲下来缩成一团。这附近是一条小巷，平时经过这里的路人不多，一时也没人来拉架。梁笑知道自己凑上去只有白白挨打的份，情急之下，在地上找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子，掂了掂分量后照着周柳娟的脑袋上砸了过去。“哎呀！”周柳娟被打中脸颊，痛得惊呼一声，顺着石子砸来的方向看到了梁笑，气得大喊大叫，“臭丫头，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她忽然放开周彦琛，就要扑过来。梁笑当然不会任由周柳娟抓到，她调转方向拔腿就跑，谁知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梁笑收势不住，好在对方反应很快，捉住她的肩膀扶了她一把。抬头一看，居然是梁飞英。梁飞英冰冷的目光落在周柳娟身上，怒道：“你追着我女儿想干什么呢！”周柳娟脚步一顿，她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看到年纪比自己大，气势又十分逼人的梁飞英，瞬间就怂了。“是你女儿先打的我！”她有点不服气。梁笑正要解释，梁飞英却已经冷笑出声，“我自己的女儿我最清楚，她不可能先跟你动手，而且，我也不管是谁先动的手，这是我女儿，谁要敢动她我就跟谁拼命！”周柳娟瞪眼道：“不讲道理了是吧？”“那我就跟你好好讲讲道理，你爸妈在哪儿，我倒要问问看你是受的什么教育，居然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动粗？”周柳娟最怕的就是她爹，听梁飞英说要找她父母立马不敢吱声了。她本来的目的是找周彦琛来算账的，眼下踢了铁板，只得冷哼一声，“周彦琛，你等着瞧，别以为有人能护你一辈子！”话音一落，气呼呼地走了。梁飞英转头冲梁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周彦琛连忙说道：“那是我堂姐，现在跟我和奶奶住一起，她不想念书了，又找不到工作，我大伯就让他来照顾我和我奶奶。”他看起来狼狈极了，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明显地红肿。梁飞英皱眉道：“那她为什么打你？”“她平时好吃懒做，在我家什么活儿都不干，还特别欺负人，我受不了她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大伯，她应该是挨骂了，就跑来找我算账了。”知道了来龙去脉，梁飞英忍不住叹了口气，没有父母护着的孩子恐怕都是像周彦琛这样任人欺凌的。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梁笑，她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只怕梁笑也受过不少委屈吧。受了多少欺负。梁飞英从周彦琛手里接过梁笑的书包，说道：“走，我送你回家吧。”周彦琛有几分迟疑，他看了一眼书包上的兔子耳朵，因为被周柳娟拉扯的缘故，那双兔子耳朵耷拉下来，中间白色的绒毛也黑了一圈，线头也露出来大半截。他愧疚地低下了头：“对不起，都怪我，害梁笑的书包被扯坏了。”梁飞英笑道：“没事儿，回去给她补好就行了。”周彦琛的神情却没有放松，转而眼巴巴地看着梁笑，见梁笑冲他微微一笑，他才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翻过小山坡，走进小胡同，周家的大门紧闭着。周彦琛抽出钥匙去开门，却不想里面的人已经听到动静，提前来打开了门。许凤霞扶着门框，侧耳问道：“是小琛回来了吗？”周彦琛连忙回答道：“奶奶，是我！”许凤霞兴高采烈道：“好孩子，你可算回来了，你快瞧瞧是谁来了……”她拉着周彦琛往屋里走，显然没有注意到屋外还有其他人。梁飞英本来也是担心周柳娟会趁着他们离开，继续找周彦琛的麻烦，现在把人送到家门口了，也就放下心了。见周彦琛视线投来，梁飞英冲他做了噤声的手势，正要带着梁笑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捕捉到一抹红色的身影。她下意识朝着那抹红色看去。那是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五官相当出色，右眼角下还有着一颗明显的泪痣，她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浓密的长发烫成波浪卷，风情万种，叫人过目难忘。梁飞英停住了脚步。许凤霞听到了女人的脚步声，笑眯眯道：“小琛，你快看看，是不是你妈妈出来了？”周彦琛转头看着女人，眼里却有几分迷茫。女人回应着少年的视线，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神色里似乎还透着些不耐。许凤霞没听到反应，一时不明就里，便问道：“跃红……是跃红不？”钟跃红撩了下头发，刚要开口说点什么，眼角的余光扫到站在门口的梁飞英母女，眉头不悦地蹙了蹙。“怎么不关门呢，叫人看猴似的盯着，也不嫌害臊！”钟跃红踩着细长的高跟鞋，滴答滴答地走过来，刀子般的眼神狠狠剜了梁飞英她们一眼，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视线被彻底隔绝，梁飞英却还直愣愣地站在门口，没有任何反应。梁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难道梁飞英认识周彦琛的妈妈？虽然住得很近，但她只在这辈子和周家有过接触，她不知道梁飞英和周家人有过什么来往。不知过了多久，梁飞英才收回了目光，她往胡同出口的方向走了几步，看到有一个老太太经过时，忽然拦住对方。“你好，这家的小孙子周彦琛您应该认识吧，我想请问一下，他妈妈叫什么名字，您知道吗？”梁飞英声音有些发颤。老太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看起来是个热心肠，但听到“周彦琛”这几个字眼后，忽然板起脸道：“你打听这个做啥？”“我看他妈妈有些眼熟，像是以前的同学……但是我怕认错了。”梁飞英一边说着，一边捋了下头发，视线也有些躲闪。这是她说谎时的习惯。老太太倒也没有怀疑，叹了口气说道：“她叫钟跃红，也算是个可怜人，以前还在周家当媳妇儿的时候，天天挨自己男人的打……不过她还是很聪明的，知道从火坑里跳出去，早早离了婚去大城市了，听说现在嫁了个有钱人，日子过得还不错呢！”梁飞英却脸色一变，“钟跃红，真是叫钟跃红？”“咱家跟老周家是几十年的邻居了，老婆子我不会记错的！”老太太十分笃定道。梁笑对钟跃红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梁飞英却已经脸色惨白，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整个人往后一个踉跄，扶着一边的围墙才稳住身形。梁笑看她这模样，心里越发古怪。梁飞英咬牙定了定神，谢过老太太后，便一言不发地拉着梁笑离开了小胡同。梁笑感觉到她握着自己的手力度很大，大得让她觉得自己手都快被捏碎了，她只得发出一声轻呼。梁飞英总算回过神来，垂眸看了她一眼，手上的力道松了些，却又再一次加快了脚步。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梁笑试探着问道：“周彦琛的妈妈真是你同学？”梁飞英看着她稚嫩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