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考虑的。雷耀没有当场应下，也没有直接拒绝，给了个含糊不清的答复。雷耀吩咐三子他们给殷梓准备房间，让她留下来休息，但殷梓没有应下，而是选择先行离开，见她去意已定，雷耀也就没有过多挽留，将其送到武馆门口，便转身回到了院子。雷耀刚进院子，李之贻就迎了上来：刚才她跟你说了什么？顺势将李之贻搂进怀里，雷耀心中也是满肚子的疑惑：是一个情报，一份有关小鬼子军用物资的情报。军用物资？注意到这个字眼，李之贻惊诧出声，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对这批物资下手？先不着急。雷耀摇了摇头，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得手。按道理说，以殷梓之前的行动来看，得到这样的情报，她肯定会单人作战，而不是选择把这份情报告诉他们，如今殷梓主动透露情报，唯一的解释就是殷梓单独行动无法得手，这或许也是口口声声说习惯孤身行动的殷梓，答应到武馆来的主要目的。见雷耀脸色不正常，李之贻纠结片刻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我觉得，这个殷梓似乎并没有咱们想象中那么简单。这话从何说起？回忆着和殷梓见面后的一幕幕，李之贻沉声道：你也看到她今天的打扮了吧？雷耀点点头，见到殷梓时，对方是一身学生打扮，从张府离开，雷耀便领着她直接来了武馆，中途殷梓并没有做出任何变装，不过雷耀并没有看出来殷梓哪里不对劲。和雷耀在一起这么久，李之贻猜也能猜出雷耀心中所想，轻轻捏了下雷耀的手臂，无奈道：重点就在于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是说，她伪装的太好了？雷耀皱了皱眉，心中仍是有些不解。看到雷耀这幅模样，李之贻气得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脑门：问题就出在这里，根据三子告诉咱们的消息，殷梓是因为家人死在日本人手里，所以才开始四处杀小鬼子。雷耀揉了揉脑袋，疑惑道：这个我知道，但是她的伪装技巧好，杀小鬼子不是更容易一些？其实雷耀想说的是，李之贻的伪装手段也十分高明，只是看到李之贻此时的情绪，雷耀还是选择将这话埋在了肚子里。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就回到房间，李之贻把雷耀按在床边，拿了个镜子放在他面前：我的伪装技巧是从千门学来的，打小师父言传身教，这才掌握了伪装的精髓，殷梓半道出家，那她的伪装手段又是从哪儿学来的？被李之贻一再提醒，雷耀终于回过味来。看着镜子里老人模样的自己，雷耀突然惊醒道：你的意思是，殷梓并不像咱们想象中那么简单？没错。见雷耀开窍，李之贻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分析，一个女孩子，因为家人被杀，愤怒之下找小鬼子报仇，身为将军子女，接触枪械，狙击枪用的很厉害，这些都很合理，但你想过没有，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处处帮助你？正如你说过的，她习惯一个人行动，又怎么会常常出现在咱们的行动计划中？有意的？已经反应过来的雷耀，很快便点明要害，照你这么说，她这次选择把小鬼子军用物资的情报告诉我，其实是别有用心？有可能，但不能否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如果小鬼子真屯了一批粮食准备送到前线，咱们就必须要把物资给毁了。雷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么算起来的话，殷梓的目的并不单纯，如果是为了特地设下陷阱抓捕自己，之前的那些帮助，也完全可以解释，放长线钓大鱼的法子，人人都懂。对殷梓提起几分戒备，雷耀忽然想起今天上午的事，安排好的接应，结果到最后却没人出现，若不是殷梓，他和陈默蔡桂勤几个人，估计就该阴沟里翻船了。今天中午的时候，你们几个哪儿去了？雷耀扭头看向梳妆台前的李之贻。李之贻正在调制帮雷耀卸妆的药膏，听到这话，皱眉道：我们被唐文坡的人带走了。唐文坡？他也知道你们在河南路？雷耀满脸疑惑，他们的计划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先是张大林派人埋伏，如今又多了一个唐文坡，难道说武馆里出现了奸细？李之贻摇了摇头，端着调制好的药膏走到雷耀面前。雷耀脸上的那些胡须以及脸上的皱纹老人斑等等，都得用特制的药膏抹掉，单靠洗脸是洗不干净的，李之贻可不想晚上睡觉时，抱着一个糟老头子模样的雷耀。一边往雷耀脸上抹药膏，李之贻一边纳闷儿道：也？难道还有其他人知道你们要从河南路离开？张大林。雷耀抿着嘴，含糊不清的回答，脸上抹着的这东西，嘴巴若张太大，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来，已经尝过药膏味道的雷耀，这辈子都不想再尝第二次。李之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应该是唐文坡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从张大林嘴里得到了消息，所以提前派人把我们从河南路带走。抹完之后，李之贻拍了拍雷耀肩膀：行了，等个三五分钟，脸上的东西就能洗干净了。闭紧了嘴巴，雷耀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先不说张大林如何得知自己的行踪，唐文坡又是靠着什么办法从张大林嘴里掏出这样的消息？雷耀皱着眉头，满脑袋都是猜疑，最近一段时间唐文坡没什么动静，雷耀还以为他已经收起了那点小心思，现在看来，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五分钟后，雷耀起身把脸上的药膏，连带着假胡子假皱纹全数洗干净，拿着手巾一边擦脸一边含糊道：明天我去找唐文坡一趟。李之贻点头应下，弯身抱起小宝，孩子已经睡醒了，正哭闹着要吃东西，看来今天晚上睡个囫囵觉又是痴心妄想了。第二天一早，雷耀换了身衣服，扣上一顶草帽就出了门。今天只是为了见唐文坡，以雷耀对他的了解，给他百十个胆子，应该也不敢当场撕破脸皮。出门喊了辆黄包车，躺在车上眯了一会儿，正昏昏欲睡时，车夫喊醒雷耀，说是已经到了地方，扔下两块大洋，雷耀压了压帽檐，低头进了唐氏商行。雷耀刚进门，就有人主动迎了上来：这位先生，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咱家商行专供东洋货物，只要外面您见到过的，这里都有。唐氏商行在日本人的大力扶持下，规模日益扩大，这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俨然已经成为法租界里数得上号的大商行，至于专供东洋货物，雷耀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因为唐文坡身为中亚和平促进会副会长的关系。雷耀压着帽檐，粗声说道：我找唐老板有点事，麻烦通报一下，就说老熟人要见他。那人上下扫了雷耀一眼，有些迟疑道：您真是我们老板的朋友？怎么？雷耀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两枚大洋，不相信？看到钱，那人眼睛顿时瞪得好似牛瞳一般：信，当然信。有钱能使鬼推磨，得了钱，那人忙不迭的去报信，雷耀则抽空在商行里看了一圈，整个商行大堂采用的全都是木质家具，配上装潢，隐约有种重回清王朝的感觉，比起之前去的那些商会，多了几分老商铺的味道，商行大堂里摆着台子，上面都是东洋货物，衣服、雨伞等生活用品比比皆是。大堂中央有一个收钱柜台，顾客挑好货物来这边结算，既方便了客人们挑选货物，又适宜商家收钱，这倒是和正常商铺并无二样。正觉得唐文坡有经商头脑时，刚才那人去而复返，脸上笑容十分灿烂：这位爷，楼上请，东家正在办公室等您。雷耀点点头，迈步朝楼上走去。楼下卖东西楼上办公，唐文坡此人，倒也算是精通中西结合。沿着楼梯到了二楼，正对着楼梯口的便是唐文坡的办公室。此时办公室大门敞开，办公室里正传来说话的声音，以为唐文坡有客人，雷耀索性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我帮的了他第一次帮不了他第二次，再胡来，我肯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训斥声过后，紧接着便是一阵唯唯诺诺的应答声：那我们老大说的钱？五万现钞，都在这里了。唐文坡不耐烦地说道，这里还有二十块大洋，算是赏你的。谢谢唐老板，谢谢唐老板。随后声音落下，一个身材瘦弱站在大街上丝毫不引人注意的年轻人快步跑出办公室，出门看到雷耀，先是惊讶，随即埋头下了楼梯。雷耀挑了挑眉，迈步走入办公室，正低头看东西的唐文坡刚好低声骂道：二十块大洋一条人命，真他娘不值钱。雷耀微微一笑，随口问道：唐老板的人头值多少钱？听到熟悉的声音，唐文坡身子一颤，立即抬起头来：雷、雷先生？看着雷耀摘下草帽，唐文坡哪儿还敢坐着，急忙起身从办公桌后出来，三两步迎着雷耀坐到梨木椅子上：您怎么得空来这儿了？雷耀看着忙前忙后，主动沏茶倒水的唐文坡，摆手道：唐老板不用麻烦，我说两句话就走。虽然雷耀已经这么说了，但唐文坡仍旧是把茶水放到雷耀手边，这才敢坐下，而且屁股只是稍微沾了一点椅子。雷先生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我听着。唐文坡抹了把脑门儿，也不知是刚才忙活出的汗，还是心里紧张。雷耀看到只当没看到，抿了口茶，不冷不热的说道：我听说，昨天你救了我媳妇儿和几个兄弟，今天是来专程感谢你的。不敢当不敢当。唐文坡立即摇手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能帮上雷先生的忙，我三生有幸。除此之外，我还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雷耀扭头看向唐文坡，唐文坡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您、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