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暮『色』==翌晌午,鼓声雷动，前千里,旌旗蔽空。乌泱泱兵马立于无垠旷野之上。阵前方，忽然有一士调头跑回来，“前方加急的密函，还请陛下过目。”萧聿转过身，一目十行地扫过，递给了苏淮安。“镇守业州的，是齐帅常青戈,领兵四万。”须臾，苏淮安拿长剑,低声道：“臣去会会他。”阆州总督方恕道：“臣也一同前去。”萧聿点头道：“三,朕与吉达汇合，继续北上，们万小心。”苏淮安作辑道：“臣领命。”苏淮安与方恕即刻前往业州,兵临城下时，天『色』已深。天空闪过一道银白，只听雷声轰隆炸响。大雨倾盆，火光摇曳不熄。苏淮安骑在马上,拉紧缰绳，对方恕道：“听闻方总督府上喜添千金，握珠之喜,可庆可贺。”提及家中妻儿，方总督眼眶微红，不想了五年前。延熙元年六月，是他带着清州失陷的战报，指控苏家通敌叛。方总督更咽道：“五年前方某有眼无珠,辱苏家先烈名声，方某欠苏大人一句对不住。”苏淮安抬下颌去望黢黑一片的城墙，悠悠道：“当年之，不怪方大人，我的家仇在眼前。”方恕道：“打完这一仗，方某回京亲自向苏大人赔罪。”苏淮安朝天拉满弓，连『射』三箭，厉声道：“列阵——”方总督拉紧缰绳，手持□□，大喝一声：“齐侵我疆土，杀我六万大周儿郎，今不踏平业州，绝不回头！”众士眸中涌愤恨，高举铁枪，呐喊声如惊涛骇浪。业州城门紧闭，城外架云梯，兵不畏死，一批一批地冲上去。号角声骤，箭如雨下，爆炸声接连响。又是火光一片。++++++++++++转眼，时令入了三月。昨下了一夜春雨，宫中桃花更胜几分，微风拂过，簌簌作响，花瓣接连飘落在了黝黑的鹅卵石上。秦婈的肚子已经高高隆。宁晟否照例来坤宁宫请平安脉，抬手时，松了口气。皇失眠多梦，常常在夜里惊醒，月份越大，脉象越是不稳当，甚至还有几分早产之象，愁的他这几月来大把大把地脱发，双鬓高高吊，瞧着愈发光滑油亮。思及此，宁晟否又抬手压了压官帽。秦婈道：“如何？”宁太医道：“娘娘不仅脉象有力，气『色』也照前些子好了不少，万金之躯已是无碍，娘娘放宽心便是。”秦婈道：“还需继续喝『药』吗？”“自然不用。”宁太医偏头看向窗外，笑道：“眼下天气渐暖，娘娘每可以多走动走动。”秦婈点了点头，“好，我道了。”宁太医退下，竹心端了杯热茶过来，道：“今阳光正好，无风也无雨，娘娘可要听宁太医的去外头逛逛？”秦婈沉『吟』半晌，“扶我来吧”竹兰本以为秦婈会去御花园走走，谁料她竟直奔养心殿而去。盛公公正在同几小太监说话。余光看见一道绯『色』，连忙转过头去。春光葳蕤，皇娘娘比春光还明媚。宫人齐刷刷躬身道：“奴才见过皇娘娘。”“免礼。”盛公公上前一步，躬身道：“娘娘今儿怎么有雅兴来养心殿？”秦婈道：“我来养心殿取点东西。”盛公公面『露』难『色』。除了皇，皇帝明令禁止任何嫔妃踏入养心殿，眼前这位，按说他是不该拦着的，但思及养心殿里面放着的东西，他又不敢放人去。“昨儿有睡醒的奴才，照常在养心殿里烧了香，娘娘有身孕，也不道那香料犯不犯忌讳，娘娘想取什么，不然奴才给您拿去？”瞧瞧，这就是皇帝身边人的话术。秦婈道：“那就叫人把香炉搬来吧。”这是执意要养心殿了。盛公公心里有了数，回过头，不慌不忙道：“去，们几，把里面的九鼎香炉端来。”几小太监立马养心殿的香炉挪了来。盛公公笑着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秦婈跨过门槛时，轻声道：“我会向陛下禀明此，公公不必担心。”盛公公道：“多谢娘娘。”秦婈抬头环顾四周，盛公公用身子挡住了一紫檀双屉箱子，默不作声地往柜子底下踢了一脚。心道：这紫檀双屉箱子，万不能被人发现。盛公公心里稍安，只见皇朝龙椅左侧的紫檀嵌珐琅多宝阁走去。多宝阁放着大铜鼎二对，数十方宝砚，各『色』的笔筒，以及一上了锁的木箱。盛公公瞬间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多宝阁的箱子都上了锁。秦婈抬手『摸』了『摸』锁头，这把燕子铜锁，她在梦里见过。盛公公这口气还喘完，只见秦婈极快地扭动着锁头上的纹路。“嗒”地一声。开了。她把里面的东西倒了来。一桃木匣子。一支金花嵌红珍珠步摇。一套几乎穿过的里衣，和一摞与养心殿格格不入的奇闻异录。秦婈怔在原地好半晌。离开时，拿走了皇帝碰都不让碰的书。偏生盛公公还敢拦着。傍晚时分，外面又下了一场雨，掩上楹窗，依旧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秦婈屏退下人，翻开了这些包含天地万象的书籍。书中记载不甚详尽，又或者说天机本就无法窥得全貌。她只道，转生续命分为三阶段，即招幡、咒、还魂，即便那凌云道长破了阵，可燃灯招幡时消耗的帝王元寿，还是回不去了。而今，他年几何矣？还有多久？秦婈深吸一口气，把手放了小腹上。辛丑年三月初，大周拿下业、琼州之，与蒙古一同攻入齐都城阳，阳地处平原，易攻难守，士兵士气高涨，势不可挡，一路平推，如入无人之境。齐皇室自无力回天，先一步渡船而逃。边疆的战报第一时间传回了京城。打了胜仗，那便意味着皇帝要班师回朝了。可竹兰和竹心却是一脸苦闷。秦婈放下手中的点心，蹙眉瞥了她俩一眼，这天天盼着皇帝回来，道理突然愁眉苦脸。她们说，她也就问。傍晚，用过晚膳，秦婈在不看下去，她俩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说罢，有什么瞒着我呢？”竹兰和竹心面面相窥，连忙摇头，齐声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秦婈叹了口气道：“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们藏着掖着，我反倒是睡不好了。”一听这话，竹兰和竹心底立马交代了。如今坤宁宫的大宫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有她们打听不着的消息。她们本想打听陛下何时回朝，但万万想，竟打听了宝音公主随军回京的消息。蒙古这回了大力，听闻宝音公主是来和亲的。竹兰低声道：“娘娘天姿『色』，非那宝音公主可比，陛下的心一向都在娘娘身上”竹心见皇蹙了眉头，立马跪下，打断了竹兰的话，“娘娘，这都是奴婢们胡『乱』打听来的。”竹兰也跟着跪下道：“娘娘，外面人多嘴杂，三人成虎，说的话都不能信。”“奴婢多嘴。”“奴婢认罚。”秦婈看着她俩愧疚难当的目光，不笑道：“行了，快来吧。”就在这时，坤宁宫大太监高声道：“娘娘，陛下先一步回宫了，正朝坤宁宫来呢。”话音甫落，秦婈嘴角的笑意瞬间顿住。他回来了。竹兰竹心连忙扶住她身。斜阳挂枝，虫鸟啾鸣。坤宁宫殿门大敞，秦婈扶着腰，朝前望去——走时雪落满头，归时花开满街。那男人颀长的身影，踏着暮『色』归来。他们四目相对，时光交错，身影重叠。他阔步来她面前，扔下长剑，卸下胄甲，长开双臂，他的妻，紧紧拥入怀中。“阿菱。”“我回来了。”秦婈回抱住他的腰身，道：“恭喜凯旋。”皇身姿本就曼妙，这有了身孕，更是了不得，山峦-软软『荡』『荡』，呼吸间都是『惑』人的芬芳。他喉结微动，不自禁地深喘一声。坤宁宫的宫人匐身退了干净。“受伤了吗？”她轻声道。“有。”五年前听关切，如今听了，萧聿忍不住眼热，他抬手护住她的肚子，复埋首于香肩，急迫地吻着她，不道的，还以为这人窦初开，血气方刚，年十八。秦婈抵住他火热的胸膛，低声道：“先来。”萧聿道他身上味道不好闻，但仍是不想撒手，他俯下身，与她鼻尖对鼻尖，呼吸变得又急又低，“嫌我？”秦婈看着他眼角的细纹，道：“确定受伤，是吧。”男人嘴角勾，咬了她一口，“嗯。”秦婈目光微变，低声道：“那正好，我有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