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古代日常 第25节
作者:屏娘      更新:2023-05-20 09:05      字数:5463
  如今的大周朝还没有阿拉伯数字,哪怕是写算学题目,也全都是按照繁体字来答题,对顾成礼来说,这算是难得的一个别扭之处了。没等他温习多久,便见着一个身形颇丰而眼睛微微眯起的文人步入,这便是负责算学的刘直讲了。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不过可能会很晚,可以等到明早再看~\( ̄︶ ̄)/第39章 二更刘经赋是举人出身,不过他原先家境贫寒,在没中举前曾当作账房先生,能打得一手好算盘,连带着算学都比旁人要学得好些,后来中举后,名次也不是很前,干脆放弃继续科考,而是到县学里当了县学算学直讲。刘直讲本是看上去就很好脾气的人,但自他进来,顾成礼发现周边的学子都忍不住挺直了腰板,脸上的神情更是紧张起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颇感新奇。刘经赋本人倒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他在县学里教了这么些年,很难见着有学生瞧见他是谈笑自如模样,不过此次当他目光扫过顾成礼时,见这小少年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眼里满是好奇之色,不禁也起了几分兴趣。不知等他见了这题卷,是否还能这么“生龙活虎”?刘经赋起了心思,也没多拖延,直接亮出自己准备的算数题,总共有五题,他将题目念出,而考生则是想要记下题目,然后再作答,他题尚未念完,便隐隐能听到有不少人低呼,刘经赋忍不住嘴角微翘,但却要虎着脸,“肃静,莫要出声!”然后目光扫向顾成礼,却见少年似乎已经开始作答?刘经赋眉头蹙起,心下对顾成礼生出几分不喜,他这才念完呢,少年连题都不审清就开始作答吗?他心里失望,这般心急,难成大器啊,顿时不再将过多的心思放在顾成礼身上。对顾成礼来说,刘直讲出的这些题是真的完全不用多看,便可直接列式动笔作答,五道题中最难的也不过是最后的“河上荡杯”1:今有妇人河上荡杯,津吏问曰:杯何以多?妇人曰:家有客。津吏曰:客几何?妇人曰:二人共饭,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几何?这题目大概的意思是说,一个妇人在河边洗碗,一个河道官吏见了问她为何洗这么多碗,妇人说是自家来了客人,而两个人共吃一碗饭,三个人共喝一碗汤羹,四个人共吃一碗肉,如今洗了六十五个碗。以上差不多就是已知条件,而要求算出妇人家的客人数量。顾成礼听完这题,直接在心里设了方程,因这里面的数字都颇小,他连打草稿都省了,直接在心里把答案算出来,然后再按照如今的答题模式歇在答卷上。整整五道题,在顾成礼这里尚且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还是他刻意放慢的结果,可等他写完,旁人几乎都还在埋头苦苦挣扎。顾成礼在犹豫着要不要提前交卷,他已经写完了,但离考试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就这样干坐着在这里着实有些无聊,甚至因为题目太过简单,他已经核查了三遍,若再不交卷,他坐在这里也是在浪费时间。不等他犹豫多久,刘经赋就已经走到他身旁,神情严肃地盯着他,顾成礼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少年原本还犹豫,如今见到刘直讲过来,直接将手中的考卷递给他。刘经赋一脸不赞同,但却没有多言,而是接过少年的考卷,心里想着,少年还是太浮躁,非要跌了跟头才老老实实听话,可当他目光看到顾成礼写在考卷上的答案时,眼里露出不可置信。竟和他的答案一模一样。刘经赋敢确定少年写的答案就是与他的一样,这题目是他出的,他一开始便是知道题目是什么,根本不可能会出错,但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少年听了一遍,就能立即写出呢?顾成礼提前交了卷,他特地放轻了声音,不想惊扰了旁人答题,不过还是被一两人察觉,在他们复杂目光下离开。这次月考总共是两日,第一日考诗赋与算学,第二日则是考律令和策论,如今顾成礼提前交了卷,回到学舍时却是空无一人。县学里的生员几乎还在考试,顾成礼干脆去藏经阁看大周律法。县学的生员大多期待着日后能走上仕途为官,而为官肯定是要对大周的律法很了解,若是将来成为了一方地方官,却连律法都不懂,那又怎么去管治百姓呢?况且,只有做到知法,才能不犯法。大周朝的朝廷一直有意识进行普法,不仅是县学考试中会进行考核,还会每月定期让人在衙门前宣读法令。不过县学的律令考核并非是让人将律令默下来,而是通过给出一个案列,让考生根据律令来判定审核,从而考察生员对律令的掌握如何。若是平时能多花点心思来看相关的律令,想要通过这项考察并不是难事。顾成礼觉得,这律令才是最不能拉开差距的一门科目,因凡是都是依法而判,虽然时常会因特殊情况有特殊考较,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几乎都是相同的答案。不过正因如此,就更要将相关知识吃透,总不能旁人都答出了,结果他却因书看少了而不会,那才是真得痛心疾首。至于策论,则不能靠临时抱佛脚地来背书了。策论主要考的是四书,《大学》、《中庸》、《论语》和《孟子》这四本是顾成礼等人平时要学的基础课,除此之外,他们也会学五经,还要读史,不过相对而言,学得不是很系统,更多的是要靠自己去找相关的文献典籍来读。幸而县学藏经阁里的藏本很多,顾成礼时常能从其中找到不错的资源,像是一些名家做的批注,或是当代大儒的见解,很多东西都是外头没有的,即便是在县学里,也是要花些心思才能淘出这些注本。顾成礼将各家的注本都看了些,综合比较后,发现哪怕是对同一本书的批注,不同的大儒他们的见解也不尽相同,故而这些言论他也只能当作是一种参考,而不能将其直接奉为真理,更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思考。顾成礼不缺理性思考精神,反而很喜欢根据这些大儒的想法进行比较思考。顾成礼在县学这段时间,虽时间不算长,但学的东西却很多,不过县学里倡导的是自学,直讲们除了在每月定期的日子来给生员们讲学外,大多数时候都是不露面的,如果生员们有疑问之处,是可以单独去找直讲们解惑,不过这一般也是固定日子。古人尊师重教,除非是极其熟稔的关系,要不上特要下拜帖然后才上门去请教,总而言之有很多的程序要走,所以顾成礼更多的时候是选择独自待在藏经阁来顿悟。顾成礼在藏经阁看了半天的律令,直到藏经阁里的学子逐渐多了起来,才起身离开,而这时天已渐黑,他回到学舍时,裴清泽几个已经全都回来了。许敬宗目光略过顾成礼一眼,收回继续放在自己手头的书上,裴清泽与赵明昌手里也是各拿着一本书,默不作声地看着,明日还有两场考试,众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开口谈话。等到夜渐深了,顾成礼等人吹灯上床歇息时,赵明昌实在没按捺住,“顾…顾弟,你是怎么做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算学写完的?”四人是睡在一个通铺上,不过是各自铺了一个席子而已,而赵明昌的床铺是在裴清泽与许敬宗之间,他一开口就见两人动作不着痕迹地顿了一下。赵明昌继续开口,“我今日听见了刘直讲与裴教谕的对谈,你算学的答题是全对!”许敬宗与裴清泽的呼吸一滞,目光忍不住抛向顾成礼,少年白净的脸庞温和受礼,看上去无害至极,竟没想到如此厉害。裴清泽开口问道,“你算学这般好,可是有什么诀窍?”他话问出口后便觉得不妥,若是人家当真有诀窍,他这样冒然相问也是一种失礼。况且即便顾成礼有诀窍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从顾成礼这儿将这诀窍学到手吗?“我算学是有些小方法,与刘直讲所教的有所出入。”顾成礼沉吟开口,“只不过算学因人而异,并不是所有人都擅长此道……”裴清泽苦笑,“那想必我就是不擅长之流了。”他其他的学问明明作得很好,偏偏在算学上每次都很吃力,今日所交上去的答题,他就根本没把握能做到全对。顾成礼脸色稍换,“我并非此意,我这算学方法是可以教与你,不过此法学起来或许要些时日和功夫,若是你将过多的时间花在此道上,岂不是耽误了做文章?”时人都是将更多心思花在儒家典籍上,或是看看《孝经》此类的书籍,很少有人愿意再算学上花太多的功夫,就算如今县学和科举都要考算学,但这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将此当作一门工具而已,而不会真的花时间和精力去将它当一门学问来研究。顾成礼担心裴清泽在这算学上耗了太多精力,到时候却耽误了科考,那岂不是得不偿失?“你若肯教我便是极好的一件事,我又岂会在意耗费精力?”裴清泽很高兴,他虽不擅长算学,却对《九章算术》上的题目很是感兴趣,若是能得到顾成礼的算学技巧,弄懂那些题目,那才是真正的乐事。见他肯教,赵明昌连忙开口,“顾弟,我也要学,你也教我一个吧!”“好。”顾成礼点点头,“等月考忙完,我就抽时间给你们讲解算学技巧。”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还会教拿毛笔写文章的人学数学,顾成礼想想都觉得此事很稀奇,心里对此事的期待高了起来。眼见顾成礼当真要教裴清泽与赵明昌算学,许敬宗冷哼一声,然后背过身去。昏暗的屋舍内,顾成礼脸上的笑容渐淡。作者有话要说:我二更了!明早还要七点早起,睡了睡了~1是选自《九章算术》第40章顾成礼平日便爱在藏经阁看书,对于律令更是涉及颇多。他为了更好地生存在这个世界,可没少研究这大周的律法,心里想着,只有知法才能做到尽量不犯法。封建王朝可没有太多的人性可言,若是他以前世的观念来生活,保不齐哪天入了狱却还不知自己是犯了什么事。他平日里律法看得多了,如今月考碰上这些律令也就不觉得有何难的,相比之下,倒是这次的策论题要玄乎些。策论题主要是考四书五经,一般是会从中抽出一两句话来,然后考生则是根据这抽出的话来写文章,顾成礼觉得这和前世的材料作文有点相似。不过一定要摸清题意,若是方向写偏了,那便是锦绣文章也是白搭,所以考生一般都要熟读四书五经,知道这被摘取出来的句子是出自哪篇,如此才能知道出题人的意图,才好摸准方向方向作答。但并不是背熟了四书五经就一定管用,考官有时候也会弄点“惊喜”,从其他的儒家经典里翻出一些句子,这时考生的阅读量就很重要了,若是见都没见过,又如何知道能知道它是讲什么的,更别提想写出对考官口味的文章来。这次月考的策论就有点别出心裁,顾成礼看着上面的两句话。“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顾成礼凝神细思,这句话是出自《左传》,准确地说是《左传·庄公二十四年》,原意是说节俭是有德之人共同的品质,奢侈是恶念中的大恶。1看上去仿佛是劝导人们要节俭,很符合儒家的传统道德观,可下面还接了一句。“俭,美德也,君子节于货财,世人则假俭以饰其吝。”2节俭是美德,品德高尚的人在财务方面克勤克俭,但普通人却假借节俭的名义去掩饰他们的吝啬。这两句话放一起,明面上瞧着似乎有相同之处,仔细一想,竟有讽刺之意,顾成礼细细思索,后面两句虽看上去冷峻嘲讽,但却与荀子的“性恶论”相通,实质也是在启迪世人要去伪存真、抱诚守真。这般一想,两者都是劝人向善了,与以往月考出题并无甚太大区别,不过是选的句子有些新意罢了。顾成礼心里有了想法,稍作酝酿,便提笔开始做文章。……等策论题写完,此次月考便算是结束了,县学里的气氛肉眼可见的热闹起来,不仅公厨里呼朋引伴之人多了起来,就连县学各处的凉亭中都总能见到士子文人在那里下棋对弈,或是切磋琴技。琴、棋、书、画这四门,县学里都有教,不仅如此,还会有射和御,不过都讲得不精细,顶多算是皮毛,顾成礼学了这么长时间,勉强也算是多了一些鉴赏能力,要是真想好生提高这些方面的才能,只能靠自己来练习。不过科考并不考这些,县学肯教授学生此类,也不过是想熏陶一下情操,多培养一些文人雅士的爱好,顾成礼觉得,学习这些技能,倒更像是多了一些外交的手段。如今文人墨士举办文会,相互切磋时,时常便是以棋会友,或是作诗,或是作画,出去踏春则会御马,进山狩猎则要看骑射,总而言之,县学教的这些都会用的上。不过前提是能走上科考之路,否则这些技能也就没了用武之地,总不能回家种地了还要弹琴作诗,只会被人家说是故作风雅。不过顾成礼没将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些技能上,他还忙着赚钱呢,虽然顾家如今有了四十两银子,但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必须得多点进项才行。先前答应了萃文书肆那王管事写话本子,如今得了空,他便可以准备一下上手了。学舍里不见许敬宗的身影,赵明昌与裴清泽倒是都在,顾成礼见他倆都待在学舍里,便不打算在这里写,免得生出事端。赵明昌盯着裴清泽,只见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瓷瓶,拔开木塞,倒出绿莹莹的粉末在牙刷上,不禁面色古怪,“你是从哪儿得的这粉?可是牙粉?”先前顾成礼还有一根备用牙刷,就给了裴清泽,赵明昌也想要,可惜没了,后来见裴清泽在顾成礼那里预订了牙刷牙膏等物,他也跟着去定了,只可惜,上次顾成礼月旬归家并没有给他们带这些,当时赵明昌忙着月考之事呢,也就没放在心上。明明顾成礼没带牙刷牙膏,那裴清泽手里的这些又是哪来的?裴清泽淡淡瞟了他一眼,施施然道,“这是我从县里药铺买来的。”药铺!?赵明昌瞠目结舌,药铺里还可以买到这些吗?“药铺里自然是买不到牙刷,但是却是有牙粉的。”裴清泽说道,其实这还是顾成礼告诉他的,要不让他还真没留意到原来药铺里竟有这牙粉。不过这也并不足以为奇,《礼记》曾记载“鸡初鸣,咸盥漱”,古人为了保持口腔的洁净,都会想法子来清洗唇齿,方法也有各种各样的,比如用细盐,或是柳条,裴清泽以前并不知道药铺里有牙粉卖,一直用的就是柳条。将柳枝咬碎,就会形成一个小梳,可以细细梳洗着齿间。若是他先前就知道药铺里有牙粉,也是不会用的,而是继续用柳条。赵明昌不懂,问道,“为何?”裴清泽面色古怪,“那郎中竟是让人以手揩齿。”“噗嗤。”赵明昌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怪不得你宁愿用柳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