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眉思索片刻，雷耀示意大家先各自散去，让他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一群人带着满肚子的心思离开，院子很快变得冷清许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变暗，雷耀坐在石桌旁半个多小时没起身，李之贻见状，忍不住上前劝道：起风了，先回房间吧。雷耀摇摇头，没有吭声，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好像这一切事情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被他忽略了，庆典的事情才过了一天，就算小鬼子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天内搜遍整个公共租界。按照十一所说，小鬼子搜寻的时候可是挨家挨户找的，如此细致的搜寻工作，没个三五天，根本完成不了，这才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小鬼子就把矛头对准了法租界，这很不符合常理。见雷耀不肯起身，李之贻叹了口气：你别太着急，俗话说得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小鬼子想要对法租界动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在上海作威作福那么久，一直有法租界这么大一块拦路石，换做是我，也想尽快把法租界处理掉。李之贻的一番无心之语，反而像是当头棒喝，雷耀顿时心中一亮，一把抓住李之贻的胳膊，没等她反应过来，又迅速起身在李之贻脸上吧唧来了一口。红着脸擦掉雷耀的口水，李之贻略显羞恼道：好好的，你这是干嘛？多亏你提醒了我，哈哈！雷耀快步进屋，将地图拿出来铺在石桌上，你看！这里是法租界，这里是公共租界！雷耀手指在地图上挪动，脸上尽是遮掩不住的兴奋。如李之贻所说，小鬼子一直都想对法租界动手，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只不过洋人背后有各大国的支持，小鬼子才没有胆子动手。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临近，算得上是将整个上海一分为二。雷耀指着地图说道，既是为了告诉李之贻，也是为了捋清自己脑中的那条线，之前我跟老白闲聊的时候，老白跟我提过，公共租界之前是八国联军中的两个国家占领的，后来小鬼子进军上海，很快便接手了公共租界的掌控权，只是法国人势大，小鬼子不敢招惹，所以法租界一直都是小鬼子的禁地。之前从76组织那人口中所得知的东阪计划，其目的同样是小鬼子为了派兵进入法租界，只不过庆典被雷耀等人破坏，东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东阪寿太就被蔡桂勤的两个炸弹招呼了一波，而这次小鬼子借着搜寻破坏庆典敌人的旗号试图进入法租界，从行为上来看，不正是要继续执行东阪计划吗！到此，两人都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小鬼子此行的目的决不单单是为了找雷耀他们。不过即便搞清楚小鬼子的目标又如何？该怎么应对，还是一道难题。两人围着地图，静默许久，片刻后，李之贻冷静开口：我觉得你还是去找一趟程先生比较好。程大贵作为法租界巡捕房地位最高的中国人，再加上之前有过几次联系，所以遇到这种事情，李之贻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程大贵。不过对于李之贻的提议，雷耀似乎并不赞同。听完李之贻的话，雷耀微微摇了摇头，片刻的沉默后说道：已经麻烦程先生许多次了，如果每次遇到麻烦都找他，他会怎么看咱们？稍微解释了两句，雷耀挠了挠眉角，突然想到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准确的说，应该是见过两面的文森。身为程大贵的顶头上司，文森说话应该比程大贵更加管用，再加上小鬼子针对法租界的行动，对文森这种法国洋人而言，是绝对不容允许的，所以相比较起来，找文森或许比找程大贵更好使。只是让雷耀有些纠结的是，自己和文森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熟悉，贸然上门，很有可能起到反效果。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李之贻也犯起了难，小鬼子向法租界派兵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如果真的被他们得逞，武馆极有可能变成第二个赌场，更可怕的是，这一次动手将会是丧心病狂的小鬼子。最重要的是，一旦小鬼子派兵进驻法租界，那整个上海将会没有他们的藏身之所。找文森！雷耀咬了咬牙，心中打定主意，为今之计，只有找身为司署局副局长的文森，如果有他帮忙，阻止小鬼子进入法租界应该不算问题，毕竟小鬼子此举，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要法租界里有人懂点门道，就绝对不会放任不管。那个叫文森的，是洋人？李之贻从未和文森打过交道，对其也不是很了解。雷耀嗯了一声，将文森的身份跟李之贻简单介绍了一下：昨天在庆典上，我和他打了个照面，顺带将他从庆典的暴动中救了出来，不过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昨天雷耀行动时的形象，是经过李之贻细心伪装的，当时又是爆炸又是枪声的，文森能不能认出他还不确定，待到明天见面，稍加试探再说吧。有了这想法，心情轻松许多，将地图收起，雷耀喊上李之贻回房间休息，小宝今天出奇的没有闹腾，雷耀和李之贻也算是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李之贻喊来尹家小妹帮忙看着小宝，自己则围着妆台前的雷耀一通忙活。昨天晚上，两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把雷耀化妆成庆典时的模样，等见到文森后，再揭开伪装表明身份，不过这样做有一点不好，一旦被潜伏在法租界内的特高科特务发现，雷耀处境就会非常危险。你确定要这么做？李之贻还是有些犹豫，手上拿着化妆用的东西，迟迟下不去手，虽说小鬼子大部队还没进入法租界，但说不定会有特务在暗中行动，如果被盯上，你会很危险。咱们做的这些事，那一件不危险？朝李之贻笑了笑，雷耀闭上眼，示意她动手。锁着眉头看了雷耀一会儿，李之贻轻轻将雷耀的头揽入怀中，又开始忙活起来，一个小时后，已经变成老头子的雷耀杵着一个拐杖出了门。司署局属于公董局下属部门，算是法租界内所有巡捕房的上级，为了方便办公，司署局的办公地点选在距离中央巡捕房两条街外，卢家湾附近的康悌路上。叫了辆黄包车，雷耀径直赶往司署局，途径中央巡捕房时，雷耀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跟程大贵打声招呼，但随后，雷耀便打消了心中想法。见雷耀不说话，停在路边的车夫擦了把汗，笑呵呵问道：老爷，您是到这儿下还是继续走？继续，去司署局。雷耀刻意憋着嗓子回了一句，车夫点头哈腰的应声：好嘞，您坐稳了！黄包车继续前行，而雷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短暂停留的片刻，已经有数双眼睛盯上了他。刚才那老头看起来有点眼熟？坐在一处面摊上的青年皱着眉头问同伴，旁边人顺着眼神看了过去，不消片刻便诧然道，那个人好像是前两天工部局庆祝典礼上出现过？两人对视了一眼，继而将头转向第三人。第三人沉声点头：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搅乱庆典的那人。他要走了！最先注意到雷耀的那人立即起身，你们俩向戴老大汇报，我去跟着！剩下两人立即起身，三人分头行动，临走时倒是没忘结面钱，面摊老板看着桌子上三碗放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面，一口唾沫砸到地上：装逼样子，有钱了不起哟，有钱就能浪费粮食了呀？而，雷耀，对于街角发生的一切，没有思考察觉。到了司署局后，雷耀并没有让车夫把自己放在门口，而是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后，最后让黄包车停在了大楼背面。司署局的办公楼是一栋三层楼的大房子，左侧临街，门口是一条大路，后方有一条两米见宽的小巷子，而雷耀，此时正站在这巷子里。比起中央巡捕房，司署局的警备部署明显弱上不少，除去正门口的警卫外，周围没有任何防御措施。司署局左边是街道，如果在此行动肯定会被人注意到，而右侧是民居，冒冒失失从别人家里翻墙，不等进司署局，估计就要被人抓到。没多想，雷耀直接选择从后方攀墙进入司署局。没错，就是攀墙，以雷耀此时的打扮，想要从正门进入司署局显然不可能，即便能成功混进去，想要见到身为副局长的文森，更不知道需要费多大功夫，索性直接从后墙翻进去，省去诸多麻烦。有之前进中央巡捕房的经验，雷耀很轻松就进入到司署局长官的办公室，从大楼背面翻进去，脚尖刚刚落地，雷耀身子突然一僵，嘴角亦是微微抽动：你好啊